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家了!】
【我到家了!】
云鲲刷地在水池中央浮了起来。
水草摇曳,鱼群惊窜,荷花荷叶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池沿上的假山石摇摇欲倒。
一起响起的,还有隔壁院子里大樟树的怒吼:
【云鲲!你是不是忘了家里荷花池多大了!!!】
【啊……啊咧……对不起我缩小一点。】
云鲲飞速回缩,伸出池沿,架在荷塘边缘假山石上的船头、船尾,一起缩了回来,精准地留下距离岸边0.2米的空隙:
一个人能够很轻松地跨上船,哪怕不是人,是罗裙她们,也能轻盈地飘上船头。
搬东西,运东西,都非常方便。他带回来的这些东西,全都能很高效地丢给沈乐,不用他自己搬了!
【沈乐!沈乐!我回家了!给你带了东西!】他大喊大叫:
【赶紧来收礼物啊!】
叫了一遍,没有。叫了两遍,也没有。
叫到第三遍,云鲲的声音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慌张,像是一个开开心心回家,发现家里没有人等着,爸爸妈妈都消失不见的孩子:
【沈乐……沈乐我回家了啊……你在哪里……你到底在哪里啊……】
水声哗哗。云鲲一点一点变小,一点一点往下沉,眼看就要消失在漩涡当中。
沈乐不在家,怎么办?
出去找啊!
找到他啊!
也许去东海就能找到他了呢!
也许去龙宫水府就能找到他了呢!
我最擅长找人了!去那些地方跑一圈,花不了我太多时间!
【沈乐不在家!】关键时刻,还是阿绿及时发挥了信息中转作用,飞出一片叶子砸到云鲲头上。
那叶子枯黄,发脆,对于阿绿这样的常绿大樟树来说,很难想象它会有叶子枯萎变黄——
云鲲抖了一抖身体,从桅杆上抖下一枚嵌在里面的黄叶,忍不住吐槽:
【阿绿你是日常存着这些黄叶,拿来传消息用的吗?怪不得你的叶子都是绿的,原来黄叶被你自己拔掉了?】
就像船上的那些技术猿,日常拔掉所有白头发,假装自己还是满头乌发——
这种行为通常要到白头发拔不胜拔,再拔就要秃顶的时候才会停止。
而大樟树比人类强的地方在于,人类拔头发会损伤毛囊,最后会造成可以长出来的头发越来越少。
云鲲曾经听船上的技术猿们悲伤地讨论过,如果毛囊再不够,就只好搞植发了。
而且植发是按毛囊数量收费,要较好地改善秃顶,常常一辆车就再见了。
更不用说,移植的毛囊,常常是来自腋下这种地方,移植以后长出来的头发不但卷曲,而且还带着可疑的气味……
相比之下,大樟树就从来不缺叶子,摘掉多少,立刻就能长出来多少。想要用叶子当飞镖啥的,毫无压力!
【胡说!我的叶子,天生就是全绿的!】
看,破防了,破防了。会这样嚷嚷,果然长出来的叶子已经半黄半绿,颜色不怎么对劲了吧?
云鲲逗了大樟树几句,果然把注意力集中回了沈乐身上。
这一通闹腾,留在家里的玩偶柜、兰妆、红嫁衣也都被喊了起来,小墨斗射出长长的墨线,用铅坠卷着房檐屋角,只荡了两下就来到隔壁院子:
【云鲲你回来啦!沈乐做实验去了,嗯,大概要一两天才能回来,你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沈乐怎么跑掉了?他还有什么实验需要在外面做啊!】云鲲颇有点儿不高兴。
从海里捞起来的那些礼物,嗯,最后沉底捞起来的那一批,都没有进保管箱,全是靠他的力量保存着的!
沈乐再不回来,消耗的全是他的力量!
他用来穿行水脉的力量!
