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82章 顺风车（番外1041）
这天，顾澈像往常一样走进渡岚。
他到得比较早，约好的几位老总要半个小时以后才到。
他便先去了包厢，将西装脱下，交给服务生去挂起来，然后便来到了窗边沙发坐下。
楼下持续传来钢琴声，他仔细听了一会儿，辨认出那是《tears》，一首很有名的曲子，以前他学习钢琴的时候，这首曲子总是弹不好，母亲弹出来的就很有感觉。
母亲曾说，弹不出曲子的悲伤，是一种幸运。
现在，这首曲子经过楼下那位的演奏，更显压抑与纠结。
顾澈麻木地听着那曲子，给自己点了一支香烟。
他坐在单人沙发上，手肘支在沙发扶手上，手中夹着香烟，拇指轻轻抵着太阳穴，就那么望着窗外发呆。
落地玻璃窗映出他自己的身影和表情，他感觉自己不像个活人。
这段时间，他都有这种感觉，尽管他每天忙忙碌碌地工作应酬，但他常常感到自己身上一片死寂。
除了工作以外，他变得极其钝感，已经可以做到不再刻意去关注那丫头的事情。
所以当外面的琴声停止，他没有注意到。
当包厢门被推开，他也没有在意。
直到时可心站在他身边，站了好几秒，他的余光才后知后觉地瞥见。
他微微一愣，回神，像打了个盹儿，睁眼发现某个属下正站在自己身边，因此他的脸上流露出惊讶，但同时也十分的漫不经心。
“有事？”他语气疏离，表情淡漠。
时可心抿唇，似乎难以开口，但她并未有过多的迟疑，对他说道：“你现在有时间吗，我有件事，想求你帮忙……”
她用了“求”字，顾澈把手里的香烟衔在嘴里，微微撩起袖口看了一眼手表，然后重新把香烟拿在手里，对时可心说：“我朋友马上就到，恐怕不太方便。”
“领班说，你预定的是七点半正式开餐，现在还有一个小时。”说话时，她身体微微向前倾，显得十分焦急。
七点半开餐，那么他们约定的时间不会早于七点，此时是傍晚六点半，他提前到了，的确还有至少半个小时的空闲时间。
所以她是问准了时间，推理出他当下有空才过来的。
顾澈却表情淡淡，轻点烟灰：“可我现在不想解决你的问题，不管有没有时间。”
她手指攥紧，又松开，然后低下头，垂着眸，对他说道：“那我等你忙完。”
他捻熄燃尽的香烟，又点了一支，吸了一口，说道：“不一定几点了。也不一定还有心情。”
她点了下头，“没关系，我可以等，今天不行，就等明天。”
“明天也不一定有时间。”
她抬起眼眸，眼圈发红，她很无助，也明显在生他的气，但她选择了隐忍。
她继续用那种平稳的出奇的情绪对他说：“不管怎样，我晚点再来找你。”
顾澈冷笑一声，还真够锲而不舍。
她这样子倒让他有点好奇了，是什么事情，能让时家大小姐带着屈辱来求他。
为什么不去找她那位成熟稳重，给足了她安全感的男朋友？
总之，顾澈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甚至没有回应她的话。
时可心转身离开了包厢。
顾澈没有回头看她，她如何落寞转身，如何目光暗淡，如何眼含泪水，他都没有去看。
他只是非常确信，时可心遇到了麻烦，可能还不小。
至少她父亲，她其他朋友都解决不了，或者她不愿意去求助那些人。
也就是说，这是非他不可的一件事。
不久前，当他被这丫头无情拒绝，然后还亲眼目睹她与霍明朗牵手离开，顾澈就希望有一天，她能回到他面前，哭着来求他。
这一天这么快就到来，是他没想到的。
他的心情没有想象中那么痛快，也是自己没想到的，他的心中甚至燃起一股无名火，无处发泄。
楼下再次传来钢琴曲的声音，换了一支曲子。
这次顾澈一下子听出来，那是他们十几岁时一起登台演奏过的那首《春天奏鸣曲》。
