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
【就在前面了!】
【快要到了!】
心神当中,传来了欢快的、催促的,同时有些焦灼的呼唤。沈乐勉力打起精神,让自己的心念延伸出去一点,再延伸出去一点。
冥想世界当中,仿佛是一大片黑沉沉的迷雾,只有心念如同摇曳烛光,微微照亮天地;
而很远很远,仿佛世界尽头的地方,又有另一点烛光闪亮着,等待着,遥遥指引方向……
是那里!
就在那里了!
可是,还有多远?
我还要走多远的路,耗费多远的心神,才能接引上前面那点烛光,借住和它的共鸣,直接跳跃过去?
跳跃过去以后,又有没有多余的心力,在这个地方进行探查,至少知道它在哪一个城市?
沈乐不知道。他只知道,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
向前突进的心念,和自身的联系已经越来越微弱,像是在一段后面不断坍塌的路上,竭尽全力奔跑;
能跑多久、能不能跑到目的地、会不会倒在半路上,已经完全不去考虑……
即便如此,心神中那点光辉,也是越来越黯淡,越来越微弱。终于,沈乐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我尽力了……”
他彻底放开控制,任凭那一缕跑出去太远太远,联系不绝如缕的心神,完全断开。
就在那点微光涣散的前一秒,胸口微微一热,耳边“嗡”的一声震响:
一道金光,在黯淡的冥想世界当中,在他的本体和远去的心神之间,冲天而起。
沈乐惊愕凝神。那道金光冲起,扩展,在他脚下化为金色的大地,不断向前延伸。
恍惚间,山脉,河流,湖泊,熟悉或者不熟悉的线条与弧圈,在大地上一一现出了身形。
而极远极远处,与小家伙们共鸣着的那点光亮,也在大地上的某个位置,轻轻亮起:
沈乐抓紧时间,凝目望去。附近有山,不高,连绵;
有河,不大,千丝万缕。
右手边,有个深深的海湾。最往里凹、最靠近那个亮点的地方,大约,在亮点的东南边,有点距离,却不太远……
“这个位置……”
沈乐一个念头还没转完,眼前的金光,彻底黯淡下去。
他甚至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感觉脑门嗡嗡作响,眼前一阵一阵发黑。眉心突突跳动,太阳穴疼得像是钉进了钉子一样,感觉分分钟都能晕过去。
心神消耗过度了?
沈乐不敢晕过去。头痛如绞,也没法进入冥想状态。他挣扎着扯出铜片,贴在自己额头上,汲取铜片上的一点凉意安抚自己。
须臾,铜片微微一震,一股清凉吐出。轻柔的凉意抚过他脑门,让他太阳穴的疼痛减缓了许多,终于能够进入冥想状态。
这一次展开心神,心湖中的一汪碧水几乎已经干涸,只剩下丝丝缕缕雾气,在湖面上不断翻腾,忽而聚集成团,忽而又慢慢散开。
沈乐缓了好一会儿,才能聚集起一点力量,把最小的一个雾团推动一点点。
两个雾团相撞,融合,一点水珠滴落,坠进心湖。沈乐感觉精神好了一点,又聚集起一点力量,推动了下一个雾团……
滴答,滴答,水珠由一颗颗低落,逐渐变成连绵细雨,而心湖中的水面也开始慢慢扩展。
沈乐一直聚集到心湖里能看见的雾气消失,水面恢复小半,这才筋疲力尽,倒头就睡。
一觉酣甜,直睡到明天早上,感觉精神终于恢复了大半。沈乐扯出铜片,轻轻摩挲着,心神沉浸入内:
铜片和昨天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大小,重量,纹路,全都相同,丝毫不差。
但是,心神触动的时候,却能隐隐看到一幅画面。
昨天看到的那张地图,山脉河流,湖泊海岸,嵌在一块金属板上。隐隐约约,能够辨认出长江、黄河的流向……
“这是……中国地图?”
沈乐愕然。他仔细地将那张地图看了又看,感觉金属板并不是平整的,而是带着一些让他觉得熟悉的弧度。
而且,这块金属板,也并不是铜片本身的一部分,隐隐透着虚幻感。
似乎,是铜片要继续增长,长出很大一块以后,才能触碰到镌刻有地图的位置……
“所以这铜片,或者说,它的本体,到底是什么?”沈乐捧着铜片颠来倒去,看了好久。
上面能够镌刻地图,而
且,还是整个中国的地图,这个本体,位格相当高啊……
位格再高,沈乐暂时也没有能力去探究。想要解开铜片的秘密,还是得继续修复老物件,继续汲取老物件里的精神力量,给铜片提供能量。
沈乐摸了摸铜片,拖过一张纸,刷刷地画下了他冥想中看到的地图。最后,在光点的位置,重重点了一个红点:
“回京城!”
这个红点,从海岸线与山脉河流的位置看来,应该就在京城附近。
至少,到达京城以后,依靠冥想来寻找新的组件,会更加方便?
说走就走。沈乐带上小木梳和脂粉盒套装,想了想,又拎上了小油灯。
好在小油灯并不显示能量反应,很顺利地过了安检。沈乐从从容容地来到京城,进酒店第一件事,就是摇摇小油灯,压低声音:
“你在这里能使用力量吗?有妖怪对我出手,你能电它吗?”