再说了,
【那个……下次你回来之前,先打个电话?】小墨斗有点尴尬。
沈乐早不出门,晚不出门,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九天半都是宅在家里的。
非但宅家,他恨不得宅在工作室里不动弹,白瞎了这么大个宅子,日常连迎春花又开了,芍药又开了,荷花又开了,月季又开了……
都懒得抬腿过去赏花。偌大的古宅,全都是他们收拾整理的!
哦,月季一年开十个月,这个没啥珍贵的,不看就不看了。可是芍药一年就这几天花期,你好歹给个面子看一眼?
偏偏,偏偏在云鲲回来的时候,他跑掉了……
【我现在就打!】
云鲲气哼哼的。船上身影一闪,一个纸人举着手机站到甲板上,开始拨打号码。
一次,两次,三次……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啥意思?沈乐跑哪儿去了?】
【呃……这就是他这几天做的实验了……】
沈乐这几天跑得确实有点野。自从特事局研究所研究出了传送符篆,并且投入实际运用之后,沈乐就很有点儿心动:
我能用吗?
咱就是说,我能把它修改一下,做到大范围运用吗?
不说别的,我能做到自己点亮传送符篆,自己传送,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不用依靠泥塑们,那就太好了!
珠溪镇这个地方,确实太偏僻了,出趟门不容易啊!
明明是在魔都的行政区内,问题是,去一趟市中心,本地人都叫“去魔都”。步行转共享单车,共享单车转地铁,保守估计两小时起步;
如果去其他地方更不得了,无论飞机还是高铁,都要去魔都。最近的高铁站和机场在一小时外,最远的,两个半小时都到不了……
如果能顺着地脉穿行,想去哪儿直接就能到,那就太幸福了。沈乐表示,大好的时间,花在干活上也就算了,不想花在路上!
先前靠着他自己的力量,还是有点麻烦,那个传送符篆太难了,使用一次代价太大,他解析不了,也不敢用。
然而,自从特事局把降格版符篆搞出来,沈乐就动心了:
我终于可以尝试了!
嗯,手机带好,小油灯带好,少量食物饮水带好。换上冲锋衣,换上登山鞋,带上简单换洗衣服,以免传送出岔子,一脚踩到水洼里——
工兵铲就不用带了,反正他现在有控制泥土的能力,哪怕卡在泥地里,也能把自己刨出来。
每次出门都带着泥塑大队,这也太累了!别说累,这么大一群泥塑,得要多大一片地方展开啊?
万一展开的地方不够大,把某个泥塑卡墙里了,或者一半卡墙里了,是不是还得他去刨?
定位!
传送!
手上的那串一百零八枚符篆念珠,似乎只有传送效果,定位我得自己来——没事儿,自己来就自己来!
他握紧念珠,精神力和热流一起涌出,慢慢挨个儿点亮念珠,一枚。两枚……
全部点亮之后,所有的念珠汇成一道光华,上下左右,把沈乐围绕在中间。这光华默默地蓄力、蓄力,轻轻荡漾起来,就是不发动:
沈乐大概知道,它还差一个定位。至于这定位,沈乐想了想,先把泥塑们给他的符篆祭起,塞到金光当中。
可以了吧?
可以走了吧?
熟悉的感觉再度传来。沈乐眼前一花,整个人向下沉去。没入地底,快速传送,快速向前、向前、向前:
成功了!
加油!
包裹在厚重的地脉当中,比起让云鲲带着,在水脉当中传送,感觉又不一样。
上下左右,没有半点空隙,没有高高撑起的水流穹顶,没有黯淡的、然而能让人看清周围的天光。
整个环境都是黑沉沉的,没有任何视野。沈乐仗着铜片庇护,并没有失去对位置的感应,甚至有余裕在想:
如果是普通人用这个法子,估计要把传送速度再加快一些,或者,就得造出一个类似“机舱”的地方。
要不然,在地底下这样待着,幽闭恐惧症犯了,到时候疯掉一个两个,那就太可怕了……
幸好顺着地脉传送的速度相当快,沈乐还没胡思乱想完毕,整个人已经一轻,浮出地表。
他还没看清楚周围环境,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已经打破了身边的寂静,紧跟着就是高喝:
“口令!”