只不过，那时候，她弹钢琴，他拉小提琴，如今却只剩她一人弹琴，原本愉快的曲子，也多了几分悲伤落寞感。
在那优美的曲调中，顾澈也仿佛回到了过去。
那天的演出十分成功，他们配合默契，仿佛一对小情侣。
下来后，同学们都开他们玩笑，眼神暧昧地看着他们。
但她第一时间向同学解释，红着脸说只是朋友关系，从小就认识而已，而且他有喜欢的女孩。
顾澈猜不透她心意，只是一味生闷气，然后默许她的说法，后来甚至为了试探她，主动说自己喜欢楚灵夕。
现在回看那段青春往事，才意识到，当初的嘴硬爱面子，使自己错过了表白的时机，得知真相后，她甚至不愿意再给他一个修正的机会。
可如今呢，她有求于他了，又来弹奏起有着他们过去美好回忆的音乐。
在她心里，他的感情是这么好支配的么？
想到这，一股无名火从心中窜起，顾澈正要捻熄香烟，却反过来拿起烟灰缸，重重砸在旁边墙上，壁纸后面的欧松木板被他砸出了一个难看的坑洞。
服务员听到动静，慌忙进来查看。
他指了指墙壁，说道：“晚点让你们经理报个价，明天送到我助理办公室去，助理会给你们结账。”
“好的顾总，请问您需要调换包厢吗？”服务员情绪平稳地问道。
“不用了。”
服务员答应一声，小心翼翼地移来屏风，挡住了那一处破损凹痕，同时又拿来了一只新的烟灰缸。
晚上七点，约的人陆续到了。
顾澈换上了另一幅面孔。
这天的饭局本可以晚上十点结束，因为早早就聊完了事情。
但顾澈表现异常活跃，与那几位老总好像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席间又有两名年轻漂亮的女子，一个是某时尚品牌的创始人，一个则是某零食品牌的创始人，有女人在场，那几位老总也表现得很亢奋，夸夸其谈，千杯不倒。
两位女老板，顾澈都是第一次见，她们性格爽快泼辣，也是健谈的人，因此一桌人，虽来自不同领域，虽有男也有女，却天南海北，话题不断。
认识顾澈的一位老总还惊讶于他今晚竟然如此活跃。
顾澈笑笑，拿起酒瓶，兀自把面前空杯满上：“见到诸位，心情好。”
就这么边喝酒边聊，聚餐一直持续到晚上十二点，一行人才起身离开。
顾澈是今日东道主，将那几位老总送到餐厅外。
来时顾澈衣冠整齐，离开时，白色衬衫袖口随意卷起两圈，领口纽扣也多开了两粒，西装搭在手臂间，走出渡岚，夜风一吹，头发也微乱，显出几分洒脱与不羁。
做零食品牌的那位年轻女老板，望向顾澈，满眼欣赏，倾慕之情毫不掩饰。
正巧碰到顾澈的目光，她脸上微微一红，低头将头发挂在耳后。
零食女老板说自己叫了代驾还没来，一直留到了最后。
等其他人都离开，只剩那零食女老板的时候，顾澈问她，代驾到什么地方了。
女人看了一眼手机，懊恼说道：“他取消订单了，我刚发现。”
女人一边说着，一边操作手机，皱眉道：“附近竟然没有空闲的代驾，顾总往哪边走，方便让我搭个顺风车么？”
顾澈知道她要往哪边走，便看了眼相反方向，正要拒绝女子，忽然看到了路边站着的那道纤细身影。
她站在路灯下，低着头，一只脚随意踢着路边的青石地面，黄色灯光自她头顶打下来，使她的五官有一半在暗影里，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虽然不知道她站在那多久了，但她很显然在等他。
这么晚才结束聚会，顾澈多少有些故意的成分，但他没想到，这丫头真的一直等他等到了午夜。
顾澈有瞬间的心疼，但同时也燃起莫名的愤怒。
仿佛是感觉到顾澈在看她，她忽然转头看向这边，与顾澈的目光交汇在一起，暗淡的目光瞬间被光亮。
顾澈却仿佛无视，转而对零食女老板说：“你往哪个方向，我可以送你。”
女人一听，眼睛亮起，当即不再客气：“我住时代酒店，那就麻烦顾总了。”
说话时，女子眼神潋滟，含情脉脉，充满了暗示与邀请。
