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如此。”
“太子也好,我也好,从来也没有把你当成奴婢,你在东宫停留,不过是暂时的。”
“权宜之计。”房芙蓉的语气很和善。
明明是宫女的打扮,却又能够堂而皇之地不被看作是宫女的女人,在这个东宫里,也就只有那一位了。
没错!
就是吐蕃女子,东宫闯入者,米罗是也!
“坐吧!”
“别犹豫了。”
既然太子妃盛情邀请,米罗也不是那种惺惺作态的人,也就顺势坐下了。
反正,这个女人在这个时间出现,必定没有安着好心。
那又何必客气?
“不知太子妃找我有什么事?”
“虽然太子仁德,并没有吩咐我差事,也并没有把我当成是宫女,但是,我既然呆在东宫,我就要把自己当成是东宫的奴婢。”
“太子妃有什么要事,尽管差遣。”
“不错!”
“确实是美貌与胆识并存。”
“女中豪杰!”
“太子妃过誉了,我若是有那个本事,便不会被抓进宫了,不过是一介女流,混迹长安而已。”
“真的只是简简单单的混日子?”
一直平淡谈话的太子妃房芙蓉,忽然之间,话锋一转,竟然严肃了起来。
还真的让米罗有些措手不及。
不过,到底是在平康坊混了那么长时间的人,这点应变能力,还是有的。
“那当然是不行的,我既然在东宫,就要为东宫做事,自从来到了长安,我就从没有把自己看的十分金贵。”
“现在,太子妃能够收留我,我已经十分感激了。”
米罗这样谦恭,倒是让房芙蓉有点不好发作了。
毕竟,她想要听到的,可不只是这些。
“米罗,既然你口口声声说要为东宫做事,把自己看的很低,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这里还真的有些事情要交给你。”
房芙蓉这样说话,米罗反倒痛快了。
这就对了嘛。
就该早说。
早说,早解脱了。
“米罗,你也知道,明天东宫就要开宴了吧!”
“知道。”
想不知道,那也不行啊!
这几天,还有比东宫的大宴更加重要的事情吗?况且,所有的准备工作,也从来没有停歇的时候。
就现在,打开殿门,也能看到,那些忙忙碌碌的男女,他们各干各的,几乎都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就这,难道还不够忙碌吗?
米罗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是她可以干的。
可她也没有推辞,这位太子妃看起来也不是个好惹的,甚至,似乎是比太子本尊还要更可怕几分。
这样一来,为了能够在宫里多坚持一段时间,和这位太子妃搞好关系,才是重中之重。
况且,那位太子殿下不是也说了吗,这个东宫,上上下下的人,日后都要听从太子妃的。
她这个东宫的临时户,自然是也该老老实实的听太子妃的。
“你也别紧张,其实也不是让你干粗活。你也不是应该做这些事的人。”
“你呢,从今天开始,就来监督这些宫女太监,务必让他们把差事办好。”
“若是有一点没办好的,你就可以处罚他们,我也相信,你不是随意动粗的人。”
“这……”
“这可不行!”
“太子妃,米罗只是个民妇,哪里懂得宫里的规矩,也根本就没有管理过宫人。”
“再说,这场宴会,事关重大,绝对不是我能负责的。”
“我可以帮忙,但是,还是不要让我管他们了吧!”
这就是平康坊的女子吗?
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嘛。
老实说,在正式接触之前,房芙蓉对米罗也是好奇十足,与那些只是还防备着她,怕她勾引太子的女眷不同,房芙蓉对米罗是好奇多过了戒备的。
总之,是稀罕物嘛。
宫里的女人,个个都知道平康坊里的娘子,全都是妖精,个个都有一身的本事。
男人遇到了他们,就走不动道了,连眼珠子都不会转了。
她们有的舞姿超群,有的歌喉嘤嘤,有的呢,又擅长吟风弄月,宫里的女子,就算是最妖媚的,往往也无法和她们相比。
一根毛都比不上。
虽然房芙蓉不屑和这些女人相比,但是,她也想见识一下这些所谓见多识广的女人的真面目。
这可是难得的机会,怎能放弃?