“什么?”
沈乐茫然。啥?口令?口令是什么东西?为啥有人找我要口令?——我传送到哪儿来了?
“口令!——别动!举起手来!”
喝令声越发严厉。沈乐眨眨眼睛,这才看清楚了周围的环境:
嗯,他应该是在一个军营,或者说,类似军营的地方。
周围砌着高墙,墙上拉着可能是电网之类的东西,有士兵持枪巡逻。这里的变故似乎惊动了人,有人列队跑来,有人可能是在打电话——
好吧,是我的锅,我传到了机密要地,难怪他们这么警惕……
“我举手!我不动!你们别开枪!”
啧,法术类型不够,就是这么可怜。如果他能够瞬移,一闪身就消失了,根本不怕枪口对着;
如果他能够召唤金属,瞬间升起一面金属墙,把自己护个严严实实,也不用怕谁。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传送得靠土遁,土遁发动特别慢,有这个时间,对方已经几梭子弹扫过来了;
他能升起的墙只有土墙,强度大概是不够的,子弹还是能打到他——
而且,如果他升起土墙,大概率会被视为敌对行为,到时候,对准他射击的枪,大概就不是一支两支了?
【干什么!】
小油灯已经不开心了。指着沈乐的东西是枪!
是要打死人的!
你们凭什么这样对沈乐!
他为你们做了多少事情,你们不知道嘛!
噼啪一响,无形无质的电流,绕着沈乐织成了一道电网。
肉眼看不见差别,然而,举枪指着沈乐的战士,已经感觉手上一沉,像是枪口被什么东西拽了一把似的。
远处墙头的电网,也开始噼噼啪啪,闪起了白色的电火花……
【青灯!别!别!!!】
沈乐赶紧拦阻小油灯。他们是战士!
他们是在执行安保任务!
是我莫名其妙,闯到了他们守卫的区域,不应该伤害他们!
“我是沈乐!我在实验法术的过程中,不小心传送到这里来——”他赶紧解释:
“你们喊特事局的人过来!喊个特殊事务局的人过来,我来向他们解释——或者,我打电话给特事局的人?”
指着他的枪口并没有挪开,然而,战士的脸色已经放缓了。他们被抽调到这里来,也是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
至少,知道自己在和特殊事务部门合作。
降低警戒程度是不可能的,但是,打电话叫有关部门的人过来,这并不难?
“有关部门”的人很快过来了。看那跑步的速度,沈乐甚至怀疑,这位在两条腿上贴了甲马?
“哎呀,沈先生!”
特事局的成员简直满头大汗。沈先生您怎么跑这儿来了?
好吧,传送是不讲道理的,更别说这个定位符篆还是您给的——但是,事先咱们能打声招呼吗?
这里已经成了重要基地了啊!
周围好几个秘境,比如东海秘境,比如金三角秘境,比如未来可能寻找到、开发出来的其他秘境,重要物资中专,全都是靠这里的!
这要不是光天化日之下,要不是战士们训练有素,换一个毛毛糙糙的小子,开枪了怎么办?
他机关枪似的喷吐了一大段话,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沈乐的尴尬、也没有感受到沈乐身边,防御电网已经悄悄收敛了起来。
他只是满脸堆笑,拉着沈乐的手,一路往基地深处走:
“来来来,您既然来了,好歹帮我们个忙。这传送定位到底怎么定的?为什么我们定位总是不准?总是在这片地方飘来飘去?”
他们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努力提高光刻精度,也就把传送定位范围从一百平方公里,压缩到了50平方公里左右。
看着挺大,本质也就是10*10公里,变成了7*7公里……
这片地方,有山坡,有平地,有峡谷,有溶洞。跋山涉水去找东西,那困难程度,真的是谁找谁知道……
沈乐:“……我不知道啊!”
“……那,能拜托您多配合我们实验几次吗?或者,能拜托您,多提供几个符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