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贤看似清闲,却也不会耽误给自己找戏份。
其中就包括增添一位主演。
便是一向嗜书如命的太子妃,房芙蓉。
累死老娘了!
还让不让我活?
李贤拉着房芙蓉,就这样旁若无人的在路上走着,身边跟着几个宫女太监,人数也不算多。
房芙蓉本来就属于严肃型,这一路上是又累又渴,要不是碍于教养,早就口吐芬芳了。
“殿下,走慢点好吗?”
但就算是再好脾气的人,到了这时也难免忍不下去了。
东宫位于西内,而门下省则是在东内,两边就算是纯粹的直线距离也足有好几公里。
一直用走的,这谁受得了?
好脾气的房芙蓉都已经抗议了,李贤却只是手上更用力了些,拉住她:“太子妃,你就不要这么娇气了。”
“你这是缺乏锻炼,你不知道吗?只有多多活动,身体才会更好,天天呆在宫门里的人,最需要的就是锻炼了。你没看到天后吗?”
“天后又怎么了?”
“天后不是时常在两京之间游玩吗?她亲身走访过多少名胜古迹,数都数不清了吧!”
“我可听说,那些寺庙、石刻,天后都是亲自上下的,可从没依靠别人。”
“所以你看,天后的身体就特别的结实,你也要学着点。”
这可真是李贤的肺腑之言,古代人的寿命不高,医疗落后当然是最大的一口锅。
但是,没有合理的运动量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
尤其对于很多富贵家庭的人来说,他们看起来是锦衣玉食,但是碍于那种医疗水平,医疗观念,他们可以医治的病症和普通百姓也并没有天壤之别。
年纪轻轻的就撒手人寰的也一大堆。
以当前的医疗水平,还不如积极锻炼,增强个人体质来的实际。
李贤苦口婆心,怎奈的房芙蓉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天后出宫游玩,天皇每次也都跟着了,可也没见天皇的身体好到哪里去。”
“你少骗人!”
李贤瞬间对他刮目相看:“可以啊,太子妃。”
“胆子越来越大了,竟然敢妄议君上!”
你以为太子妃会惴惴不安,惶恐的小眼珠四处乱转,其实,太子妃根本就不屑一顾。
“这又如何?”
“这不都是和你学的吗?”
“和我?”
李贤都笑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你不是一天到晚的都想着作死吗?”
“现在我在背后妄议君上,岂不是你作死的好机会?”
“我这可都是为了你!”
李贤嘴角抽抽:…………
房芙蓉这个人的脑回路还真是,令人惊叹……
你说一点道理都没有吧,还真是有点道理的。
来人啊!
快传出去!
太子妃妄议君上,快把我们一家子都宰了吧!
嗷嗷嗷!
这可是她自找的!
怨不得谁!
但堂堂太子殿下,怎么可以吃瘪呢?
还是被自己的亲亲老婆憋住?
太子殿下的嘴角渗出丝丝冷笑:“芙蓉,我要是你,就不会去想这些无聊的事。”
“哦?”
“那什么是有聊的事?”
“还请太子殿下赐教。”
当这样调笑的话从房芙蓉这样一贯一本正经的女人嘴里说出来的时候,简直就是冷幽默活现。
“你没听说吗?”
“雍王妃已然都怀上了!”
得逞的笑,瞬间凝固。
不只一个人在关注太子妃的肚皮。
有太子李贤,再有一人,便是太子妃房芙蓉本尊。
“啧啧。”
“芙蓉,你这个样子,真是让本太子很为难啊!”
“到底是你的问题?”
“还是我的问题?”
房芙蓉被他气的,头顶都要冒青烟了!
这不是往秃子的头上拔毛吗?
你李贤都有好几个娃了,你能有问题吗?
所以这个问题就在……
啊啊啊!
说到这个,房芙蓉瞬间就抑郁了。
看书的欲望,立刻消失无踪。
肚皮啊肚皮,你为什么就是这么不争气?
房芙蓉不在乎韦香儿是不是要生,她只关注自己为什么生不出。
这可是个大事件!
伴随着李贤当上了太子,并且,肉眼可见的,这个太子的位子似乎还越走越稳当,房芙蓉的忧虑就开始渐渐显现。
若是以后老天爷眷顾,李贤真的当上了皇帝,那么,她房芙蓉就会是皇后。
一个没有儿子的太子妃算不了什么大事。
众所周知,在大唐,太子可是个高危职业,最后能不能顺利晋级,还要看自身的造化。
而且从初唐时候的情况来看,太子到皇帝的转化率,老实说来,真的是不太高。
可要是做了皇帝,那么,压力就转到了皇后这边。
纵观初唐历史,还从没有一位没有皇子的皇帝的妻子,可以把皇后这个位子坐稳。
没有!
一个都没有!
如果房芙蓉就带着这个空空的肚皮去做皇后的话,那么,结局或许是可想而知的。
不会太好。
太子妃很纠结。
太子妃很矛盾。
那个高高在上的皇位,她是既想,又不想。
哪一个太子不想做皇帝?
身为太子妃,怎能不和自家夫君一条心?
