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去查这些?为什么?”
“呃……可能和我们学校的一位导师有关……”
“有他的委托书吗?”
“没有……”
“和妖类有关,特别是,和需要灭掉或者封印的妖类有关吗?”
“这个倒是真有关系,但是……”
“但是没办法证明?没关系,你到我们部门来做个认证,认证你有沟通器灵的能力,就可以了。不愿意?那没办法了……”
顾玉林满脸为难。沈乐很少托他们办事儿,这一托,就整了个大活,整了个远远超出他能力的大活啊!
如果不是沈乐和他们关系好,如果不是沈乐属于他们需要抱的大腿,真不想接这个任务啊——
“你要知道,那个时候过去的人,只要不是牺牲得特别早,大大小小都有一定级别的啊,上不封顶。”顾玉林苦口婆心地陈述:
“上不封顶啊!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知道……”沈乐无奈地抬头望天。拜托,我只是不太关心某些事情,不代表我没有常识。
那个时代,从滨海去那里的人里出过些什么大人物,他们的后辈里出过什么大人物,我还是有数的啊!
“所以呢?”
“所以,如果你有正式的委托书,能说明查证的必要性,那就方便很多。”顾玉林苦口婆心地解释:
“如果没有,就只能通过私人渠道慢慢查,能不能查到,什么时候查到就不好说了……”
“哦,慢一点没关系。”沈乐坦然。他只是想侧面印证一下,能查到当然好,查不到,他也有别的渠道。
实在不行,等妆奁盒完全修好以后,他直接问就完了嘛!
顾玉林不太情愿地接过了任务。沈乐想了想,又给老游打了个电话:
“……是这样的,能拜托你帮忙问一下吗?”
“不能!!!”
电话里,老游的声音一下子尖利起来。停了一停,似乎是想到了双方的身份,他的声音才柔和下来,有点卑微,又有点讨好地解释:
“大佬,不是我不肯帮忙,是真的帮不上。那个时段、那段时间的那个地方,完全没有妖怪的生存空间的!”
“没有?”
沈乐愕然。老游苦恼地叹了口气:
“大佬,您知道人的心念,是多么可怕的力量吗。那段时间,那么多信仰无神论的人聚集在一起,那种纯粹的、浩浩荡荡的信念,根本没有我们存活的地方!”
那个时间段,他飞到那块区域附近,一百公里外就绕着走!
他认识的妖怪们,但凡能走的,都拎着包裹走了!
人道洪流横扫一切的那个时间段,他们这些妖怪,一个个都尽量缩在野外,瑟瑟发抖,头都不敢露一下的……
临安的那个老鼠店主,那段时间,是住在下水道里,碰到爱国卫生运动搞清淤、清沟什么的,直接躲到山沟里去……
老游这边没法帮上忙,沈乐也不在乎。能查到当然好,查不到也随缘。
总之,只要他把妆奁盒修好,该有的都会有的……
沈乐耐着性子,慢慢悠悠,一点一点修复。
妆奁盒的盖子缺了一块,他在自己的收藏里寻找半天,没有找到合适的,只能动用积分,寻找了一块老木头修补:
这个妆奁盒经过长年的干燥,木料含水量低,表面湿度低。
所以,沈乐选择的老木头,不但要是同种木材,还要经过差不多的岁月,保存条件最好也要相似,硬度、湿度尽量保持一致。
否则,补配材料与原物件硬度、湿度不同,在漫长岁月里热胀冷缩,迟早裂给你看。
沈乐在特殊事务部门的储藏库里翻翻找找半天,又做了一堆实验,好容易找到一块。就这一块,让他的钱包损失惨重:
一千积分!
约等于一万大洋!
这还不是上品红木,只是老榉木,榉木而已!
顾玉林那家伙说话还很气人:
“要不是我们部门,你上哪儿找这么多有年头的老木头啊!
要不是我们部门,谁让你一块块切了做实验?”
呃……有一说一,做实验什么的,确实不容易。
比如他们常用的供货商,如果他敢打电话过去要货,“我要一块100年到120年的老榉木,品相完好,硬度***,湿度***……”
呃,老板倒不一定会打爆他的头,但是,一定会回答三个字:
“得加钱!”
