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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木府,落桐院,病房。
病床上,沈奕笑已经瘦得皮包骨,双眼硕大无神,整个人像只干瘪的老猴子,躺在床上疯了似的抓挠了一整个通宵。
“啊……”
“啊……”
浑身脓包渗黄水的沈奕笑,一抓就痛得嚎叫起来,可奇痒无比,又拼了命地想抓。
高姝伺候在病床前,瞥上一眼立马恶心得反胃,不住地拍打自己胸脯努力缓解。
她就不明白了,不是说病入膏肓了么?怎么熬过了一个又一个夜晚,还没死透啊?!
一日不死,她这个当夫人的就得伺候一日,这日子委实难熬啊。
正在这时,门口传来几个女子的脚步声,高姝一听,反胃的那股难受劲立马消散了。
因为高姝知道,这脚步声意味着漫长的黑夜过去,终于迎来了黎明,接班的丫鬟来了!
果不其然,高姝转头看去,就见门口走进来五个身姿妖娆的女子,她们扭着杨柳腰来到高姝面前请安:
“少夫人早安。”
这五个身姿妖娆的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几天前傅玉舒恩赏给沈奕笑的五名妓女。
若是还未成亲前,高姝看见好姿色的女人靠近沈奕笑,她就得心头醋意满满,哪哪都不舒服。
可如今……
高姝早恶心透了沈奕笑,连面对这些莺莺燕燕也掀不起丝毫情绪了。
她只顾着夺门而去。
身为孕妇,高姝在病房里已经伺候了一整个通宵,早就身子吃不消了,腰酸背痛得紧。
一回到自己房间,先偷偷摸出治疗花柳病的药丸吃下,然后就扑倒在床上,沉沉睡了过去。
咦,药丸怎的还偷偷吃呢?
有病就得治啊,怎么,还瞒着婆家?
还真是瞒着哦,毕竟花柳病不是什么光彩的事,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高姝并未向婆家人透露自己的病情。
反正太医给她开了足够多的药丸,能顺利吃到生孩子那天。
不料,高姝才刚睡着一刻钟,就被大丫鬟红柚给急匆匆地推醒了:“少夫人,少夫人,您快醒醒……”
高姝恼火地睁开眼,甩了红袖一个耳光,怒骂道:“好不容易睡着,又吵醒我干什么?”
红柚捂着打疼的左脸,眼泪汪汪道:
“少夫人,老夫人传下话来让集合,说是有重大事情宣布。少夫人您快去吧,小心去晚了,又挨罚。”
听说是婆母让集合,高姝再不情愿,也得迅速穿衣起床。岂料,到了婆婆那,一屋子丫鬟早就到齐了,就等她一个了。
沈母淡扫了姗姗来迟的高姝一眼,满脸不悦地斥责道:“高姝,又是你迟到,给我跪下反省!”
高姝:???
有没有搞错啊,她还怀着孕呢,怎么总是故意找她茬啊?就不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对她好点?
高姝不是个懂得掩饰的,满心的情绪全挂在脸上。
沈母本就因为儿子病入膏肓,心情不佳,眼下看到高姝这副死样子,再想起刚刚得知的“花柳病一事”,沈母心头更是恼火。
直接就冷笑一声,讽刺上了:
“高姝,你个不自爱的狗东西,居然年纪轻轻就沾惹上了花柳病?真是够脏的!”
高姝:???
有没有搞错啊,全是沈奕笑那个狗东西传染给她的啊,居然还有脸骂她?
高姝可没那好性子,忍不住当场顶嘴道:
“婆母,您犯不着骂儿媳,儿媳身上的病,可全是您的好儿子传染给我的。想骂我脏,骂我不自爱,还不如找找源头,去骂您的脏儿子更合适!”
她的脏儿子?
沈母听到这话,越发气不打一处来,从椅子里站起身就狠狠甩了高姝一记耳刮子,指着高姝鼻尖骂道:
“你个臭不要脸的东西,不自爱就算了,还敢埋汰自己丈夫?如此没有教养的狗东西,还是滚回你娘家更合适!”
