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七十一章 入主工坊
离开督军府后，姜绾冷静下来，为着不叫孟迟觉出她方才被夏侯时钰挑起无名火的异样，她刻意说起工坊的事。免费看书搜索： 新天禧小说
“阿尧他们应是已经到了，我只在信中听陈邵君说起过，还没亲眼见过，这会儿天都黑了路怕是不好寻，若不然去陈家的商行找个人带路吧。”
孟迟细心地替姜绾把被风吹散下来的碎发别到耳后，她方才在督军府里突然要走，旁人瞧不出来，他却不会看错，她方才已是盛怒，强压着罢了。
只不过不知因何缘由，她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他顺着她的意思没有说破，带她去了一家酒楼要了四个菜，安顿她坐着等他，“商行我去就行，舟马劳顿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慢慢吃等着我。”
“好。”
姜绾没有推拒，她也的确需要独处的时间，好好理一理夏侯时钰的事。
这么放任他胡搅下去定然是不行，但他如今身份敏感，背后还有涼京宫里的人操控，她和陈邵君所建的工坊还只是个雏形，远没有达到她原本的设想和预期，这个时候绝不能节外生枝贸然卷进去。
是以她并不能当真给他下药，只得另寻更为妥当的法子。
姜绾一面吃着一面想，都没留意孟迟是何时离开的。
孟迟留下姜绾在酒楼里等他，出了门却没有直接往陈家商行去，拐道先去了山居酒楼在邵州的堂口。
姜绾的反常太过明显，肃国的那个质子绝脱不了干系，他要弄清楚是怎么回事。
山居酒楼在邵州的堂口是个偌大的酿酒坊，这个时候对外售卖的门市早就打烊了，孟迟循着标记找到地方，拿出玉环在酿酒坊后院见到了酒坊的掌事。
“今日码头附近出现的刺客，去查查什么来头，接的谁的买卖。”
“替我盯紧督军府，再查一个人……”
月上柳梢，待孟迟从陈家商行带了个领路的回来，姜绾已经吃得差不多了，他随手从桌上拿了个饼子，把账结了就和她一并往外走。
姜绾心疼孟迟连饭也没吃，“怎去了这样久，桌上还有些没动过的，让小二取个食盒装起来带回去吧。”她回过身找小二取食盒的功夫，酒楼外有人给孟迟递了张纸后又速速离去。
孟迟匆匆瞥了一眼纸上的内容，眉心渐渐蹙起，待姜绾提着食盒走回来时，他已换了副和悦颜色，背着手把信纸收进袖里，扶着她道：“我来提，走罢。”
有商行的人领路，找到陈邵君所建的工坊不费什么力气，到了地方后姜绾就让商行的人回去了，她拿着腰牌顺利进了工坊。
因着她要来，夜深了工坊里的工匠都还未散去，都聚集在坊中等着，孟迟被安排去了休息的房里，工坊里点了数十只蜡烛和灯笼，里外都站满了人，翘首以盼。
大屋里主位空着，两旁各一列交椅排下去，站着近十个掌事，皆略有些紧张地朝她看着。
姜绾尚未走近，就看见了陈映真也在其中，掌事们中她年纪最小，端是凭的手艺跻身做的头排椅子，姜绾由人领着入了大屋，走近主位，待她入了座后，两列主事们才依序坐下，他们虽然都未曾见过她，但不断从外头送回这里的图纸和精妙的样品早就替她折服了众人。
工坊的工匠和主事们也盼了许久，才终是见到了他们东主的真颜。
姜绾方才坐定，主事们便开始把各自手中负责的东西呈上来，供她验看，汇报自己所负责之事的进程。
这一汇报，就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才大体笼统地说完，姜绾忍着打哈欠的冲动，挨个看过主事们手里的东西，陈邵君先前已经做过简单的分工，按不同品类的制作工艺把工匠分成了数个小坊，每一个小坊由主事负责所有事务，东主只需询问主事，便可知道所有小坊的大小事宜。
姜绾先前捎回来的图纸经过数次改良，已经都有成熟的技艺，由各坊主事带领、分派手下工匠按需制作，如今邵州的工坊已经可以完全脱离陈家商行，盈亏自负。其中陈映真掌管的机括坊所制工具最为紧俏，非但是大周境内，就连附近的几个小国都有客商前来下定，手底下数十名工匠每日赶工才能勉强供应得上，也属她的手下能人巧匠最多，哪怕她离开工坊在堰北待了许久，依然不耽误机括坊照常运转。
姜绾见过所有掌事，听罢他们汇报各自手中掌管的小坊，已过了后半夜，看着天色不早，才让大家都先行回去休息，等她之后再召。
