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将水盆中的水倒在地上，叹气一声。搜索本文首发: 今晚吃鸡 jinwanchiji.com
“可怜二娃子撑到现在。”
老翁摇头不语。
《秦蜀时报》发刊之后，他本想联合梅子村民撰写联名书，为二娃子伸冤。
奈何村民担心若是鸣冤不成，然后受到牵连。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百姓最无奈的自保手段。
老妇人问道：“当家的，二娃子回得来？”
老翁眉头紧锁。
“大王爱民，降下恩典，准许百姓持报上访。且大王对不喜豪族，若是二娃子能够上访成功，必能洗刷冤屈。”
老翁继而道：“我已经叮嘱二娃子，直接去蜀都。”
在益州府乃至都督府衙介入之前，巴郡没有平反昭雪的希望。
都督府衙政令传达三州，《秦蜀时报》特刊发行之后，秦蜀灵三地掀起轩然大波。
不仅是百姓争相议论，就连三地官场也是极为不平静。
品行端正、清正廉洁的官员自然无需担心，可安然自若。
若是心中有鬼的官员，此时已坐立不安。
巴郡，临江城。
邓府。
邓家乃是巴郡底蕴深厚的豪族，更是秦州商会益州分会的核心成员。
龚晏冯钱曾五个豪族企图起事造反后，在江家和乔家的牵头之下，其余益州豪族决定紧紧追随秦牧。
当初共有八大豪族的族长前往咸阳面见秦牧，而邓家族长邓衡便是其中一人。
此时，他亲自将一名中年男人送出府门。
邓衡目送着马车离去，才转身回去。
转身那一刹那，邓衡脸色当即变得铁青。
老管家见状，连忙快步上前。
“老爷，可是出事了？”
邓衡沉声道：“风雨欲来啊。”
老管家神色一变。
《秦蜀时报》特刊内容早已传遍整座临江城。
所有人都知晓，都督府衙将监察中枢以及三州地方官员。
并且，大王允许百姓手持特刊报纸随意上访。
这对很多人来说，是一个致命打击。
邓衡凝声问道：“那个不孝子呢？又跑去哪里鬼混了？”
老管家低声道：“三少爷一大早就出门了，此刻还没有回来。”
邓衡再度阴沉一分。
老管家连忙道：“老奴这就派人去寻三少爷。”
邓衡愤怒的来到前厅，正好遇到长子邓佑。
“见过父亲。”邓佑疑惑道：“父亲因何生气？”
邓衡看了眼长子，语气平淡：“你真的不知？你三弟做了哪些伤天害理的事情，你真的一概不知？”
邓佑说道：“孩儿略有所闻。三弟素来与二弟往来密切，孩儿想与之交心，亦被三弟拒之门外。”
邓衡烦躁的摆了下手，说道：“监察官员一事，想必你已经知晓了。若是处理不当，家族将大难临头。”
邓佑问道：“父亲，是否太过于担忧了？”
邓衡摇头：“你想的太美好了。”
他亲身经历过龚晏冯钱曾，更是与秦王当面交流过。
令邓衡印象最为深刻的便是，秦王当时对他们八个豪族族长的态度，实在是太过于淡然。
仿佛益州豪族是否存在，是否愿意依附投靠，秦王丝毫不在乎。
邓衡叹气一声，简单解释了一番。
听完之后，邓佑眉头紧锁。
父亲当初从咸阳回来，亦跟他提及过秦王对豪族的态度。
当时，邓佑以为父亲只是在强调不能与秦王、与官府作对。
如今看来，的确是他想的太美好了。
不知过了多久，老管家快步走进前厅。
“老爷，三少爷回来了。”
邓衡放下手中茶杯，看向前方，脸色当即阴沉。
邓佑也是苦笑一声。
只见一名衣衫不整的年轻人踉跄着走进前厅。
年轻人走近之后，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邓衡心中的怒火彻底被点燃。
他抄起桌上茶杯，直接扔在年轻人的脚下。
砰的一声，茶杯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溅在身上，彻底让年轻人清醒过来。
