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最好支持
黄蓉被囚在真武观厢房中,因不幸中了那胡椒锁脉散,周身武功半点也施展不出。
此刻的她,真个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所幸每日法尔赞娜都会准时让她前去哺乳郭襄,母女二人这才有了短暂相聚之机。
黄蓉实在摸不透这法尔赞娜的意图。
想那撒马尔罕城,确是自己与丈夫郭靖领兵攻破,致使花剌子模国为成吉思汗所灭。
这般毁家灭国的深仇大恨,真不知这妖女会如何折磨自己。
莫不是真要吸干自己的内力,再将自己卖入那烟花之地?若是当真受此大辱,倒不如一死了之,来得痛快。
黄蓉越想越是心慌意乱,不禁暗自垂泪。却不知莫娜丝正忙着炼化从丘处机身上吸走的真气,她这才得了些许喘息之机。
又过一日。
法尔赞娜已然将吸取来的内力全部炼化,旋即又将黄蓉提到殿内,脸上带着笑意,说道:“郭夫人内力深厚得紧,我若将你内力尽数吸走,这天下的高手,我便再也无需惧怕了。”
黄蓉道:“妹子,你修炼这般邪门的内功,难道就不怕遭受反噬之祸吗?要知道武学之道,本是参天地化育之理。老子曾云‘反者道之动’,姑娘可知道为何《易经》要强调‘孤阴不生,独阳不长’?”
她顿了顿,又接着说道:
“你强行截取他人苦修数十载的阴阳造化,这就如同在山洪暴发之时修筑堤坝。水势越是被堵塞,那反噬之力便越是猛烈。
内力修为,本是精气神三宝熔铸而成,所谓‘炼精化气,炼气化神’。
你夺来的真气,终究是他人精血所化,你可曾想过,这些无根之水如何能在你的丹田之中生根立足?”
说着,手掌翻覆,续道:“这就好比在沙地之中蓄洪,水一渗进去,沙地便会塌陷;水一泄出来,沙地便会崩塌。”
法尔赞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黄蓉强自镇定心神,继续说道:
“佛家讲究‘无我相,无人相’。你每夺取一分内力,便会多沾染一分‘我执’。
待到万千杂气浸透你的灵台之时,姑娘你以为自己是在驾驭内力,实则是万千亡魂在撕扯你的灵台!”
法尔赞娜听她这般言语,不由得鼓掌大笑,说道:
“郭夫人果然见识不凡,懂得如此之多。不过你所说的这些弊端,我如今都已然解决了。
那《九阴真经》中的易经锻骨和《九阳真经》,你可曾听闻?
那易经锻骨的武功,便能为我修筑堤坝,蓄积这些无源之水;而那《九阳真经》,正好助我炼化这些无根真气。”
黄蓉一怔,脸色煞白,问道:
“是他教你的?”
法尔赞娜笑道:“正是,这般绝世武功,若是旁人,早就抢得头破血流了,可臭狗却根本不把它们放在心上。”
说着,一把抓住黄蓉的手腕,右掌贴在黄蓉的气海穴上,运起吞元神功,便开始吸纳黄蓉的内力。
黄蓉只觉内力如决堤之水,倾泻而出,心中骇然至极,神色间满是惶恐之意,暗自叫苦不迭:“易逐云你这个不孝女婿,竟然把武功传授给这妖女魔头,可真是把岳母娘给害惨了!”
法尔赞娜闭目摇头,说道:“你的内力,可比不上那老道士的精纯。”
黄蓉勉强开口,柔声道:“妹子,我这一身内力,你要便全部吸去,我的人头你也随时可以取走。只是襄儿……”
一提到女儿,不禁悲从中来,落下泪来。
法尔赞娜笑道:“以后我便当她的娘亲。”
正说着,只听得一声清脆的雕鸣之声传来,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黄蓉又惊又喜,心想:“莫不是靖哥哥来了?”
