第五十一章 始春

    “你,你是如何得知的?”魏玺烟神色惊诧,几乎忘了方才她还在生气。

    不曾想虞铮他一个大男人,有朝一日竟然能说出女人才会喜欢谈论的秘闻。

    “臣从暗地里查到的,虽不知真假,但也并非空穴来风。”虞铮回答,“殿下是否还知道,郑三郎的原配夫人是如何去世的?”

    “你知道?”魏玺烟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股求知欲。

    “有人说那位夫人根本不是病故,而是被他人所杀。当时去验尸的官吏还在其脖颈处发现了数道勒痕。”

    “难怪京城之中都没听到风声,想必,是被侯府的人给压了下去。”这个道理魏玺烟自然是明白的,“别人都不清楚,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当年督办此案的廷尉卿,是臣麾下一名将官的岳丈。”

    魏玺烟不禁挑了挑眉。原来还有这样的一层关系。

    “殿下可以想想,臣如何能得知此事却置之不理?臣若做了那般无情无义之徒,难道殿下就高兴了吗?”

    “数月之前,敦诚伯府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殿下爱护昭澜长公主,立时就做主解了其与敦诚伯府的婚约。如今臣亦有护妹之心,为何不可?”

    这下轮到魏玺烟语塞了。

    “你——”她简直被他的话给噎住了。

    这家伙,果然还是与从前一样讨人厌!

    想虽这般想,魏玺烟却不再苛责地针对此番话题了。

    说到底,姚淑也没真正得罪过她。只要没犯到她眼前来,她可以高抬贵手,不做理睬。

    至于眼前的这个男人,魏玺烟怎会不知他的脾性。

    若他真是个言听计从的乖顺之辈,他也就不是虞铮了。

    “听说将军把中左右三部的校尉都换了个遍?”魏玺烟移开了话头。

    “确有此事。”虞铮颔首回答,“军中层级固化,难免会多些蛀虫或是无能之辈。”

    “那依将军来看,乔东朗此人,是极有带兵天赋咯?”魏玺烟忽然朝他问了一句。

    乔东朗是乔子临的小叔,两人平日甚有私交。

    “凡为官者,任人唯贤。臣向来谨记夫子的教诲。”

    女人听完笑了一声,之后神色又归于平静。

    他说是便是吧。

    “你换掉中左右三部校尉,却独独留下于世鹏和曹起溍,是有意做给他们看的?”魏玺烟问起了正事。

    虞铮思索了片刻才回答:“于世鹏是杜太尉的人,张右相的手伸得也不短;若是不使出应策,上所属意的改革军法,臣会做得寸步难行。”

    “本宫倒觉得,将军无需顾虑甚多。”魏玺烟忽然起身走下莲榻,“你是为陛下做事,当用雷霆手段。至于那些废棋,多留无益。”

    “更何况,被架在火口上的猎物,留一个也就罢了。将军偏偏放了两个在那,就不怕他们联起手来,绝地反击?”

    “臣天资愚钝、位卑言轻,自然不如殿下雷厉风行。殿下既觉得臣处事不妥,那便换个人去就是。”

    一听他这话,魏玺烟当即不高兴了。

    对她不满?还对她阴阳怪气?谁给他的胆子,让他如此放肆?!

    “虞铮你可要记好了,北军都统的位子是本宫保举你做的。且不说要成就一番功业,你至少不能失了本宫的脸面!”

    “北军都统一职,微臣不堪匹配。陛下圣明,定会举贤任能。”

    虞铮今日说了这番话,似乎要硬气到底了。

    而魏玺烟最厌烦别人同她对着干。

    只见她一把拿起案上的铜雀灯,就朝虞铮的身上砸了过去。好在这盏灯是已经熄灭的,否则那还得了?

    男子被她暴起的行为惊了一跳,随即冷下了眉眼:“殿下这是作何?”

    长公主是疯了吗?若方才这盏灯还点着烛火,如今的整座内殿怕是早就烧起来了。

    而魏玺烟毫不在乎。

    虞铮的脸色冷,她就比他更冷。

    “滚出去!”

    的确,他们始终是合不到一处的。过了几世都没用。

    “臣告退。”虞铮行礼之后,便十分干脆地转身离去。

    今日原是夫妻相聚温存之时,这二人却闹了个不欢而散。

    打那日起,一连数天,虞铮都没再踏进长公主府半步。

    明明都到了年关,可这两人愣是谁也不肯低头。

    直至立春这日,宫中按例举办了始春宴。除皇室宗亲以外,俸禄比二千石及以上的都官均可赴阙参宴。

    魏玺烟一早从榻上爬起来,简单地梳洗装扮之后,就带着一群侍从进了宫。

    长春街上,由东向西忽有两列卫兵开道,民众们皆了然地往旁侧躲去。

    居住在都城的百姓对此早已司空见惯。

    京中内城,往东往西都遍布着世家豪族的府宅别院。而像这种出行有卫兵开道的,不说是皇室宗亲,也得是豪门贵戚。

    很快,一辆装饰简易却用料奢华的马车驶过了街道的正中。

    “诶,这是哪家的大人物,怎忒大的排场?”

    “这你都不知道?看见人马车上挂着的灯笼没?那上面有平康二字。”

    “我,我不识字。初来京城,做点小营生。”

    “哦,那你可走运。头回来京就能遇见公主大人的车驾。”

    “公,公主?”这个人简直结巴了。

    “是啊。”热心肠帮人回答的商贩大哥点了点头。

    理解。外乡人嘛,头一次进京都是这样的。

    他还没告诉他呢,平康府的人都从他这里买过好几回的香酥鸡了。

    自个没什么别的本事,就有一门制作香酥鸡的手艺。能得公主大人赏脸,他都可以吹一辈子的牛了。

    始春之时,乃岁首前令。此日天朗气清,万物向欣。

    然而,魏玺烟的心情却不怎么欣喜。

    阿鋆倒是会安排的。

    竟将虞铮那个浑蛋的坐席同她的安置到了一起。

    多半是那日的事情传到了宫中,才会有了如此设置。

    不多时,男人在她身侧行礼落座,魏玺烟却理也不理。

    若不是要给阿鋆面子,她立时就想掀案走人了。

    君臣共饮的流程一过,魏玺烟重重地放下玉杯,面色不愉。

    而虞铮依旧神色平静,看上去与寻常无异。

    他心中清楚,长公主是明摆着给他脸色看,连装都懒得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