年轻人回过神后，神色呆愣。
邓衡沉声一喝：“逆子，跪下！”
年轻人没有迟疑，当即跪倒在地。
“父亲……”
“你闭嘴。”邓衡凝声道：“看你像什么样子，如同街头混子流氓，成何体统？”
年轻人嘴巴张了张，想要反驳，却被邓衡危险的目光劝退，只得低下头。
“父亲勿恼。”邓佑开口先是安抚住邓衡，而后走过去扶起年轻人。
“三弟，父亲今日叫你过来，只是为了询问几件事，你如实回答即可。”
年轻人颔首。
邓衡当即问道：“去年你外出游历，可曾犯下什么事？”
年轻人摇头：“孩儿外出游历，并未犯事。”
邓衡当即起身，来到年轻人身边，一个耳光扇在年轻人脸上。
“你以为常安县的消息我没有收到吗？”邓衡咬牙切齿的看着年轻人，“孽障，奸杀民女，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年轻人捂着脸，惊恐的看着邓衡。
邓佑则是神色一愣，震惊的看着年轻人。
他知晓三弟贪玩爱玩，却从未想过会奸杀民女。
难怪父亲如此生气，如此担忧。
秦州律法本就严苛，加之秦王不喜豪族，奸杀民女必将受到受到处罚。
邓佑在邓衡耳边低语几句后，领着年轻人走出前厅。
一炷香后，邓佑去而复返。
邓衡问道：“如何？”
邓佑说道：“三弟虽做了错事，手尾处理的还算干净。不过还是有所麻烦，那名民女的丈夫还活着。
孩儿担心民女的丈夫会前来临江城，或前往蜀都上访伸冤。”
邓衡眉头紧锁：“你有何看法？”
邓佑沉吟片刻，道：“父亲，孩儿如何想并不重要。况且，孩儿也无法做决定。”
邓衡声音低沉：“你只需说出你的想法。”
邓佑说道：“孩儿身为邓家嫡长子，认为理应送三弟前往官府自首；但孩儿却是兄长，心中有着爱护之情。”
邓衡叹气一声：“为父知晓了，你去跟你母亲和祖母说说话。另外，看住你三弟，别让他再乱跑了，也别让他再做傻事了。”
邓佑躬身一礼：“孩儿明白。”
邓佑离开后，邓衡一个人坐在前厅椅子上，闭目沉思。
“三福。”
老管家快步来到邓衡身侧，“老爷有何吩咐？”
邓衡说道：“你有何看法？”
老管家低声道：“老爷，你唯一顾虑的便是老夫人和夫人。若是能够说服老夫人和夫人，或许……”
邓衡不由得看了老管家一眼，后者连忙尴尬讪笑一声，然后低下头。
邓衡摆了下手。
若是能够说服这两人，他又何须在这里唉声叹气。
见状，老管家说道：“老爷，老奴前阵子在《秦蜀时报》看到一则故事，讲的是有一江洋大盗假死金蝉脱壳，最终逍遥在世。”
邓衡眼前一亮。
……
秦州，河西郡。
林城县城外商道的茶馆中。
赵游、柳宁和陈仲达三人喝着茶水，脸色皆是异常难看。
三人在林城县辖内镇村走访十多天，探听到的消息令人瞠目结舌。
从占城稻引入秦州的第一年秋收，林城县便有商人暗中收购占城稻。
去年年初之后，收购占城稻的行为愈发猖獗和大胆。
并且据一名农户透露，曾受雇于林城县大户齐顺，将占城稻送往关远郡。
忽而，柳宁放下手中茶碗，并向赵游和陈仲达两人使眼色。
而恰在这时，商道之上也传来骚动。
一支商队从小路驶入商道，并朝着西北方向行进。
陈仲达低声问道：“柳校尉，这便是齐顺名下的商队？”
柳宁颔首：“昨夜我在齐顺名下农庄蹲守一夜，可以确信这便是其商队，且商队中装载的货物是粮食。”
陈仲达当即激动道：“赵主簿，何不扣押这支商队？”
赵游摇头：“不可打草惊蛇。文宇，我知晓你内心急切，想要惩戒贪官奸商，但是办案讲究的是铁证如山。
这支商队装载的即便是占城稻又如何？你又如何证明驴车上的占城稻将走私出关？”
“是下官心急了。”陈仲达坐下，目光却死死地盯着路过的商队。
见状，柳宁摇头失笑。