说到这,沈母当即叫来笔墨纸砚,就要当场写休书。要把高姝一纸休书休回娘家。
休回娘家?
肚子里的孩子也不要了?
对,不要了!
自打沈母刚刚得知高姝竟是花柳病中期患者后,对她肚子里的孩子就彻底瞧不上了。
花柳病是什么病?
十个得,九个死的病!
为了治疗,得吃多少药下去?如此一来,腹中胎儿哪还能健健康康?怎么都得长畸形了!
一个畸形怪物,一旦生下来,整个家族都得跟着蒙羞。
会被人指指点点,说是家里的男丁干了缺德事,才会生个畸形怪物出来。
这样的胎儿,沈母若还能看得上一分,就怪了!
于是乎,即将启程回西南之际,沈母决定先清理门户,休掉高姝这个不祥之人。
哪怕高姝一个劲地喊冤:“太医说了,这些药丸是仔细斟酌用料的,一天三丸,不会对肚里的胎儿有影响……”
可沈母能信这种鬼话?
半个字都不带信的!
只见毛笔“唰唰唰”地划过白纸,很快,休书写好,甩到了高姝手上。
高姝拿着休书,整个人险些吓傻了。
娘家早容不下她了,回去还不知要受多少气,遭受多少讽刺和白眼。这还不算,最关键的是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她的下半辈子若还想掌控权势,当人上人,唯有牢牢抓住夫家这一条路可走。
所以,高姝豁出去了,激动地反驳道:
“婆母,您可没资格休弃我!”
“我可是当今皇后娘娘懿旨赐婚的,这辈子都跟沈奕笑锁死了!沈家想中途抗旨悔婚?门都没有!”
听见这一通吼,沈母气得半死。
偏生懿旨赐婚是事实,沈母一时半会还真奈何不了高姝,只得灰头土脸地当那封休书没写。
但这口气沈母可是忍不下,指着高姝鼻子道:
“想继续赖在我沈家也行,把药立即给我停了,一口都不许再吃。想要治病,等孩子生下来再说。”
主打一个决不能诞下畸形怪物。
高姝听了这话,急得团团转。
一旦停药,她的花柳病会不会像沈奕笑一样,浑身长满恶心的痘痘,灌脓流黄水啊?
这可是高姝不能承受的,她急忙辩驳道:“婆母,太医说了,他开的那些药,不会引发胎儿畸形的,能吃,真的能吃!”
这种话沈母是半点不信的,再也不屑搭理高姝,直接吩咐心腹嬷嬷道:
“等会将少夫人身边的药物,全没收了,一次性销毁。胆敢留下一颗,我拿你是问。”
心腹嬷嬷领命,当即就冲进高姝房里,翻箱倒柜地找出所有治疗花柳病的药物和药方子,一把火给烧了个干净。
高姝急得鬼吼鬼叫,却半点法子都没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没几个时辰,高姝就觉得自个浑身瘙痒,不住地抓挠起来。
“祖母,祖母啊,快救救孙女,好痒,好痒啊。”
“药,药,我的药……”
高姝一边抓挠,一边哭着喊祖母,此时此刻的她无比地思念娘家,思念祖母。她知道,只要能回到祖母身边,治疗的药物肯定是管够的。
于是乎,高姝找来心腹大丫鬟红柚,商议着偷偷溜出木府,回娘家。
不料,还没等她俩付诸行动呢,就传来了一个噩耗。
——沈母不放心她,怕她私藏了药物,躲起来偷偷吃,索性派遣一个老嬷嬷过来,时时刻刻盯着她。
在那个老嬷嬷的密切监视下,哪还有机会偷偷溜回娘家?
这还不算,很快又来了第二个噩耗——明日一早,启程回西南。
天呐,一旦踏上前往西南的路,可就再没机会了。
现在,高姝才怀孕两个多月,距离生产还有足足七个多月,大半年的时光啊,这么长时间得不到药物治疗,她会不会早早就进入花柳病后期啊?
到时药石无灵?
只能等死?
思及此,高姝吓得面如土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