苟顺肃然说道:“下月十五,日月岛会在大都进献"汉百戏",你们手中这些卡片,便是其中的一项表演内容。
“不过放心,你们不是主演,而且有很大的可能不会上场表演。但是你们是最重要的替补!而且,不要觉得委屈。你们的任务很重,也不是只有你们这一支连队参加。所以,诸君还请努力!”苟顺说完,对着大伙儿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叉手礼。苟顺持这么端庄的礼仪,却是小六第一次见到。虽然看着别扭,却不得不单手扣胸应道:“如你所愿!”接下去数天,在船上的生活倒不无聊,却充满着辛酸。哪怕夜以继日地练习,小六也不过勉强抛起两个丸子,却依然手忙脚乱。眼睛觉得自己可以,双手却说:不,你不行!更别提卡牌上的人,还手抛脚踢的……好在上窜下跳的苟大监工,根本没空搭理他。只要看大伙儿在勤于练习,便一副很满意的样子。意思是,态度决定一切?船队一路往北,于直沽码头外海滩上停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午时才被准许上岸。码头边上,立起一个硕大的营寨,周边有军士看守。自船队上下来的人,全都被塞入营寨之中。小六不由的有些忐忑。第一次踏足长江以北,竟然便直接深入敌后?而直到这时,小六才发现整支船队,竟然有千余人之多。大部分都是生面孔,一副低眉顺耳的良民模样,这些显然是苟顺四处搜罗而来的真正艺人。其余数百人,则是与小六这支连队一样,从日月岛军中调来的士卒,混入艺人的队伍之中充数。二月十五,甄公子会亲自参加大都的游皇城,这在日月岛军中高层内,并不算机密。只是小六没想到的是,自己会以这样的形象来参与这次行动。没办法在皇城玉树临风了……当夜,安排好所有人的营帐之后,苟顺便公然发下大都与皇城的地图。上面标示着每一条道路的名称、游皇城的路线、集中表演的位置,以及所有严禁进入的区域。小六不由地肃然起敬。游皇城,是国师八思巴为忽必烈搞出的一项盛大佛事,亦称“白伞盖佛事”。至元七年,也就是在忽必烈建立元朝的前一年。八思巴第二次向忽必烈授予密宗灌顶,而忽必烈而拜其为国师,赐予封号:“普天之下,大地之上,西天佛子,化身佛陀,创制文字,护持国政,精通五明班智达八思巴帝师”,又称帝师大法王。八思巴由此成为古往今来,地位最为高贵的大和尚。为了回馈皇帝的厚爱,八思巴特制一白伞盖,顶用素缎,亲笔以泥金书梵字于上,谓“镇伏邪魔护安国刹”。并定于每年二月十五,举白伞盖游皇城,为国朝祈福。.. 游城队伍以白伞盖开路,宣政院下属官寺喇嘛和尚为首,包括驻军、教坊司的云和署、兴和署、祥和署等杂扮队戏数千人,组成浩大的仪仗队,边歌边舞,绕城而行。大都居民倾城围观,皇帝与皇后也会于玉德殿外观礼,与民同乐。这一天,便成为大都百姓每年一次最为盛大的节日,他们可以举家出动,沿街免费观看各种杂伎表演,享受来自皇家赏赐的欢愉。中书省、尚书省以及各部各司,包括各行省,都会以自己的名义寻找民间伎艺高手,组织节目进献而参与其中,以博帝王一乐。虽然没要求彼此的攀比,但是节日若真的有趣,哪怕只是引得帝王遥遥一笑,这些投入便已物超所值。只是自八思巴去世之后,游皇城便少了个重量型的主持人。其后帝师,虽然名义还在,其权势与八思巴却根本不可同日而语。加上也许是因为皇帝年岁渐大,兴趣不再。也许是因为各部、省财政捉襟见肘,不舍得再作无谓投入。游皇城的规模,一年不如一年。甚至于其间还停办过一两次。如今的这位帝师意希仁钦,是八思巴的弟子,杨琏真伽的师兄。自接任帝师以来,便长期在五台山修行。本归帝师管辖的宣政院事务,也早已被归划尚书省桑哥管理,是以意希仁钦在朝堂之上已经基本没了存在感。忽必烈通过八思巴,成功地收服吐蕃全境。如今鸟尽弓虽藏,但兔死狗未烹,也算对得起他们萨迦派诸位先师。去年秋冬时节,杨琏真伽在杭州被杀,官方的口径是暴病而亡。暴病,是个很好用的解释死亡方式。上于汗王,下至将相百官,都可以用这种方法令其离开人世。这倒也没啥,只是近半年过去,江南释教总统职位至今空缺,帝师既没有推荐新任总统,尚书省也没见要选派僧官上任。当然,也有可能是无人敢去杭州。这几个月,只见江南官员要求调回北地,却罕见北地官员想去江南。
但是,噶玛噶举派借新鲜出炉的活佛之威,竟然在杭州扎下了根,而且其势力在江南以势如破竹之势疯狂扩张。许多原本供奉萨迦教派的江南寺庙,纷纷转投噶玛噶举。甚至原本一些保持相对独立的禅宗寺庙,也愿意奉其为首。显然,江南释教总统这一职位,只能落入噶玛噶举派手中。而据说那位才十岁不到活佛,有望争得下一任帝师之位,并因此愿意独立承办今年的“白伞盖佛事”。要论有钱,还得是和尚!北地的寺庙还在观望,江南却如响而应。尤其是日月岛,几乎以一己之力,承包了游城的大半演出团队。这日月岛,竟然比和尚们还有钱?“汉百戏”啊……真是令人期待!虽然粮价已经完全控制不住地飞涨,虽然木炭等生活必需品已经无法用纸钞购得,但是这个冬天终于快过去了。春天毕竟是可以让人觉得期望的季节,能来一场浩大的游皇城,对于日渐困顿的大都百姓来说,也算是一种苦中作乐的期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