难怪离开咸阳前，公孙先生特地叮嘱他和赵主簿，一定要看住陈仲达，此人还需多加历练，否则只会捅娄子。
如今，柳宁算是明白为何公孙先生会如此叮嘱了。
直到商队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赵游便起身：“走，我们进城会一会齐顺。”
柳宁问道：“赵主簿，你想从何查起？”
赵游说道：“齐顺明目张胆在秋收期间收购占城稻，显然有所依仗。林城县令乔进曾在益州担任县令，前年年底官员遴选，得上优评价，遂调任林城县。
而乔进十有八九已经腐败了。”
赵游担任监察司主簿多年，接触过的官吏实在太多了。
很多从前清正廉洁的官吏，得到升迁提拔之后，心态发生转变，被趁虚而入，从而开始腐败堕落。
根据以往的监察办案的经验，赵游决定从乔进入手调查。
林城县作为河西郡人口大县，地处商道旁边，商旅往来不绝。
城中沿街都是叫卖之声，贩夫走卒、商旅百姓，熙熙攘攘，甚是热闹。
三人沿街走着，忽然就听到前方传来打骂声。
人群之中，地上满是滚落的野果，以及一副挑担。
最引人注目的一名小贩抱头蜷缩在地，而两名家仆则是对着小贩拳打脚踢。
过了好一会儿，两名武卫府衙役出现，两名家仆才停下手。
“下次走路看着点，连夫人的道都敢挡。”
两名家仆对着两名武卫府衙役一笑，然后驱赶着马车离开。
街边百姓当即四散开来，生怕挡着道。
赵游看了眼眉头紧锁的柳宁，又看到几名小贩在讨论此事，便快步走过去拦住一名小贩。
“这位老哥，我买碗糖水。”
趁着买糖水的间隙，赵游也问出了心中疑惑。
“老哥，刚才家仆口中的夫人是何人？”
“县老爷的夫人啊，这位夫人可不得了啊。”
这名小贩话匣子当即打开，将这位夫人的事迹说了出来。
从一名歌姬一跃成为县尊夫人，然后又为县尊诞下嗣子，从此独得县尊恩宠，自然嚣张跋扈，目中无人。
赵游恍然。
原来如此。
此刻，赵游心中若有所思。
来到客栈，赵游、柳宁和陈仲达三人将打听到的消息进行了汇总。
乔进去年年初赴任林城县，三月中旬便迎娶了一名小妾，也就是街上纵容家仆殴打小贩的那名夫人。
乔进共有三名夫人，却没有为其诞下儿子，这也是歌姬能够横行乡里的原因所在。
陈仲达说道：“赵主簿，柳校尉，乔进上任林城县令不过一月，却迎娶歌姬，是否太过迅速？”
赵游和柳宁颔首。
歌姬地位低下，本就容易遭人白眼相待。
乔进乃是正经士子出身，极为爱惜名声，怎会如此仓促迎娶一名歌姬？
这其中必有蹊跷。
柳宁笑道：“赵主簿，或许我们可以从乔进这名小妾着手调查。”
赵游说道：“我们时间并不充足，先商讨策略，而后再分工。”
……
益州，汉中郡。
广宜城，何府。
何家族长何太林下衙回到府中。
何家作为汉中郡第一大豪族，何太林自然在汉中郡府得了一个闲职。
老管家将何太林搀扶下马车，并低声道：“老爷，刘三已经在等着了。”
何太林点了下头，带着老管家来到一处偏院。
偏院中，一名中年男人快步上前迎接何太林。
“见过老爷。”
何太林问道：“处理的如何了？”
刘三说道：“该处理的都处理好了，只是如今这个节骨眼，很难全部切断。”
何太林凝声道：“苏贺几人还在秦州吗？”
刘三回道：“已经离开返回并州了。”
“可惜了。”何太林转而道，“你也离开益州吧，乘船南下去南方避风头。”
刘三神色一滞：“老爷，情况如此危急了吗？”
何太林说道：“比你想的还要危急，还要糟糕。占城稻出现在西域已经被黑冰台获知，秦王已经亲自在关注这件事了。”
“秦王的威势太重了，何家承受不起，你更承受不起，所以别自误。”
刘三躬身道：“小的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