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兰2020 作品

第12章 野外考古:我带了房子出来,你们要不要住?

沈乐身后,隔了两道山梁,确实有人急得连连跺脚,就差直接冲出去了。本文搜:狐恋文学 免费阅读

跟着沈乐过来的考古队,人人踮脚,个个伸头。

眼看着沈乐三步并作两步,当场就跑得不见人影,看上去像是发现了什么东西的样子,年纪最大的带队老师瞬间抢出几步。

眼看就要跟着狂奔上山,脚下一滑,几乎趴在山坡上,被虬髯客一把架住:

“于老师!于老师您慢点儿!沈乐不是会擅自动手的人,他肯定会传消息回来!咱们慢慢过去!不着急!”

“小章,你不知道。”于教授甩开他的手,昂头望着山巅,眼神灼热:

“这片地方,我们一直觉得应该有唐代驻军的痕迹。烽燧啊,武库啊什么的。可是,没有找到,一直没有找到啊……”

这位教授已经快到退休年龄,头发花白,身材瘦瘦小小,满面风霜,一眼看上去,和当地的老农民也没有区别。

只是回望城市,再看向周围山峦的时候,那股无形的气势,才让人呼吸一紧,肃然起敬:

“如果我们有足够人力物力就好了,就能一寸一寸,搜遍周围所有的地方。可惜,并没有……现在,难得有点线索……”

“那您也稍微等一等。这山爬起来不容易,有当地人领路,带着我们走现成的道路,会好走很多……”

于教授慢慢站直身体,哀叹一声。和田附近发现的遗迹,有古城,有佛寺,有庙宇。

但是,他们最想找到的,唐代驻军的遗迹,发掘出来的却是那么少,那么少……

正在叹息,虬髯客手里,手机嗡嗡震动,铃声大响。接通电话,屏幕上,立刻现出沈乐尴尬的脸:

“呃……老师,我真没动手,是那些残片自己钻出来了……”

这是什么鬼话?

这到底是什么匪夷所思的理由?

虬髯客胸口气息一堵,满心想要吐槽,却不知道该怎么吐。手臂一歪,于教授已经掰过他的胳膊,盯住屏幕:

“自己钻出来就自己钻出来!别管那么多!你在哪儿?——立刻带我们过去!”

“呃……”

沈乐左右看看,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描述“我在哪儿”这个问题:这儿又没有路标,又没有门牌号。

他想了想,一拍脑袋:

“这样,我插一面旗子在地上,你们把无人机飞起来,确定一下定点。然后我再让老黄带你们过来——老黄!”

“来了!”

胖胖的土拨鼠妖不知从哪里冒出来,奋力跳了一跳,让自己的脑袋伸进镜头:

“知道了!我去带他们过来!这一块的路我熟,我知道该怎么走,保证稳稳带过来,脚都不让他们崴一下!”

沈乐向他笑了笑,点头挥手。土拨鼠妖猛然往地下一扑,冒出一股黄烟,立刻消失不见。

沈乐吓了一大跳,三步并作两步挪到上风向,用手往鼻端扇了扇,确定没有臭味,才放下心来:

谢天谢地,土拨鼠不是黄皮子,不臭,要不然,这身衣服就没法要了!

哪怕清洁术能够清理,他也不想要!

回头望望,距离车辆停驻的那个山坳,大概要翻两三个山头——步行的话,没有几个小时,绝对上不来。

沈乐就不急着开掘,先从包里拿出一面红旗,拴在登山杖杆子上,往地面一插;

再举起手机,四面八方拍个视频,再“咔嚓”、“咔嚓”拍一圈照片。地面上冒出来的金属块要有,周围的环境也要有。

只恨没有整片山区,自上而下的俯拍镜头,不过,既然大队人马带了无人机,想必不缺这种照片……

他一口气拍完,把视频和照片打了个包,给虬髯客发过去。手一松,手机顺着腕带自然挂下,他摸出笔记本,开始画草图:

山峦走向,下面的溪水,哪里山势陡峭,哪里山势平缓,哪里多少还像是能有条道路,哪里就不用指望走车、走马,只能让人勉强通过……

画完一遍,对附近地形大概有数,便找了块干净平坦的石头,坐下来闭上眼睛。精神力展开,默默感受大地的力量:

只是简单地冥想一下,无穷无尽的灵气,立刻潮涌而来。和田地区,本来就在昆仑山北麓,矿区集中了天地精华,更是和昆仑灵脉直接关联;

沈乐的精神力稍稍一展布,这块地方的灵气,顿时被扰动起来,向着沈乐奔涌。

沈乐甚至来不及吐纳,铜片已经轻轻一亮,开始大口大口,饕餮一般吞吸灵气:

“小章啊,是我老花眼了吗?”两道山梁之外,于教授盯着无人机屏幕上的画面,怔怔询问:

“这个小沈……身上怎么有个光圈?”