结果……
竟然就是如此吗?
看起来和普通的闺阁女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嘛。
甚至,原本以为,她是吐蕃人,总该有点粗犷,豪爽的一面吧!
怎么……
怎么这么文雅呢?
看来,李贤所说,并非虚假。
这个米罗,在吐蕃的时候,必定也是经受过良好的教育,同时,也是很有教养的。
这样一来,米罗能够跑到平康坊那种地方去受罪,就更奇怪了。
“米罗,你都说了,要帮我办事,要帮东宫办事,那我交给你的差事,你就没有推辞的道理吧!”
“可是,这却似乎不合适。”
“我也不能胜任。”
这简直不是合不合适的问题,完全是强人所难的问题。
本来这里的人,个个都用斜眼看她,十分的抗拒,她呢,抛开了论钦陵,也不过只是想在东宫避一避风头。
她可不想惹祸上身!
“太子妃,米罗对大唐是有罪的,圣人太子能够原谅我,不计前嫌,我已经感激万分。”
“如今,我也只想在东宫可以老实度日,绝无任何非分之想,还望太子妃相信我!”
没办法了!
房芙蓉竟然让她来管理东宫的宴席,这是小事吗?
这肯定是包藏祸心!
米罗已经够惨的了,难道,他们还想驱使着她做事,让她背黑锅吗?
这么重大的事,要是出了任何差错,那还得了?
那好的了吗?
最后,被拉出来当替罪羊的,不就只有她米罗了吗?
为了让自己逃出风暴圈,米罗也只能把那些绝技都拿出来了。
泪水涟涟,波光粼粼。
太子妃!
大约是个嘴硬心软的人!
看到她这个小可怜的样子,应该就可以饶过她了吧!
了吧。
吧。
只见房芙蓉轻哼一声。
“米罗,我怎么会不相信你呢?”
“正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才会把这件大事交给你啊!”
“况且,这件事,交给你,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这可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结果,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这么一个人啊!”
“我……”
“为什么就合适了?”
“太子妃莫要因为想要给我难堪,就把这么重要的差事交给我,让我管,可是要坏事的!”
睁大你的眼睛!
你看清楚!
我不行!
我真的不行!
你就算是不为了我着想,也该为了东宫着想吧!
这么重要的宴席,怎么可以交给她一个外人呢?
“米罗,我想你不会忘了吧!”
“明天,论钦陵也要到东宫来,她可不是你不熟悉的人吧!”
论~钦~陵~
三个字。
立刻就把米罗降服了!
你看,她都不说话了!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整个人都呆住了!
房芙蓉无奈的摇摇头,事到如今,她也只能说实话了。
“米罗,你以为,你躲到东宫,就可以高枕无忧了吗?”
“仔细想想吧!”
“太子他为什么要让你留在东宫?”
“又为什么要让论钦陵邀请到东宫来?”
“难道,你就认为,太子不打算让你们两个碰面吗?”
“你呀,还是从现在就开始准备,明天看到论钦陵,不要失态才好。”
“如果我没猜错,明天,太子一定会让你出来侍候,我想,你也不想在论钦陵面前丢脸吧!”
说到此处,房芙蓉的态度也放松多了,甚至可以用和蔼可亲来形容,论年纪,她和米罗也算是相仿。
虽然李贤没有明说,但是,蜻蜓点水之间,也能看出,米罗和论钦陵关系匪浅。
再看现在,米罗那尴尬的表情,还不够说明吗?
太凄惨了!
为了个男人,落到这般田地。
房芙蓉只剩下叹气了,多亏有她。
要不然,就米罗这种心态,若是明天出现在论钦陵的面前,不出问题,才怪!
“好了!”
“你也不必再犹豫了!”
“赶紧去帮忙吧!”
“把宴席的方方面面都搞清楚了,这对你也有好处,我可不知晓,明天,太子打算让你什么时候出来,又要做什么事。”
“你要是有胆量,不妨自己去问问。”
“要是不敢问,那就去做事。”
敢问吗?
那还真的不敢问。
那还能怎么办?