工坊的人依言散去，姜绾揉着发酸的肩膀回到住处，姜尧和小玥已经睡了，孟迟还掌灯等着她，见着她打着哈欠让人提着灯笼送回来，心疼地上来给她捶肩，锤了几下干脆打横把人抱起，送进屋去。
姜绾初到工坊，不想叫人瞧见这般亲昵举动，觉着很有些昏聩不思理事的模样，拍他的手让他把自己放下来。
孟迟嘴上说着好，步子却更快了，进了屋干脆把门踢上，叫人看也没处看去。
他送她上榻，端来亲自熬煮的银耳莲子羹，要喂她吃。
“娘子这般辛苦，这偌大一个工坊，陈家就没有个人来给你帮手，专等着坐享其成么？”
姜绾听了觉着好笑，这好像说反了吧，这工坊一直都是陈邵君受累，从无到有打理到如今模样，她才是那个一直只画些图纸什么也没做，坐享其成的人。
故而这次来邵州接手，许多事都要从头捋，累些也是正常的。
“偌大一个工坊，每个小坊都有能独当一面的主事管着，我就是不来也照常运作着，这还不叫给我帮手？他们已经做得很好了。”
“这次来，我想要做的事会比先前的更难些，所以才要亲自监工。”
“接下来我恐怕没有那么多空闲，若是你觉着无聊，就带小玥进城去逛逛，不必日日都在工坊里陪着我的。”
姜绾喝着银耳莲子羹，温热的汤羹顺着喉咙滑下肚去，还有莲子的清甜弥在舌尖，全身上下从头到脚都又暖又甜，疲惫都去了不少。
她顺手铺开了纸和笔，把方才各个主事说的每间小坊负责造的东西默了出来，明日她要挨个去每间小坊视察，还要抽时间去勘附近的山和河道，把要做的事也逐一列出来，没一会儿就写满了三页纸。
她落笔最后不自觉写了个夏字，侯字刚刚起笔回过神来孟迟也在身边，正看着她写什么，便改了笔势把侯字写成了季字。
“夏季过后便是秋日枯水期，到时候岳州那边的河道可以开采了，还会有很多东西运送过来，在那之前，我想要的东西都要初见雏形才成。”
她说罢放下笔，孟迟却还看着那个季字，良久才道：“这些新奇玩意儿我帮不上多少忙，不过勘山、验河道倒是可以帮上忙，到时候陪你一起去。”
“好。”
姜绾极快地答应下来，顺势把纸都收起来，放进了桌上的木盒子里，“不早了，吹了蜡烛去睡吧。”
她主动去熄蜡烛，孟迟直接两三道掌风都劈灭了，心疼她舟马劳顿又要操心工坊的事，竟没有痴缠她，垂下帐子替她轻轻揉着额角，没几下姜绾就睡熟了，他却起身去到桌边，执笔复了封信，打开窗户让鸽子送了出去。
姜绾这般忙碌，他断不会让夏侯时钰有机会再来她面前胡言乱语。
至于借兵回肃国夺权，若他没有招惹姜绾，倒也是能顺顺利利的……
——翌日一早，才见天光姜绾就起身了，没想到孟迟比她还要早起，她揉着眼下榻时，床边早就没人了。
她换好衣裳洗漱完毕出来，问了姜尧才知道孟迟一早和工坊的大管家要了马车回城去了，小玥刚来工坊还新鲜着，一早光顾着缠陈映真同去工坊看热闹，竟没随孟迟回城逛集市。
孟迟回城，小玥贪玩，留下麻团只能跟着姜尧，他刚刚遛狗回来，麻团的背上盘着只眯眼睛的雪貂。
自打出发来邵州，小羽毛便是日日都和麻团待一块，姜绾上前挠了挠小羽毛后颈，如今没什么要紧事，也随它玩去了。
“阿尧，麻团就留在院中不用看了，你想去做些什么便去就是。”
“可以吗？阿姐，我可以去兵工坊看看吗？”姜尧一下兴奋起来，昨日来的时候他就听说这里有个兵工坊，除了朝廷禁止铸造的箭和神臂弓不能做，其他的刀剑枪戟都有制，甚至在大周不常有人使的重锤和暗器都有，就在陈映真的机括坊下。
他早就想去了。
“去吧，若是主事说不能看的，就别去打扰，成品想怎么看都行。”
姜绾记得姜尧说的兵工坊是在陈映真的机括坊管理之下，便让姜尧先去找陈映真，“顺便看好小玥，别叫她乱跑和胡来。”
姜尧掩不住脸上的兴奋，哎了一声就跑没影了，自他受伤后，姜绾还没见过他这样兴奋的神情，更不会拘着他了。
这下院子里就只她自己，姜绾匆匆从厨房拿了俩热包子，就往工坊方向走去。
迎面却见着匆匆疾行而来的三两人，姜绾叫住他们，“发生了何事，怎这般匆忙。”
“东主，是我们主事的，她叫刀具轧着手了，我们去请大夫！”
姜绾皱眉，“哪个坊的？”
“机括坊。”
陈映真？
姜绾神色微凛，“不必去请大夫了，人在哪里，带我过去。”
她回屋取了药箱，招呼那几个工匠，“还不快带路。”
那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有些踟蹰，为首的那个目光落在她的药箱上，立即回身跑在前头带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