法尔赞娜当即收功,出了殿门。
抬头望去,只见两只大白雕在鄂州城上空盘旋翱翔。
黄蓉也随后跟了出去,看到自家的那两只白雕,不禁热泪盈眶。
再向江北俯瞰,远远瞧见一队队蒙军轻骑纵马飞驰,所到之处,民居尽皆被点燃,一时间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百姓们四散奔逃,许多人倒在了箭矢和弯刀之下。
原来忽必烈已经派董文炳攻破了黄陂。为了达成大军成功撤退的战略,他暗中授意董文炳烧杀抢掠,裹挟着流民做出攻打阳逻堡的态势,妄图迟滞宋军的行动。
同时,又派伯颜、刘黑马退回大胜关以北,以防两淮的吕文德和襄樊之兵截断后路,确保大军能够稳步撤退。
法尔赞娜眼见这般惨状,嘴角微扬,对着黄蓉说道:“郭夫人,眼见自己的家园被如此肆意践踏,心中作何感想啊?”
黄蓉满脸愤然,道:“蒙古人这般灭绝人性,所作所为天理难容,我还能有什么别样感想?”
法尔赞娜话锋一转,悠悠道:“要不这样,你帮蒙古人攻破鄂州城,只要你答应,我便放了你女儿和其他人。我倒想知道,在你心中,到底是亲生女儿重要,还是这鄂州城更为重要?”
黄蓉心中一动,寻思:莫不如暂且顺着她的意思,先得到解药,之后再从长计议。
念及此处,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我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自然是亲生女儿最为重要。莫说是这鄂州城,便是整个大宋,在我心中,也比不得我女儿半分。”
法尔赞娜闻言,脸上笑意更浓,说道:“你这心思,莫不是想让我给你解药吧?久闻那打狗棒法精妙绝伦,冠绝天下……”
说罢,笑眯眯地紧紧盯着黄蓉。
黄蓉见她眼神温和,心中却猛地一紧,暗叫不好:“这妖女竟然会彭长老的摄心术!可惜我此刻功力难以施展,否则定可用移魂**反制于她。”
想到此处,忙闭上双眼,不敢再与对方眼神相接。
法尔赞娜见此情形,暗自称奇,笑道:“没想到你竟然识得这摄心术!倒也难怪,那彭长老曾经可是你的手下。”
话音刚落,便听得呼呼风声传来,显然是有轻功卓绝的高手正向此处赶来。
法尔赞娜反应极快,一把抓起黄蓉,四下一扫,却不见人影,随即往后厢房奔去。
只见一个青影自屋顶落下,直窜进一间屋里。
法尔赞娜急忙放下黄蓉,闪身堵在了房门前。此时,屋里传来孩子的哭声,紧接着便听一人说道:“没想到竟在这里?莫哭莫哭!”
那一高一矮两个道姑也匆匆来到法尔赞娜身旁。
法尔赞娜猛地用力推开房门,只见来人正将郭襄紧紧抱在怀里。
那人身高不足五尺,身着一袭样式奇特的青色衣衫,脸上还戴着半边面具,眼神闪烁不定,端的是个十足的怪人。
那两个道姑见到此人,齐声惊呼。
法尔赞娜闪身上前,伸手便去夺郭襄。
那怪人反应亦是敏捷,矮身巧妙躲过。之后便在屋内来回乱窜,身法灵动异常。
法尔赞娜见他只是一味躲闪,不禁有些恼怒,厉声喝道:“你是何人?速速放下孩子,我便饶你一命!”
内力运转,双掌舞动间,只见气浪滚滚翻涌,顷刻间,便轻松将那怪人逼到了角落里。
那怪人神色惶恐,大声叫道:“颜婳、夏提努尔,你们竟然叛教?可知道这孩子是谁吗?她可是教主的小姨妹呢!”
