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年世家坐得太稳了。”
贺成江下职回府,刚将披风递给旁边侍女便耳朵一动,听见屋中传出低低的说话声。
他脚步一顿,冷硬的眉眼瞬间温和下来,对侍女摆摆手,独自一人推开了卧房大门。
屋中一人正身着红衣同站在一旁的云青说话,听见开门的动静手中动作一顿,却并未抬头,继续同云青道:
“月照在外面玩儿得够久了,让他回来,夜里去一趟检察院把人给领回来。”
云青余光瞥见自家世子大步流星而来,正要行礼,便见他毫不客气地端过了太子殿下手上的茶杯一饮而尽。
请安的话卡在喉咙口没能出口。
他只得对纪砚尘点点头,表示自己听到了他的吩咐。
纪砚尘无视贺成江这堪称以下犯上的互动,又道:“你们对郢都各处还不算熟悉,让与归同他一起,免得绕去了别的地方。记得让他早去早回,就说公子给他备了奖赏,回来晚了就没了。”
云青颔首:“晓得了。”
贺成江闻言,一边眉毛一挑:“什么奖赏?”
云青:“……”
“……你先下去吧。”纪砚尘摆摆手。
云青当即如蒙大赦,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是非之地。
贺成江顺势靠近了许多,眼里含着温柔笑意:“怎地不回我?”
纪砚尘优雅地翻了个白眼,意有所指:“你的奖赏还不够?”
这话臆想的余地过于丰腴,让贺成江更弯了眼睛,他拉过纪砚尘的手,反复查看那葱白手上每一条纹路,只觉得爱不释手,最后重重在手背上印下一吻。
纪砚尘嫌弃地抽回手,拿出帕巾擦拭,余光见贺成江眉毛越挑越高,顺势转移话题:
“新官当得可还顺手?”
“当然。”贺成江毫不客气,“这世上还没有本世子训不服的兵,更何况是区区神策营。”
“莫要大意。”纪砚尘提醒。
“知道。皇帝那老头盯着我呢,以为我不知道……”贺成江嗤笑,“放心,我没亲自接触过神策营的兵,都是让松云他们去的。”
纪砚尘闻言勾勾嘴角:“你办事,我放心。”
“我自是比你稳当。”贺成江轻哼一声,意味不明地打量纪砚尘,直将他看得心里发毛才罢休。
“猎场之事,莫要再有下次。”默然片刻,贺成江又道。
纪砚尘没说话。
若是往日,贺成江说不定就放过纪砚尘了,可今日他却执拗得很,见纪砚尘不说话硬是挤到他面前,眼神格外认真,又说了一遍:“下次不准这样了。”
纪砚尘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有些怔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偏开视线:
“我自有计较。”
贺成江被他这理直气壮的反应给气笑了,伸手将纪砚尘的脸摆正,与他对视。
纪砚尘皱起眉。这样近的距离,他甚至能清晰看见贺成江眼中自己的影子,是让他有种所有一切都被摆在阳光下炙烤的不适感。
“放开我。”他语气微愠。
“阿砚,我会怕的。”贺成江却不理他,兀自说道。
纪砚尘僵住,瞳孔微微收缩。他原以为贺成江会指责他的行为,会斥责他没有将计划全盘托出,可他万万没想到贺成江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你…”他嘴唇微张,想说话。
贺成江却先一步打断了他的话语:
“我同你一起留在京城,是想保护你,阿砚。”
纪砚尘这次回答得极快,尾音甚至带着些许颤抖:“你一直在保护我,我本来也没事。”
“但我会担心。”贺成江叹了口气,松开纪砚尘,用手捂住了眼睛,“哪怕知道这是你的计划,但我还是会害怕,害怕万一哪个环节出了差错,万一真的有人不长眼伤了你……我该怎么办?”
纪砚尘:“……”
卧房中陷入了长久安静,谁也没有说话,纪砚尘只能听见贺成江沉重的呼吸,就像在他心上压了一块重石,挪不开,也打不碎。
“……我知道了。”终于,纪砚尘妥协了。
贺成江顿了顿,转头看他。
纪砚尘长叹一口气:“不会再有下次了。”
“真的?”贺成江低声问。
“真的。”纪砚尘点头,“原本我同皇帝说起那些话就是要退至幕后,既然你也如此说,往后我再不行险招就是了。”
他话音刚落,整个人就猝不及防被拉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中。
贺成江低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纪砚尘愣了愣,顿时意识到什么,恼羞成怒:“贺、成、江!你这骗子!”
贺成江将他抱得更紧,声音带着难掩的笑意:
“我不管,你答应我了。想从你口中听到一句保证可真难。这下我可以放心了…”
纪砚尘翻了个白眼,感受到某处火热,猛然用力把人掀开:“滚出去,冷静再回来!”
贺成江表情少见地尴尬了一下,伸手整了整衣服遮住某处不雅,握拳轻咳:“那也不能怪我。”
纪砚尘被气得想动手,顺手抄起茶盏砸了过来:“不要脸!”
贺成江眼疾手快接住茶盏,悻悻起身,想起什么将茶盏放回桌上:“出去就出去,正好出去找人玩,不过你晚上记得等我回来一起用膳。”
纪砚尘不理他,起身径直去了里间。
“这么凶,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太子府呢……”贺成江叹气,小声嘀咕着出了门。
月照恰在此时兴冲冲从外面回来,一听说纪砚尘给自己准备了奖赏立刻兴奋冲来,险些与贺成江一头撞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