而且,这个加钱,就不是一万大洋能够搞定的……
木料到手,沈乐比量着盒盖上缺损的部分,先做出木胎,与盒盖剩余部分粘接;
然后,在木胎上贴麻布,裱布、刮灰。见鬼的,这个刮灰的难度,简直高到飞起:
沈乐先用刮板刮,刮了两下,就换成小号刮板,再刮五六下,换成头部只有0.5厘米宽的眼霜刮板……
在灰层的角落里,与盒盖原有部分相接的部分,曲曲弯弯,一下一下慢慢刮。
刮板越小,越能刮到最小的边角;问题是,刮板越小,越容易在灰层上面,刮出一棱一棱的痕迹……
沈乐只刮了连接部分的一半,脑门就冒出了细细的一层汗,开始心烦意乱,呼吸不匀。
他不得不强制进入运功状态,提升自己的专注状态和双手的控制力,才成功刮完一遍。擦净边上沾到的灰,晾干,再打磨……
“这边边角角怎么打磨啊!摔!”
沈乐怒摔砂纸。这漆灰层就有粗、中、细三层!他得涂三次,刮三次,打磨至少三轮!
60目的粗灰一层,160目的细灰一层,200目的浆灰一层,层层相叠,俗称“宝塔灰”。
这玩意儿干透了以后,不在显微镜底下观察剖面图,根本搞不清楚哪一层是哪一层,每一层到底有多厚。
而且,打磨过程中,要避免磨到周围原有的漆,还要打磨得稍低于原有的漆面——
只有这样,才能保证新补的漆层,与原物的漆层在同一水平线上。
这不到0.1毫米的厚度,还要打磨得平整,还要打磨得均匀,这要怎么控制啊!!!
沈乐在木板上已经练了七八十遍,自己觉得已经练到得心应手,闭着眼睛都能磨匀的地步。
但是,当真上手修补,遇到这些曲曲弯弯,坑坑洼洼的线条,那真是一个头两个大,脑门上的火焰能飞三丈高。
【师兄救一救啊……有什么诀窍吗……】
他不得不私聊跪求秘籍。师兄问了一下他现在的进度,看了一眼他的工作进度,大吃一惊:
“你已经自己上手修补啦?”
“是啊,不然呢?”
“有钱人……有钱任性……”
微信那头,师兄沉默了足足有十分钟。然后,狂风暴雨一般,发过来一条60秒的语音,停一会儿,又是一条60秒的语音:
“你居然现在就能上手了!我们前几年的师兄,考进故宫的,光练刷漆就练了小半年!
一天一天地刷漆板,将干未干的时候,才能刷第二道,刷够100道漆,老师傅看着你手艺够了,耐性和韧性够了,才让你练下一步!
接下来是练‘下手活儿’,就是在你刷好漆的板子上,用刻刀刻出各种各样纹路。如果你之前漆刷得不好,坑坑洼洼、疙疙瘩瘩的,你就哭去吧!”
劈头盖脸一顿狂喷。喷完了,喷舒服了,才给出一条不算建议的建议:
“打磨的方式,我们也在不断的研究提高,现在还没特别好用的法子。
实在不行,你试试用特别细的木棒或者针头,裹着砂纸,慢慢打磨?”
这建议说了约等于没说。沈乐垂头丧气,一边嘶嘶地倒吸着冷气,一边把打磨头换成了长针,在长针上裹了砂纸,小心翼翼,挨近漆灰层。
碰一下,缩回来,再碰一下,再缩回来……
“这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去啊!”
【要帮忙吗?】
小伶忽然从边上露出脑袋。沈乐叹着气摇了摇头,把她推到一边:
“别了,这个工作很重要,你又没练过。还是我自己来吧,一点一点,慢慢来……”
【要把砂纸贴在平面上打磨是吧?这个我可以,交给我!】
小伶信心满满地跳了过来。伸出一根丝线,在旁边缠绕起一丁点儿砂纸,落向漆灰层。沈乐眼疾手快地一挡:
“等等!——你要试手,去别的地方试手,不要在修补的东西上试啊!!!”
他哄了小伶五分钟,许诺了两套定制款娃衣、三套定制款首饰,以及让妆奁盒为她更换十次妆面,终于把小伶开开心心地忽悠走。
沈乐跟过去看她试手,第一眼,就看出了不一样:
小伶的动作太灵活了!
他自己用长针裹了砂纸,往下按过去,一次只能打磨1平方毫米的面积;
而小伶可以同时操纵三四十根丝线,工作效率是他的
三四十倍,边边角角,到处都能照顾到。
更不用说,这些丝线灵活得和她的手指一样,比他拿着打磨机,隔靴搔痒式打磨,控制力要强得多。
他是蜻蜓点水一样,磨一下,退回来,磨一下,退回来;小伶的打磨,是沙沙沙沙沙……持续不断!
“小伶,你帮了大忙了!”
他抱起小木偶,往上高高举起,再高高举起。还没放下,手机叮铃铃乱响,老游在一边惨叫:
“老板,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