“也许是无人机镜头的成像有点问题?”虬髯客也不太敢相信,却并不敢指认老教授的眼睛开始老花,只能拼命甩锅:

“您知道,摄像什么的,到底和人眼不一样。角度对了,光圈、快门合适,很容易在人身上拉出一圈光来的……”

“唉,可能是吧。”于教授心知肚明,大概率并非如此,却也不打算去深究。左右看看,紧紧身上的登山包带子,长吸口气:

“我们还是看看怎么过去吧。沈乐发过来的照片,明显有东西,我们得快点儿到了……”

“跟我走!”不远处的山坳拐角处,响起一个精神抖擞的声音。老黄三步并作两步绕过拐角:

“这里我熟!我带你们走!有一条小路,很难走,但好歹也是路,可以上山!”

于教授不疑有他,立刻迈开步子,向他走去。前面人影一动,两个特事局小哥已经快步过去,拦向那个土拨鼠:

“老黄啊,咱就是说,下次用土遁过来,离人群远点儿。”一个拿着长杆探头的小哥压低嗓门,语速又急又快:

“差点儿就吓到普通人了!吓到他们,违反隔离规定的!”

“知道啦知道啦!我这不是特地在拐角后面冒出来的吗?”老黄不在意地摆摆手。

一扭头,远处的考古队伍里,一个小伙子两眼发直,死死地盯着他,嘴唇哆嗦:

“妖……妖怪……”

“哪里妖怪啦?”他身边,一个年轻姑娘俯身把登山包上肩,按了按帽子,登山杖腕带结结实实地向下压了压:

“你看错了吧?那是老黄啊!我们的向导!快跟上,老板已经出发了!”

“可是他……”明明就是从地底下钻出来的!我看见了!小伙子又哆嗦了一下,抵不过师妹催促,只能跟上队伍。

幸好他也不用离那个妖怪太近,老黄一马当先,走在队伍最前方,一个特事局小伙子跟在后面,再往后是于教授和搞甲胄修复的章教授;

接下来,是他们这一支考古队,和特事局派过来的人员,三五错杂,交织在一起。

保障车上,下来两个背枪的小哥,走在最后给队伍收尾。这片地方挨近矿区,路是真不好走:

也不能说没有植被,然而,仅有的一点绿色,匍匐在山坡上,死死抓住仅有的一点儿泥土,看着让人心惊胆战,总觉得一脚踩上去就能滑倒;

没有绿色的地方是大片岩石,上面道道裂缝,目测你给它一镐子,它就能“哗”地塌下来一片。

哪怕不去触动它,下面像是道路的地方,也是大石头叠小石头,碎石和碎石堆在一起,一脚没踩实,就能跟着石子儿流动出去……

“这边走,这边走。”老黄倒是走得如履平地,一边引路,一边还能在队伍里来回奔走,扶这个教授一把,扶那个教授一把:

“您小心脚下——哎,当心,这边要踩稳了,登山杖插在石缝里,确定不晃了才能发力……”

几个学生走得磕磕绊绊,唉声叹气。一抬头,老教授已经走到了前面,还回头来吆喝他们:

“快点儿!快点儿!都像你们这样走,还没到位置,天就黑了,又要撤回来!——那我们今天来干嘛来了?!”

“唉,老师,我们真的不敢走快啊!——哎哟!”

一个分神,直接扑倒在地……

“唉,老于你也别太苛责他们。刚入行的学生,确实没经验,走惯了就好了。”队伍里,另外一位教授双杖在手,一步步走得慢而稳当:

“想当年,我们刚开始田野考古的时候,不也是天天让导师骂么?”

“老赵你开玩笑!我们当年可没这么吃不起苦!”

“别这样,别这样。”赵教授悠悠笑起来:

“我们那个时代穷,学生要吃苦,现在大家都有钱了,学生还要吃苦,那经济不是白发展了么?”