只能低头,老实做事了。
米罗垂着头,低眉顺眼的走出了大殿,很自然的汇入到了忙碌的小宫女的行列当中。
看她这样乖顺,房芙蓉满意的点了点头。
这就对了嘛。
…………
“芙蓉,又遇到什么好事了?”
“笑成这样?”
众所周知,太子妃房芙蓉可是一个不拘言笑的人,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会傻笑的。
可现在,毫无疑问,房芙蓉就正在傻笑中。
芙蓉拿起条墨,在那砚台上像模像样的划了几下,李贤的面前,放着宣纸,笔墨也都是齐全的,可是尊贵的太子殿下,居然一个字都没有写。
对!
你是做样子,我也是做样子。
彼此都知道,对方似乎在做样子,但那又如何?
只要演得好,就可以让彼此都舒服。
由此可见,适当的表演,完全有利于人与人之间关系的发展。
“没有遇上什么事。”
“我是自己办了一件大事!”
“哦?”
“什么喜事?”
“说来听听。”
本来也是做样子的李贤,一听这话,立刻就把毛笔给丢到了一边,不会是又把大伊万给拉出来了吧!
不能啊!
房芙蓉动了保卫东宫的念头,李贤当然不能让她成功了,所有的制成火药,全都被看管起来了。
怎么可能让她弄到一点?
既然不是大伊万……
那还能是什么东西?
李贤不由得好奇心泛起,却又有些担心,主要是吧,房芙蓉这个人,一向是比较严谨,比较较真的。
很少看到她心血来潮的时候。
既然是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主动搞事呢?
更何况,现在东宫大宴在即,按照房芙蓉一贯的做法,一定是积极的否定,能够搅黄了最好。
那么,既然是搞不黄,那就把它尽量的办好。
不论如何,也不能让她出一点差错,这才是房芙蓉一贯的行事风格。
实际上,这些日子,李贤看似清闲,其实,两只眼睛也没有闲着,耳朵也不是空空的。
各方面的消息,可也都在源源不断的送到他这里。
房芙蓉也确实一直都在忙活,四处紧盯着,看谁都危险,生怕坏人搞破坏。
可现在呢,这个女人居然挂着坏笑,一脸得意的向李贤标榜。
这就很让人迷惑了。
根本摸不清楚她的套路。
“殿下,刚才我见过米罗了!”
“什么?!”
“你见她做什么?”
“芙蓉,我跟你说过了,我对她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也根本就没有那个兴致。”
“你明明答应了,要相信我的!”
一听说米罗的名字,李贤的警报,顿时就拉紧了!
终于!
就知道,这个女人是一定会搞事的!
对嘛。
这才是女人嘛。
哪有女人不吃醋的?
不吃醋的女人,那还叫女人嘛?
她房芙蓉如果真的不吃醋,那我李贤还有什么存在感?
他反倒不舒服了。
“你别急,我可没有为难她。”
“我也没有那个心思。”
“我这个人,一向是个说到做到的,言出必行。”
“虽然我也不是个十全十美的人,但是,只这一点,我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也没有不相信你,不过,她这个人,明明这样重要,却一直就放在一边,不理不睬,也着实不合适。”
“再说了,殿下不是说过了,让我照顾她的生活起居,既是如此,我就更加不能懈怠了。”
“所以呢?”
“你到底干了什么?”
李贤一脸紧张,房芙蓉兴奋极了。
对了!
对了!
就是这种感觉!
房芙蓉追求的,就是这种感觉啊!
次次都让他得意,房芙蓉是越想越亏,凭什么这么憋屈?
现在,终于到了房芙蓉反戈一击的时候了!
“殿下,我请米罗监督宴会的准备工作了!”
“我觉得,这件事,交给她,最合适了!”
“殿下不是说,吐蕃大论也要赴宴吗?”
“既是如此,米罗是最熟悉他的口味的,还不如让她去准备饭食和酒水,比我们东宫的原班人马要好得多,更何况,她人又细心,又有才学。”
“我看着,确实比东宫的那些女官能干多了!”
“殿下觉着,我的安排,如何?”
如何?
何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