他这一喊,法尔赞娜已然欺身上前,一把夺过郭襄,又一把将他提了起来,转头问门口的两个道姑:
“这是何人?为何会认得你们?”
两个道姑皆是微微点头。
原来那高个子道姑正是颜婳,矮个子则是夏提努尔。二人在庐州之战后,便被带回了玉女峰,一直接受着那伟大光荣正确的思想教育。
后来易逐云被法尔赞娜困于南阳,法尔赞娜得了易逐云的印章,写了一封信并盖上印章,派人送去玉女峰,这才顺利将两人弄了出来。
颜婳上前说道:“姑姑,他是元真教的,叫苟不凡,大家平日里都叫他老狗。”
夏提努尔眼中掠过喜色,问道:“教主来了吗?”
法尔赞娜见状有些诧异。
老狗肩头被法尔赞娜紧紧抓住,整个人被高高提起,痛得叫出声来,说道:“我乃元真教蝙蝠使,易大侠是我教主,你还不快放开我!不然等教主到了,有你好受的!”
法尔赞娜听后,不由一笑,问道:“襄阳之战打赢了?”
老狗昂首道:“那是自然,有教主出手,鞑子根本不堪一击。”
黄蓉此时也来到门外,听闻襄阳打赢了,不禁面露欢喜之色。
法尔赞娜问道:“他现在在哪里?”
老狗眼神偷偷往门口打量,脱口而出:“就在山下!”
法尔赞娜提着他便出了门,将郭襄交给颜婳,纵身一跃,飞上屋檐,往山下望去,却哪有易逐云的半点身影?
顿时怒从心头起,喝道:“小矮子,你竟敢骗我?你可知道我是谁吗?”
老狗强自镇定道:“我可没骗你。你的武功,远远不及教主,你若不放了我,日后必定有大难降临。”
法尔赞娜听了,哈哈大笑起来。
黄蓉见这怪人似乎并不认识法尔赞娜,忙出声提醒道:“她可是你们教主的红颜知己。”
老狗听后,大为诧异,赔笑道:“原来是自己人。其实教主没来呢!”
法尔赞娜甚是不悦,冷哼一声,跃下屋脊,将老狗扔在地上,冷冷道:“是你们教主派你来的?他为何不亲自前来?”
老狗赔笑道:“教主忙得很,诸多事务缠身,况且还有大长老那边的事……哪能亲自前来呢,我是来送信的。”
说着,又偷偷打量颜婳和夏提努尔,脸上笑意更甚。
法尔赞娜脸色一冷,道:“那你就回去告诉他,我与郭家的恩怨,与他无关。看在他的面子上,我已经饶过丐帮了!”
老狗笑道:“何必如此见外呢,大家都是自家人。”
法尔赞娜颇不耐烦,喝道:“少废话,把信拿来!我倒要看看他写的究竟是什么!”
老狗面露为难之色,道:“这信不是写给你的。”
法尔赞娜道:“那是写给谁的?”
老狗连连摇头,道:“信已经送到收信之人手里了,我见蒙古人到处烧杀抢掠,这才上山来看看。”
法尔赞娜见他眼神闪烁,便知他在说谎,冷冷道:“你一个小小教使,竟敢在我面前撒谎,小心我把你扔下山去!”
老狗心中骇然,暗自叫苦:教主的这些婆娘,长得倒是貌美如花,可怎地尽是些心狠手辣的魔头,敌我都分不清。
想到此处,说道:“教主有令,这信不能给别人看!”
法尔赞娜怒喝道:“我也不行?”
老狗连连摇头。
黄蓉见状,和声说道:“小兄弟,那我能看吗?”
老狗是认得黄蓉的,略一迟疑,还没等他回答,法尔赞娜又上前一步,抓住他恶狠狠道:“看来是能看的!快拿出来,否则休怪我心狠手辣!”
