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5章 赌注
“嗡……”
一阵比蜂鸣还轻微的震动声响。
未引起屋内任何人的注意。
沈长河大惊,轻声:“妄儿……”
沈无妄垂下手。
他掌心,是两根从中间齐齐折断的银针。
沈长河拧眉,眼中冷厉几乎要凝成实质。他不允许现在的沈无妄还敢忤逆于他!
可下一刻。
沈长河抬头,只见沈无妄面无表情,却对他轻微眨了眨眼睛后,长睫向一侧一掀。
沈长河顺着这方向望过去。
只见鸿庆帝身后,垂手侍立的两个太监。
沈长河微微一愣。莫非那两个太监是什么绝世高手,贴身保护鸿庆帝暗卫?
可他在他二人身上,一丝武功的底子都未感受到啊……
可眸光再一转,沈长河看见……那两个太监身边的罗增。
罗增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就在这一刻抬眼,对着沈长河微微一笑。
沈长河礼貌地回以微笑颔首。
眸子深处却刮起一阵风暴!
这个罗增……这一步,他怕是也……料到了!
刚才,好险!
若是自己真的出手!
在场旁人未必察觉,罗增却……等的就是这一刻!
若截获那银针的,不是沈无妄,而是罗增……可以想见,他一定会将此事说成是“意图谋害皇帝”!
到时候,怕是沈长河再是什么誉满大盛的道医仙人,也要百口莫辩,不明不白地死去了!
好啊……罗增,真好。
沈长河面上笑容愈谦恭,心中冷意愈深。
险些就着了这个罗增的道!他当真是……比自己所想的,更为了解自己。
沈长河心中哼笑。
多亏沈无妄,拦住了那两根银针。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鸿庆帝没留意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他的注意力都在彤妃身上。对彤妃说话,都罕见地带了些许柔情:“枫叶,怎样?眼睛可痛?可能看见朕?”
此刻,彤妃眼前还模模糊糊的。
她只以为是沈长河寻到了合适的人,治好了自己眼睛,便对鸿庆帝羞涩笑道:“臣妾是托了皇上的洪福,如今刚才看到了些许光亮。道长果然医术不凡……”
她这话一出,沈长河面上笑容再持不住,瞬间垮下。
鸿庆帝不管那么多,只笑道:“傻枫叶,哪里是道长的手段?你该谢的是罗增大师。”
“……”彤妃一滞,脸色肉眼可见地白了。
她说错话了……
慌乱之中,彤妃目光转向沈长河。可如今,她眼睛还未全好,看不清楚沈长河面上神情,心中更是一阵阵地发慌。
鸿庆帝注意到,“你怎么了?可是眼睛疼,头疼?”
“臣妾……臣妾没事,只是有些累了。”
罗增适时道:“小僧昨夜为彤妃娘娘的眼睛做法祈福整整一夜,想是娘娘感应到了,故而觉得疲累。娘娘还该好好休息。”
“是你……竟是你……”彤妃一张小脸彻底白了,掌心全是汗,“可是、可 我……”
“枫叶,”鸿庆帝强势打断她的话,“你的眼睛刚好,莫要累到。快进内殿歇着去吧。”
说罢,皇帝招手叫来彤妃身边伺候的宫女,“扶你们娘娘去好生歇息。”
宫女答应着,扶彤妃下去。
鸿庆帝:“罗增大师当真好手段,好手段啊!”
沈长河面色愈发黑沉。可如今皇帝正盛言夸赞罗增,他自然不好接口。
好容易皇帝的话告一段落。
罗增却微笑着转过脸来,看向一旁沉默许久的沈长河:“道长,如今彤妃娘娘的眼睛,小僧已然治好。只要按照小僧说的做,不日就将痊愈。彤妃娘娘自己有福,方才得了痊愈的机缘。如今,听闻宫中的谨……哦,不,是江妃娘娘,有些离魂症的状态,不知道长可有法子治愈啊?”
鸿庆帝也看向古洞仙尊,“仙人,怎么说?”
如今情势,逼得沈长河只得道:“这离魂症是天下极疑难的病症,小道虽没有十足的把握,但为了后宫安宁,也愿意一试。”
鸿庆帝:“好,好!”
罗增也行礼道:“道长仁心。贫僧也会为江妃娘娘祝祷的。”
沈长河心中冷笑。
这个罗增,是打量着,万一能治好江书,他自己也能分一半功劳。万一治不好,他不过是个“祝祷”,到时候责任也极好推脱。
这么说……
沈长河眸光沉了沉。
这罗增没抢功,不正是说明……
江书的病,他治不好?或者说,他有把握,让别人也治不好?
既然如此,自己还何必往前冲,不如……
下一刻,沈无妄向鸿庆帝:“皇上,依臣观,两位大师都是能人,在民间也都极有声誉。若两位大师在后宫中为后妃治病的事体传扬出去,以两位的名声,怕是民间都会赞叹,皇上开明仁慈,两位大师法力宏深。”
沈无妄这话……
无形中已经把两人之间的斗法点明。
再加上之前鸿庆帝提到过“国师”一事,几乎就是明着告诉二人,在这场斗法中获胜的那个人,即将成为大盛立国以来的第一位国师。
这赌注,不可谓不重。
也由不得沈长河推脱。
不然,一世累积的声名损毁殆尽不说,甚至不知道有没有命走出皇宫!
无奈之下,沈长河眼中迸出斗志。
他摇着手中羽扇,上前:“皇上,罗增大师,江妃娘娘的病虽不好治,可出家人慈悲为怀。这病到底如何,贫道一定会给皇上一个说法。”
这赫然便是把医治江书的任务给揽了下来。
众人又寒暄了片刻,鸿庆帝留下罗增清谈,让沈无妄送沈长河去精舍歇息。
竟是都不让他住在宫中!
这待遇,和罗增相比,差得不是一点半点!
沈长河落后了!
父子两人一出宫门。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掀在沈无妄脸上。
沈长河力气一点没收,顿时打得沈无妄偏过头去。
一掌下去,沈长河竟有些后悔。沈无妄已长大成人,他多年不曾对他动手。以他的脾气,挨了打,怕是……
下一刻,沈无妄面无表情地转过脸来。
“父亲教训得极是。今日之事,是妄儿自作主张了。”
说着,他竟不顾四周来往人群,便要下跪:“可如今皇上虽不在乎江妃死活,可却要用她身上的病做评判标准,选出国师。父亲,你我二人隐忍多年,多番筹谋,为的不就是这个?还请父亲勉力,治好那江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