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沉香 作品

第316章 从水下第一个生命的萌芽开始

第316章从水下第一个生命的萌芽开始

按照教官的话说,冯汉民最近算是走了狗屎运,正好赶上背嵬军缺员补兵的好时候。

军爷拿走他手里的破长矛,递给他一把锋利的腰刀,一把备用小刀,一面虎头木盾,一套半身链甲,说他现在起是一名背嵬军的战兵了。

一个辅兵经过数个月的加强训练,就能晋升为战兵,不是狗屎运是什么。

新的军服暂时没有,他穿的是从死人身上扒下来的袄。

这年头能有一身暖和的衣物就够了,是不是新衣服,穿起来是否漂亮不重要。

他一身浆洗干净的袄,到溪水边照一照也觉得自己精神抖擞起来,活像一个经制的大明官兵,威风又帅气。

不过上官却就军服表示,已经在安排军户妇女们努力赶制新衣,得等一段时间才能一次性发给部众。

冯汉民对此尤为感动。

哪怕他在背嵬军庇护下担任辅兵大半年时间,还是觉得背嵬军的待遇太过梦幻。

寻常将爷巴不得狠狠吸兵血,吃空饷,哪会管小卒子吃得饱,穿的暖……

反观背嵬军的将爷真是太过心善,巴不得给小卒子的“衣食住行”都给一手包办了,简直比亲爹还要亲。

这不,打算定居辽东的冯汉民就得到属于自己的小屋——

三间平房与木栅栏围成的农家小院,门口的牌匾上写着“冯汉民的家”,足够一家六口安逸生活。

诸如此类的木屋还有许多,全是背嵬军将官组织修建的。

甭管是背嵬军的战辅兵,还是其他辽东的驻军,只要与背嵬军关系不错的,都被拉过来定期参加劳动。

修路,造屋,打造工具,整备甲杖兵器……

辽东毕竟是地广人稀,可耕的土地多,建屋的土地也很多。

不怕没屋田,就怕没人来。

难民也确实大量返乡了。

起初是返乡的只是数千人,随后返乡的越来越多。

最近一个月的返乡难民,据报纸上说已然达到五万人!