可李贤若是真的做了皇帝,那房芙蓉就要有儿子,甚至,只有一个还不保险。
至少要有三个,四个。
这才能够保证皇位的继承者必然是出自自己的肚皮,进而保证自己的位子。
别人都已经有一串娃娃了。
可房芙蓉呢?
还原地踏步呢!
一想到这里,太子妃的脚步就格外的沉重,犹如行尸走肉一般,了无生趣的跟在李贤的后头。
至于目的地,她也根本就不在乎。
眼看面前出现了一座典雅的殿堂,明明看到了那牌匾上的大字,可房芙蓉也毫不在意。
是什么意思?
有什么意义?
我对不起太子啊!
是我无能!
这是来自太子妃房芙蓉内心的呐喊!
责任,确实是在她这里,所以,一向内省的房芙蓉才会感到格外的内疚。
如果李贤还像原来一样,对她冷冰冰的,相敬如宾,那房芙蓉也不会有什么所谓。
你又看不上我,我生不出不是很正常的事?
可现在,毫无疑问,李贤和房芙蓉在东宫的奴婢们眼里,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一对恩爱夫妻了。
房芙蓉也不再是夜夜冷床入睡,这样一来,你的肚皮还没有任何动静,就太说不过去了吧!
典雅的殿堂里,猛地奔出一位胡服少女,若不是她的身量实在矮小,还真有些雌雄莫辨的意味。
却见那少女身穿鲜绿色的圆领袍,脚蹬乌皮六合靴,活脱脱一位游荡在两京大道上的浪荡逍遥儿!
她的目标,正是太子李贤!
张口便是:“贤哥哥!”
“你好狠的心!”
什么情况?
那里来的妖孽?
竟敢如此放肆!
家贼难除,又来了外敌?
房芙蓉下意识的捂住肚皮:坏了坏了!
鼓起来的难度是越来越大了!
…………
“太平?”
“你怎么也在这里?”
虽是身穿胡服,但是,太平公主的模样,李贤还是不会认错的,小太平也不是等闲之辈,从大殿内飞奔出来,一刻都没耽误,就把太子李贤给一把抱住!
李贤大惊:好家伙!
男女授受不亲!
使不得!
真心使不得!
小太平才不管亲哥脸上那惊恐的表情,将那藕段一样的小手,死死的缠住李贤的脖颈。
“你还好意思问!”
“贤哥哥,我都回来多久了,你也不说去看我,也不理睬我,你怎能如此对我?”
“还有婉儿姐姐,也想你想的厉害,你竟然连看也不来看一眼!”
“公主殿下!”
“可不能乱说!”
不愧是小太平,这一张口,就是核武器级别的。
太平身边一定会跟着上官婉儿,两位美人总是搭配出现,这样的情况,李贤已经习以为常。
当小太平冲过来的时候,他自然不会没有注意到太平身后跟着的,脚步端庄,仪态优雅的上官婉儿。
可惜啊可惜……
实在是太可惜了!
上官婉儿紧张兮兮,吓的俊脸苍白,舌头都快打结了。
“这怎么是乱说?”
“难道,我说谎了吗?”
她还说!
她竟然还说!
上官婉儿被太平这张一点遮拦都没有的嘴气的,那脸是一会红,一会白的。
要论在场诸位,最尴尬的,还数房芙蓉。
小太平,她的脑子是被驴给踢了吗?
这种话,也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说出口的吗?
的吗?
他们的眼里,还有没有我?
有没有我?
“公主,你这样说,确实不好,我记得,不久之前,圣人才刚刚认了婉儿做义女,还封了郡君吧!”
“往后,大家就是一家人了,你怎能这样说话?”
小太平一踹腿就从李贤的身上跳了下来:“太子妃,既然是一家人,你怎么还吃一家人的醋呢?”
房芙蓉:……
李贤:……
我的母语是无语。
“太平,你再这样乱说,我可要生气了!”
“我与婉儿,从来都是兄妹,你莫要污人清白!”
情势到此,尴尬的可不只是房芙蓉一个了,连上官婉儿都一副羞赧之色。
这要是有个地缝,她都能钻进去不出来!
这种时候,李贤必须要站出来说话了。
可惜啊!
你以为小太平是兄妹情深,就算不把房芙蓉放在眼里,李贤她总还是会有所忌惮的。
其实,人家小太平针对的,正是他这位太子好大哥。
“兄妹又如何?”
“贤哥哥,我万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古板之人!”
“别说是没有血缘的假兄妹了,就是真的,那也有的是,贤哥哥,你的想法要开阔一点!”
“你没听说过那刘宋废帝和山阴公主之事吗?”
刘子业?
刘楚玉?
什么正宗德国骨科?
年仅十岁的小太平,这个脑子,实在是太可怕了!
恐怖如斯!
李贤的脸上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拉起了小太平的手:“太平啊,你今天到这崇文馆来,是要看什么书?”
“南史吗?”
小太平一脸了然:“贤哥哥,你就不必暗示了,你想做刘子业,婉儿姐姐也不能是刘楚玉啊!”
“她可比你小呢!”
她还说!
还说!
额的个神啊,赶紧把这个惹祸精给收走吧!