“……”

于教授默默扭头。他跟在特事局小哥后面,亦步亦趋,踩着前人踏足的石坡,努力往上走。

山坡不算高,目测爬升也就两三百米的样子。但是,海拔本来就高,又不好走,只爬到坡顶,一群人就气喘吁吁,不得不坐下来稍事休息。

于教授把沈乐发过来的视频再翻了一遍,努力起身,继续艰难前行。这一举步,顿时觉得脚下全不一样:

地面看着还是碎石,却坚实了许多,再也不会打滑;

向下的山坡依然陡峭,一步步走下去,却感觉有一股莫名的承托力量,让人走得更加顺畅;

再走快一点,大地似乎自发地波动起来,像是化作波浪,把他托举在浪尖之上,围拥着他向前。

他自己感觉没用多少力量,已经轻飘飘地走到了山脚,再迈几百步,脸不红,气不喘,又已经到了下一个山头:

“什么情况?这里有怪异吗?”于教授心里有点毛毛的,仰头看看太阳,再看看身边的特事局小哥,才安慰自己继续走下去。

老黄却是更加精神抖擞,在队伍前后奔走,速度快得拉出一道黄影:

“走!走快点!马上就要到啦!”

周围地气的波动厚重温和,肯定是沈先生在施法,帮助这些普通人走过来——好强的法力!

不过也是,随手就能雕刻出效果这么好的清心凝神坐榻,这样的高人,怎么可能没有这种法力?

一行人蜿蜒迤逦,终于爬到沈乐所在的山梁。刚站稳,就看见沈乐睁开眼睛,快步过来:

“几位教授你们终于来了!——你们看,有反应的金属片,最大的一部分在对面山头……”

啥?

还要再爬一座山?!

从沈乐起身开始,就觉得脚下又开始打滑,沉重,需要一步一步慢慢上去的年轻学生们,膝盖一软,差点儿扑倒……

于教授却并不嫌苦嫌累。他眯起眼睛,顺着沈乐指点的方向仔细观察,又环顾四周。良久,轻轻点了点头:

“这里确实值得看一看。嗯,虽然侵蚀剥落非常厉害,但是,依稀还能看出烽燧的痕迹——

来,你们几个散开,以前面山尖为中心,把整个山头都找一找……”

“什么?要找这么大一片啊?!”

学生们齐声哀叫。于教授双眼一眯,沉下脸:

“喊什么?这点范围已经算小的了!要知道,这里靠近克里雅山口,是吐蕃通往于阗的传统要道!

——夏天冰川融雪,可能形成短暂的通行窗口,冬天冰封也有利于突袭。在这个地方设置烽燧预警,合情合理!快去!”

学生们哀嚎着散开。两个一组,两个一组,以山尖为中心,每个面一组,一边用金属探测仪扫,一边拍照、目视观察。

沈乐伸长脖子目送他们远去,好奇地询问:

“教授,这怎么看出来像是烽燧的?我完全看不出啊!”

“哦,这里的石块,有修整过的痕迹。”于教授对他的询问,倒是和颜悦色,耐心指点。

他迈步向前,沈乐赶紧贴到他身边,在他肘下轻轻一托。于教授只觉得腋下风生,脚步顿时轻快了许多,毫不费力,就到了那个山尖尖上:

“你看,这里的线条,这里的线条,这里的线条——这都不是当地石块正常的破碎纹理,肯定是有人凿石搭起建筑……”

沈乐仔细看,认真看,努力看。经过上千年的风吹雨打,冰封雪化,石块已经崩裂得不成样子。

这又不是埃及金字塔,也不是希腊神殿废墟,甚至不是泰山上的石鼓文,他眼睛都快要瞪出眼眶了,都看不太出人类加工过的痕迹。

老教授这双眼睛,大概可以把看到的石头线条,自动加以修饰,勾勒出曾经的形状;

奈何,他是真的没有这种ps工夫,没有一双能看穿时光的眼睛……

“不急不急,看不出来也不要紧。”

老教授含笑看着他,声音缓和:

“这种东西,都是跟着走多了,发掘的考古现场多了,自然而然就懂了。

我们在这里大半辈子了,刚入行的时候,也是什么都看不出来,被导师说像个半瞎子……”

我……我大概是个全瞎子。沈乐叹口气,默默闭上眼睛,开始用精神力探查前方的岩石。

巨大厚重的岩石歪倒在面前,表面裂缝密布,满是风吹雨打的痕迹。

顺着裂缝深入进去,可以感受到岩石内部的肌理,一层一层,纵横交错。有的缝隙宽大,有的缝隙细小,有的缝隙深,有的缝隙浅……

有的缝隙……咦?

他想他知道了!这一段笔直的线条,并不顺着岩石肌理走,而是在不该断裂的地方断裂。

再仔细探查,断裂的位置,并不是光滑如镜,边上分布着一点点细细碎碎的裂口。像是被人一下一下,打凿出的痕迹?