大多数难民的家乡早毁成渣了,只能从零开始修建。

不过背嵬军没有给他们直接造好,等他们拎包入住,而是把难民组织起来“以工代赈”,每一批修完房屋,才会给难民随机分配一户居所。

要是难民觉得是在给别人修房子,难免心生倦怠之心。

当难民们知道这些房屋,未来很可能是自己的,生怕偷工减料的东西分到自家头上,一个个拼命提高建造质量,最后反倒是大伙受益。

背嵬军还给安排“篝火晚会”,给单身男女们牵线搭桥,主打一个你情我愿,成不成看自己本事。

最近光是海州卫周边就成了一千对,每对夫妻能得到一石糙米作为新婚贺礼。

要不是冯汉民才刚刚晋升战兵,薪资才刚刚有着落,他一定参加“联谊会”。

自从训练量加大后,他总觉得“想办事”的念头越来越大。

可是辽东刚刚收复没多久,女人的人数都太少,更别说“相关从业者”了,于是他只能自己解决。

而有些实在憋不住的,不敢对良家妇女伸手,只能进入马厩……

有时候冯汉民也会想,背嵬军应该吝啬一些。

要是钱粮被吃光了,这样的美好生活也就无法维系了。

不过事实证明他杞人忧天了。

背嵬军赶走一批,又杀了一批鞑子后,辽东地方足足少了二十余万鞑子的嘴。

这些奴隶主向来是要多吃多占的,二十余万人,最少要垄断六七十万人份额的粮食留用……

按照文化课上的军爷的话说,百姓生产的粮食就那么多,若是粮食能合理分配,这世上应该没几个人饿死。

可事实是,钱粮分配总有不公,“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悲剧时常发生。

因为有人多吃了,就有人只能少吃,有人没得吃。

这就像一个天平,不是右边翘起来,就是左边升起来,想搞好平衡并不容易……

军爷杀了鞑子,原本生产粮食的奴隶一下子变回农民。

农民的人数没变,粮食产量自然不降,甚至还会上升。

由于少了大量耗粮的野猪,而背嵬军将爷们从不多吃多占,粮食的生产与消耗一下子平衡了,甚至富余了,所以百姓的生活状况相较于奴隶状态有了质的飞跃。

同理,大明之所以狼烟四起,遍地流寇,便是因为权贵不做人,把贫民手里赖以为生的口粮都夺走了。

百姓活不下去,就只能杀官造反。

即使官府把流寇剿灭干净,但贪腐横行的局面不变,新的流寇又会崛起,直到老房子倒塌为止……

冯汉民对于这种晦涩的“分配问题”,依旧听的懵懵懂懂,更不敢妄议朝廷。

教官这话岂不是在说,大明迟早要被流寇推翻

如此大逆不道的话,还好是在一众背嵬军将士们之间流传,要是被当官的听了去,可是要杀头的……

大明在他眼中仍旧无比强大,是一座他这种小卒子难以逾越的高山。

要是背嵬军没了,他现在的温饱生活或将不复存在,又要回到过去的悲惨生活——

他过去在直隶的时候,一天只能吃两顿,就这还是混着糠跟野菜的硬窝头,偶尔还得自己找短工挣点粮食。

他被鞑子捉到辽东之前,各地的局势已经变得非常糟糕,收成差的时候,沿途都是路倒尸。

有些尸体过不了一夜就会缺胳膊少腿,乃至完全消失,有时候是野兽吃了,有时候是被“饿鬼”吃了。

现在他的生活好了,每个月的军饷从五钱涨到一两五钱,火夫做的一日三餐管饱,偶尔还能混到肉沫汤改善伙食,根本不必担心变成路边的无名尸体。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能拥有如此美妙的生活!

他每天睡醒,都会想起过去的贫苦生活,然后狠狠掐一下自己的脸。

轻微的疼痛感告诉他这是真实的一天。

他体会过每日吃饱的体面生活后,才意识到过去的落魄生活宛如蝼蚁,而在鞑子奴役下的日常更是猪狗不如。

那种昏暗的痛苦生活就像一条断脊之犬,蜷缩在阴暗角落忍受痛苦的折磨,已经麻木到不敢期待明天,只想着赶紧死去。

如果说刚入伍的时候,他只想当个混饭吃的辅兵,那么现在他更希望这种安逸生活能长久下去。

同队的老刘颇为聪明,把这一切梦幻般的生活总结为一句话——

背嵬军来了,他们贫民的生活就变好了。

背嵬军就是他们这些军民的青天大老爷,别家官员都不能做到如此地步。这般通俗易懂的话语就是好明白。

小老百姓总是期待“青天大老爷”伸张正义,期盼齐天大圣那般的大英雄从天而降,为百姓扫除妖魔。

背嵬军就是他小子的齐天大圣!可不能叫背嵬军被奸臣找到借口暗害了。

于是他把所有听来的“大逆之言”全部埋藏心底。

当然,教官给小卒子们上的课,也不都是“大逆不道”的。

比如识字,算术,行军,队列,后勤……

冯汉民能理解识字,社会上下都尊敬读书人,而识字多的就是读书人。

多认几个字,仿佛能给他增添几分文气,走出去都感觉腰杆子挺直了。

军事方面,他很努力在学,但不明白为何要学算术。

他又不当账房,能懂一些简单的加减不就行了么,总不可能指望他去查粮仓的账吧

可当教官把一些军事、后勤问题拆分来摆出来,冯汉民才意识到算术有多“恐怖”。

普通劳动力在缺乏油水和蛋白质的情况下,日食粮食一升。

士兵的训练量极大,按照背嵬军的标准每天吃粮一升五合。

而战马的所需量更大,每日喂草料一束、豆料三升。

一万步卒、三千骑兵一个月的粮草消耗所需几何,需要多少辎重队运输多少趟,中途的损耗多少

若是利用河运、海运,那么粮食效率能提高几倍,运粮的总时间要几日

这些问题刚抛出来,冯汉民就感觉自己脑子要炸了。

他过去从没考虑过这种问题,也不知道要考虑这些问题。

他总以为大军野战,就是双方拉到一个地方,比拼谁更勇猛,谁的火器更犀利……

听教官说这是最基础的算术,如果要驾驭火炮,还要学习更高阶层的算术——

为什么背嵬军一向战无不胜,除了个人悍不畏死以外,还具备极高的算术水平,打出去的炮又快又准。

别人还没摸到你,就被你的火炮暴揍一顿,产生伤亡。

随后自己以满状态迎战敌人的减员状态,谁输谁赢那是显而易见的事。

冯汉民当时就傻了,原来一向被他轻视的算术竟有如此威力!