只剩僵硬的太子李贤身边是面如死灰的太子妃房芙蓉,和捂着脸都不敢看人的新蔡郡君上官婉儿。
崇文馆里静静躺着的南史一卷,正在唉声叹气:别打了!别打了!
这事真的跟我没关系!
李贤可不是借题发挥。
作为李世民当政时期的一个重要的功绩,为隋唐以前分裂的小朝廷撰写史书,南史和北史这两部鸿篇巨著确实是一直存放在崇文馆中。
当初也是借用这些巨著的名气来给新建设的崇文馆制造门面。
李贤实在是怀疑,太平的张口就来也就是把刚刚才看到的东西拿出进来卖弄。
甚至……
极有可能是来自于上官婉儿的传授!
不是吧!
看着一本正经,果然骨子里都是闷骚。
李治的这一招也着实够狠,一刀不只是砍自己,也砍向了李贤。
自从上官婉儿从上官才人变身成为新蔡郡君,不只是李治的念想被断掉了,就连李贤的花花肠子,也被彻底斩断了。
小妈文学或许还可以尝试一下,至少有那么一点点企图,可把郡君收入囊中,那就是要搞伦理大戏了。
啧啧……
好端端的美人,难道就要在这大明宫里孤独终老了?
这个李小九,心也太狠了!
自己沾不着,就让别人也没指望。
倒是可怜了上官婉儿,多么有才情又多情的女子,就要一直留在武媚娘的身边,给她打工了。
至于男人,那是一毛都沾不到了?
不过,真的沾不到吗?
宽阔的崇文馆中,太子李贤却忽然感觉冷风阵阵,飕的后脖颈鸡皮疙瘩都窜起来了!
不对!
还有一个危险人物,正在急速向长安城靠近!
好白菜就要被xx祸害啦!
xx到底是谁?
天后武媚娘的好侄子,武三思是也!
太子李贤从码放整齐的书卷之中穿行而过,脚步轻轻,没有带走一丝尘土。
砰砰砰!
蹬蹬蹬!
身后传来欢快的蹦跳声,李贤连头都不用回,看都不用看就知道,一定是小太平。
如此清雅的地方,偶尔出现的校书郎都是轻手轻脚的,尽量把声音压低到最小。
这样的氛围,明显和小太平不符。
可这样的自知之明很显然不专属于小太平,她也不在乎。
“贤哥哥,举行泼胡寒戏的时候,可不能忘了我,我也要去!”
“还有婉儿姐姐,都要一起去!”
这种热闹事,当然不能少了小太平,在这皇城之中,也没有人能拒绝小太平。
然而……
这一次,太子殿下答应的可没有那么痛快。
“贤哥哥?”
“你不会是不想让我去吧!”
说起这个,李贤还真有些一言难尽。
“太平,宫中任何的游艺活动,我都愿意带着你去,不会忘了你,不过吧,这个泼胡寒戏,可有点……”
“泼胡寒戏怎么了?”
“那不是很热闹的大戏吗?”
“有什么问题?”
真的……没问题吗?
…………
“太平公主一向喜欢开玩笑,还请太子妃不要介怀,婉儿对太子殿下一向敬重,只当殿下是太子。”
欸欸誒!
你们这些女人,怎么回事?
丢下一个小娃娃给我,我成保姆了?
崇文馆的书架之间,李贤带着太平公主,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最应该照看小娃娃的两个女人,就这样和他分成了两个阵营。
丝毫不负责任。
做女人怎么可以这样呢?
来个人啊!
快把这个小妖女带走!
李贤撕心裂肺的呼喊,怎奈的,并没有一个女人给他一个眼神。
人家已经谈上了。
不知不觉之间,房芙蓉就来到了上官婉儿的身边,这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连忙解释,不过,房芙蓉的脸色还是算不上好看。
“婉儿,你多虑了,你还是个孩子,我怎么会放在心上呢?”
说是不放在心上,可你的表情怎么还这样难看,好像吞了苍蝇似的。
“婉儿,只要你心里没有想法,小太平说什么,又有什么所谓?”
轻而易举的,房芙蓉就把谈话的主动权又给夺了回来,而上官婉儿也不可避免的出现了羞愧之色。
“公主放心,婉儿知道分寸进退。”
“这就好。”房芙蓉连连点头,虽然上官婉儿那多情的面容和她决绝的话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房芙蓉也是个论迹不论心理论的信奉者。
只要你不做错事,你心里怎么想,我也管不着,也管不了。
“婉儿,你也不必把我当成什么坏人,我对你也没有戒备之心,以你的才情,到东宫来,其实是屈才了。”
“更何况,你的出路,其实天皇已经给出安排了,你只要按照天皇的安排来做,你就会过的很好。”
“圣人的安排?”眉头皱起,上官婉儿突然意识到,房芙蓉似乎是掌握了什么她并不了解的情况。
房芙蓉摇了摇头,十分遗憾。
那么聪明的一个女人,这么简单的问题居然会看不清楚。
“婉儿啊,既然做了大唐的郡君,将来圣人一定会给你安排一桩很好的婚事,要给你赐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