都是成年人，有些话不必明说，有些事情若你情我愿，便可直奔主题。
顾澈看到了她的表情，却没有过多在意，只是在听到“时代酒店”之后，下意识往不远处那丫头那瞧了一眼，勾了勾唇角：“那够巧的。”
女人眼底流露惊喜：“顾总也住那边？”
顾澈笑笑，未置可否，而是直接拿出手机给自己的司机打了电话，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过了一会儿，一辆黑色宾利停在两人面前。
女人坐进后排，顾澈随后也上车。
在他关上门的瞬间，时可心已经跑到了车门边。
她站在外面，焦急而坚决地敲了敲车窗。
顾澈降下车窗，看着时可心，目光冷淡。
“很晚了，我也还要去送朋友，有什么事，以后再说吧。”
时可心却不肯放弃，扒着车门，着急说道：“我真的有事，能让我先上车吗？”
在顾澈表态之前，车里的女人很聪明地表现出了大度与识趣：“顾总要是有事要忙，就不用送我了，我再等一会儿，总会叫到代驾的。”
说着女人便要拉开车门下车。
这是她的识趣，也是她的试探。
顾澈说：“不必了，我可以送你。”
女人听完，娇艳红唇在昏暗的车内，微微扬起弧度。
然而脸上笑意还没绽放开，却又听到顾澈对时可心说：“上车。”
时可心看了他身边女人一眼，很快转移开目光，低头上车，坐进了副驾驶位。
女人暗暗咬牙，从后面暗暗打量前排的姑娘。
凭着女人的直觉，她认为这个姑娘，与顾澈有着不可告人的关系。
……
时可心关好车门，顾澈升起车窗，车子平稳驶离渡岚餐厅，向着海城最奢华的酒店时代酒店驶去。
顾澈坐在她身后位子，可以从右侧后视镜里看到时可心的脸。
他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她。
他看到，时可心上车后，先看了眼中控显示屏上的目的地，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但随即恢复了平静。
时代酒店是时可心父亲名下的产业，如今已经成为海城的打卡地之一，因为设计独特，服务一流，时代酒店已成了海城的地标性建筑之一。
顾澈在那有独属于他自己的套房。
看她的表情，或许误会了他和旁边这位零食业女老板的关系。
孤男寡女深夜去酒店，还能干什么？
时可心看向后视镜，两人的目光在后视镜里接触，顾澈毫不回避，开门见山道：“找我什么事。”
时可心沉默了两秒，说道：“还是等下车再说吧。”
她话音一顿，又补充一句：“不会耽误你们很长时间。”
顾澈听得出她声音凝重，情绪紧绷，大概与她要和他说的事情有关。
这也再次让顾澈好奇，她到底遇到了什么事。
前天他还见过她弟弟时云野，据他所知，时家最近十分太平，集团也蒸蒸日上。
时可心所求之事，只可能是她自己的私事……
另一边，原本想借着搭顺风车与顾澈套近乎的零食女老板，被突然上车的时可心搅得没了心情，只好安静坐在一边，思考接下来该如何随机应变。
她撒谎说代驾撤单，就是为了和顾澈单独相处一会儿。
她这个谎很拙劣，顾澈却没有戳穿，还选择了配合，足以说明顾澈对她是有想法的。
她是早就听说过顾澈这个人，听闻过他在商业上的手段，以及毒辣的眼光，过人的胆识。
本来就已经很倾慕，没想到，真正见了顾澈之后，就彻底沦陷。
一顿饭吃完，女人已经完全被顾澈的魅力所征服。
所以接下来她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前排那姑娘离开……
一路无话，车内气氛凝滞。
半小时后，车子最终停在时代酒店的大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