他只看到背嵬军屡战屡胜,却不知道胜利背后隐藏着多少深层原因。

难怪背嵬军这支从黑旗军分出来的数千部众,能发展成如今数万的大部队。

原来背嵬军将爷们一直在暗地里用功,将所有细节都做到精益求精。

真可谓是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啊!

连这般优秀的将爷们都在拼命,他这样的小卒子凭什么不努力呢

于是他对所有背嵬军传授的学科来者不拒。

拼搏半年多下来,他竟然获得教官颁发的“丁级学历认证”书。

教官夸他是个学习的好苗子,虽然二十出头才起步,但学起来会很快。

他不知道这学历认证有啥用,只知道自己的薪资加了三钱银子,还要被选入“军官速成班”。

只是这速成班还没开始,他就放了长假。

教官说这叫劳逸结合,长时间高负荷训练会把士兵逼疯。

人不仅有物质需求,也有精神需求。

饿坏的人会疯到吃人,长期精神压抑的人也会丧失理智。

所以要给肉体喂饱,同时也要把精神“喂饱”,屡见不鲜的营啸骚乱便是因此而来……

每每听到新奇的知识,冯汉民都会感慨,背嵬军将爷们懂得真多。

他们简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什么冷门小众的知识都明白。

他们知道地上的蝼蚁,空中的飞虫,知道山川河流,知道天上繁星。上能行军打仗,屡战屡胜,下能种田做工,惠及万民……

他们就像一个无所不包的“六部”,又像一个外冷内热的大家长,给予百姓无微不至的“照顾”。

与背嵬军将官相比,那些士绅文人就是只能识字的半文盲。

冯汉民与士兵们也由此对背嵬军愈发敬佩。

甚至有些小卒子已经到了“狂热崇拜”的地步。

只要背嵬军说的就是对的,绝不质疑背嵬军说的一切。

哪怕是要他们拔刀砍了大明的官立刻造反,他们也不带半点犹豫的。

不过冯汉民一类的人就还没到“谋逆”的地步。

他不想背嵬军倒下,但也不想对抗庞大的大明。

如今的安逸生活不好嘛

难民们陆续返回辽东,各地生产建设一片欣欣向荣。

去年种植的土豆如今开始收获,难民的口粮也不缺了。

无数对新婚夫妇正在酝酿美好的新生活,辽东这片土地已经充满了欢笑。

读报人每天都拿着报纸在茶馆念给不识字的百姓听,甚至有戏班子进出城市,深入屯堡、墩台、村落,把这些新闻扮成戏剧演给百姓看——

背嵬军入朝作战,背嵬军征服赫图阿拉,背嵬军北伐铁岭,背嵬军截击辽北的鞑虏溃卒……

背嵬军入朝作战大获全胜,拿回了许多战利品,其中粮食据说就有数十万石,足够全体辽民躺吃大半年。可是“逆党”的表现让他有些畏惧,好好的生活不过,非得要打打杀杀嘛

怀揣着这样的心思,冯汉民只身一人回到家,除了一把防身的小刀以外,所有兵器甲具都要上交武器库。

沿途不时有同村的百姓对他打招呼,他都一一微笑着回应。

他总是喜欢在放假时回家坐一坐。

尽管家里只有他一人,但他还是想坐在屋子里,对着空荡荡的环境低呼一声。

我回来了。

这里是他靠自己双手拼搏出来的“幸福”,他想好好守护。

等他把媳妇娶回来,儿女在家中奔跑欢笑,冷清的小院热闹起来,他的日子也能更加好过吧

就在他畅想美好的未来之际,忽然听到村外传来一阵嘈杂的叫骂声。

什么人起了纷争

冯汉民心说自己是背嵬军战兵,遇到百姓争执,理应去调解矛盾。

可是当他走出房屋,才意识到并非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