原来如此,原来这一段线条,真是人为。沈乐精神一振,沿着裂口一寸寸摸过去,转弯,再转弯,赫然找到了一个人为的平面。

按照这个标准散开精神力,沿着周围找了一圈,又找到了五六块开裂的巨石。

全部拼起来,虽然拼不成一座房屋,勉强也能拼成一个石室拐角……

“我知道了,就在这里。”沈乐微闭双眼,沿着他感应到的线条快速走了一圈,站回原位。

睁开眼,就看到于教授三分惊讶、七分担忧地盯着他,双手张开,像是随时要扶住他,避免他滚到山脚下:

“小沈啊,山头上这么陡,下次可别闭着眼睛走了啊!”

沈乐微笑起来,努力点头。他扶着于教授转了一圈,看着老教授咔嚓咔嚓拍照,又从包里拿出一叠标签,挨个贴在石头上;

等着对方干完,才把他拉到附近山道上,小心指了指地下:

“那个……这个金属片,它真的是自己冒出来的……”

老教授蹲下身子,双手按在地面上,几乎要把双眼凑到金属片上去看。

前后左右,仔细看了好一会儿,又拍了一大堆照片,才划线、竖杆子、拉绳、动手开挖。

捡开几块石头,拍一张照,再捡开几块,再拍一张;渐渐地,等金属片大半暴露出来,老教授长长叹一口气,摇摇头:

“还真是自己冒出来的……”

“您别碰!”

“别碰!”

两个特事局小哥同时杀了过来。一个拦在老教授面前,摸出一张纸符,撕开背胶,“啪”地贴在老人身上;

另一个伸出长长的探杆,在金属片上晃了一晃。“滴滴”两声轻鸣,小哥低头一看,立刻长长松了口气:

“不到三位数,还好。——于教授,这真的不是您能碰的,咱们做考古,学术确实重要,生命安全也重要不是?”

于教授满脸不甘不愿,也只能默默点头。沈乐快步上前,把金属片捡进袋子里,封装,贴标签,塞进背包。

然后,一边蹲在原地往下翻检,试图找到和金属片有关的其他物件,一边轻声劝说:

“教授您别着急。这块地方,既然有人迹,那肯定不会只有一点碎片。

我把我要的东西拿走,以后修复过程中,还能请您指导——至少能拍照片给您看,除此之外,这里所有没灵性的东西,不都是您的?”

他双手翻飞,不断挪开石块,又捡出一块碎裂的金属片、一根黑乎乎的细绳。一边捡,一边问:

“教授,我记得中原地区,看看土层属于什么时代,大致就能判断出土文物的年代。那和田地区有这种土层吗?怎么看?”

于教授似笑非笑地瞥了沈乐一眼。嘴唇翕动,沈乐猜测他大概在说“到底是文物修复专业的”,但是也没有证据;

停一停,就听教授道:

“考古地层学,看的是因为人类活动,形成的各种文化堆积。和田这地方,干旱,多风沙,人类活动又经常因为绿洲变迁而中断……”

沈乐“啊”了一声,举手拍拍脑门。傻了傻了,这里住的人少,又经常迁走,人一走,风沙就把人居环境掩盖——

而且废弃的古城,基本上不太会有人来住,怎么会像中原一样,形成层层叠压的文化地层?

“所以我们考古的时候,基本上就是一层流沙,挖开就是遗址。

有时候,是一层流沙,下面一层淤泥层,再下面是遗址,比如达玛沟普鲁克墩佛寺遗址。”

老教授悠悠地讲起来,如数家珍:

“那边,就是最厚3.3米,最薄2.2米的沙丘,下面20-30厘米的砂质淤土层。再往下,能挖到墙壁,木柱,佛像……”

他声音悠远,仿佛陷入回忆一般。沈乐一边竖起耳朵听,一边努力在石堆里探索,找到最后一件东西,才直起身:

“我知道了。教授,您稍微等一下,我把我要的金属片全部拿回来,然后,就陪您挖这个遗迹!”

他顺着自己的感应,在山头附近快速绕了一圈。脚步轻快,到地方拍照、拿东西、立标记、走人去下一个地方,像阵风一样刮过。

全部走完的时候,有些点位,考古队的教授和学生们,甚至还没有赶到……

“啊……教授,这我们要挖多久啊……”

眼看太阳已经渐渐西斜,死命爬上来的学生们簇拥在于教授周围,脸色难看。

沈乐在每个金属片出土的地方,都插下一杆小旗子,脚下星罗棋布,何止几十杆;

这些地方全部挖一遍,那就不是十天半个月能了事的。都这么晚了,现在开拔,爬到车子所在地,天色估计已经黑了……

野外考古伤不起啊!

“那个……”

因为背了一大堆甲片,身上灵力波动过高,被拦在人群外的沈乐默默举手:

“我带了房子过来,你们要不要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