【能~~~】
小油灯愉快地闪动了一下光焰。房间里的顶灯,廊灯,阅读灯,夜灯,也跟着快速闪动。沈乐赶紧一把按住灯罩:
“别!这是外面!至少,除了这个房间里的电器,不许控制外面任何东西,听到了没有?”
【好啦……】
小油灯不开心地闪了闪,沉寂下去。沈乐这才放松下来,摸出小木梳和脂粉盒套装,开始又一次深度冥想。
好半天,他睁开眼睛,苦笑了一下:
“兜兜转转居然回来了……”
小木梳的伙伴们果然在京城。心神展开,亮起的光点不止一处,大概有四五处。
而最大,最亮的一处,距离他读书的大学相当近,感觉,就是在大学老师们的宿舍区……
“这是要去找导师引路了吗……”
沈乐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先把其余东西弄到手。他循着感应,直奔光点最密集的那个位置,居然是古玩市场。
开着灵眼,一家一家摊子寻找过去,很快,沈乐就叹了口气:
还好他没有进入古玩行业。这个市场,是京城最大的古玩市场了,然而里面的东西,绝大多数都不是真货。
那种被人精心制作,被人长期珍藏,被人仔细赏玩,上面凝聚的特有光芒,比例太小太小,比起他在滨海交易会上看到的还差。
许多青铜鼎,青铜尊,号称是西周的,沈乐敢拿他脖子上的铜片发誓,绝对是上周的!
他一路走,一路看,偶尔问一问价钱。一个摊主自称是明代的竹雕笔筒,品相还行,开价十五万;
一个带着“宣德”款识的铜香炉,品相一般,有点损伤,开价58万;
几个斗彩小杯子,号称明代的,开价五万一个,沈乐稍微迟疑了一下,摊主马上表示,可以降到一万……
这价钱黑得过分了啊!
沈乐摇头而去。他到处观望,时而找一个人少的地方,微微驻足。摸一摸左边衣兜里的小木梳,右边衣兜里的小瓷盒,垂目冥想——
【往前!】
【往前!】
【快到了!】
【再往前!】
靠近了自己的伙伴们,小木梳和小瓷盒们活泼了很多,尤其是小瓷盒,叮叮当当,在他口袋里乱响不止。
沈乐顶着他们的催促,沿着摊位一个个观察,终于停住脚步:
这个摊子,整体就是一张塑料布,就地铺开。塑料布左边堆着几十个小件瓷器,从骨碟到小酒杯,从鼻烟壶到小瓷盒,应有尽有;
右边堆着一大堆碎瓷片,一眼扫过去,青花,粉彩,斗彩,青瓷,白瓷,黑瓷,杂乱无章。
沈乐附身看了一会儿瓷器们,随手指向一个小碗:
“这个怎么卖?”
“兔毫盏,算你三千。”摊主懒洋洋地回答。沈乐呵呵一声,又挪了个方向:
“这个笔筒呢?”
“乾隆的浅绛诗文笔筒,八千拿走。”
沈乐呵呵。这盒子上面有“竹庵”款识,是同治、光绪年间的瓷画大师、刻瓷大师,御窑厂专职画师黎瑛的标记。
但是手法粗糙,显然是仿的。能仿黎瑛的作品,这玩意儿最早最早也是民国的货色,我傻了才信你说是乾隆的!
这摊主说话不老实啊!
又或者,古玩摊主,说话就没有老实的?
他也不说话,将笔筒转过来,指尖在“竹庵”款识上点了点,笑看摊主。那摊主瞪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垂下视线:
“你
买不买?诚心买,我给你实价!”
沈乐这才挑了两个粉彩小瓷盒,都是他用灵眼看过,和小木梳拥有相同气息的。老板随意扫过一眼,不太感兴趣地报价:
“大的一千五,小的一千。”
“这盒盖都裂了还要一千五!还有这个,你看看底下都磕成这样了,你还要我一千!”
左右衣袋里,小木梳、小瓷盒们齐齐震动。连小油灯都嗡嗡嗡嗡,在背包里发出只有沈乐能听见的声音:
【呸!】
【才一千五!】
【一千五又不贵!】
【赶快买下来啦!】
【你又不缺这点钱!!!】
沈乐叹了口气,反手拍拍背包。当着摊主,他不好直接和小油灯说话,只好聚集心念,努力和它沟通:
“别喊!”
“能省一点是一点!”
“当初把你买回来的时候,只花了两百块呢!”
小油灯一下子呆住了。好半天,它再次嗡嗡震响起来,一下比一下剧烈,一下比一下委屈:
【两百块!】
【为什么我只值两百块!】
【它们几个买来都花了五百块!】
【你欺负我!】
【欺负我!!!】
沈乐的头更疼了。把你买下来花了两百块,可你吃掉的电费,到现在加起来都超过一万块了啊!
所有的孩子们加在一起,就你花掉的钱最多——当然,也就你最能打……
他不再安抚小油灯,专心讲价。和摊主从两件两千五,砍到两件总共两千块,还不满意,一指旁边的碎瓷堆:
“这瓷片送我几片当添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