老狗本就没想着反抗,转瞬又被抓住,心中正自惶恐,怀里的信件便被法尔赞娜取了出来。
老狗焦急万分,急声道:“此乃军机密信,不能打开,你若打开,再送去给对方,人家便不会相信了,那样的话,教主的谋划可就全落空了。”
法尔赞娜冷笑道:“重新蜡封便是。”
说罢,将其中一封信件取出,但见信上写道:“
孟帅钧鉴:
襄樊一役,某侥幸胜兀良合台,然此非逐云之能,实乃公昔年黄州鏖战、夔门布防之余烈也。
今忽必烈十万之众陈兵鄂北,公若以疑兵锁其于江汉,则北虏首尾难顾。
某闻公尝言:‘藩篱三层,首重夔渝’,今某愿为公之‘第四层藩篱’,自襄阳直捣洛阳。
若公能牵忽必烈十日,某当绝蒙元粮道于南阳;若牵二十日,汴梁可复矣!
宋室兴衰,系于公一念之间。”
法尔赞娜看罢不禁一怔,满脸惊讶之色,脱口道:“他……他竟要攻打洛阳?可他从何处得来这许多兵马?”
老狗顿足,痛心疾首道:“完了完了,这信如今被你拆开,即便送到孟帅手里,也难以取信于人了!”
黄蓉闻言,亦是大为惊讶,忙问道:“襄樊战事究竟如何?”
老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垂头丧气道:
“襄樊之战大获全胜,教主收编了倒戈的汉军签军万余人,还有奴隶工匠几千人。
教主与郭大侠两面夹击,阵斩蒙古鞑子一万两千人,史天泽大败,狼狈逃回南阳。
教主得知大胜关被忽必烈攻破,便带领几十人每日在军中与百姓间慷慨演讲,征召志愿军攻打南阳,如今已有两万多人报名响应……”
众人听罢,又惊又喜,原以为即便取胜,最多也只是打跑蒙军,实未料到能获此辉煌大胜,只是现在又要急匆匆攻打南阳,这是为哪般?
黄蓉沉吟片刻,说道:“即便如此,南阳乃是一座坚城,纵然守军不多,又岂能轻易攻破?”
老狗傲然道:“教主自有妙策,定能克敌制胜。”
法尔赞娜又取出另一封信,只见上面写着:“
景修将军亲启:
文焕兄已执掌襄阳兵符,黑炭团旧部皆愿随将军北复中原。
忆昔将军率三千儿郎直捣汴梁,蒙酋闻风丧胆;今若提两淮劲旅再临故都,岂非青史不朽之功?
某已焚蒙贼南阳粮仓,汴梁守军日食仅一餐。将军若渡淮河,某当以襄阳之粮为后援。他日太庙论功,吕氏旌旗当列三军之首也!”
两封信的落款,均是易逐云、郭靖和吕文焕三人。
法尔赞娜心念一转,将信递给黄蓉,问道:“那孟帅,想必就是孟珙了吧?这景修将军又是何人?”
黄蓉心中诧异,心想这妖女对那贼子果然情意深重。她看完两封信后,缓缓说道:
“景修将军便是吕文德。他们是打算让孟帅一路将忽必烈缠住,襄樊这边一路直取南阳,随后进图洛阳。而吕文德一路则从淮西……此计太过冒险了!”
说到此处,她转向老狗问道:“吕大帅会同意吗?关中的蒙军又当如何应对?莫不是也给余玠写了信?”
老狗答道:“吕文焕如今已是我元真教中人,教主有令,他岂敢不遵从?郭夫人但请放心,吕文焕已经上奏朝廷,力求朝廷支持。至于四川的余玠将军,只需出兵大散关,便能牵制关中蒙军。”
黄蓉又问:“若朝廷不予支持呢?”
老狗哼了一声,道:“支不支持,教主都决意要打。若打不赢,便退回山里打游击,总之绝不让蒙古鞑子有片刻安宁。那狗皇帝最好还是支持,否则他日兵临临安城下,可有他哭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