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知也咽口水的声音清晰可闻,他快速移开脑袋。
零陆眨巴着眼睛,似是还陷在刚才那个情境当中。
顾知也拿起她的手掌紧贴在他的脸上,脸颊亲昵的在她掌心蹭了蹭,闭上眼睛,控制着呼吸的频率,有意和她的身体保持着一点距离。
由于他抓的是右手,零陆只好侧着身体睡,侧过身的刹那;他的脸庞牢牢攥住她的视线。
闭着眼睛的顾知也像是知道她在看什么似的,拿起她的手掌放在嘴边吻了吻,继而又放回他的脸颊上。
做这些动作的时候,他的眼睛依旧闭着。
零陆的脑海中无法控制地产生出更多缠绵缱绻的画面,搅扰了她的睡意。
她无奈闭上眼睛,脑袋里头生出的画面却越来越离谱,惹得她心头躁乱,乱了呼吸也不自知。
顾知也的鼻尖萦绕着零陆发丝的芳香,狂烈的欲望在内心翻涌。
强烈的渴望使得他败下阵来,先行起身离开房间。
零陆长呼一口气。
接下来的几天,她再度摆出刻意躲避的姿态,甚至比之前还要绝情,让他不好靠近。
经过一个多礼拜的暴雪,这片地区迎来能够扫去人心头阴霾的阳光。
门铃响起,门口站着一名肤色黝黑的男人,手里提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顾知也把门打开的瞬间,两人皆展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
这名男人把手上的袋子递给顾知也;一边进屋一边解去脖子上的围巾和脱去身上穿的羽绒服同时目光环视着四周问,“你老婆呢?”
“:房间睡觉。”顾知也把袋子随手放在茶几上,坐在沙发上给他倒了杯茶。
“:新婚夫妻就是热烈。”这名男人紧跟着坐下;端起杯子小口饮着,用别有深意的小眼神瞄着他。
顾知也不接话,摇头苦笑同时也端起杯子。
“:菁菁来找你了?”这人问。
“:嗯。”
“:你不说我也知道她会来找你,这么些年只有你能把她喊出来,我这个当丈夫的都不能,太嫉妒了。”这人讲话的口吻中有感慨有释怀。
“:我知道她只对你有意思,非得把她硬抢过来,你说我当时不那么执拗你俩现在会不会孩子都有了。”他不无心酸地讲。
“:裴禹,”顾知也纠正,“不管有没有你我和欧阳菁都没可能。”
“:这位零陆是你之前追到深山老林那姑娘不?”裴禹用大拇指指着身后。
楼梯拐角处的盲区,背贴墙壁站着的零陆震惊到整个人像是被冻住一般。
“:嗯。”顾知也的脸庞散发着柔和的浅笑。
“:你行啊,当时连着几次给你打电话都打不通,问姜助理;他告诉我你去深山老林里边追老婆去了,手机可能没信号。”裴禹一脸磕到了的表情。
“:这姑娘是不是觉得她特幸福。”
“:她不知道。”顾知也沉静地说。
“:她不知道你是怎么追到她的?”裴禹不解地问,“不应该是她一个姑娘家在深山老林里边遇到危险的时候,你这位帅哥从天而降帮了她,然后她感激你,请你吃饭,一来二去,你俩就好上了?”
“: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先把你手机里面的霸总小说全都删掉。”顾知也用手指点点茶几。
裴禹抬起手掌盘了盘脑袋,似是对对方揭穿他的爱好感到有些不好意思。
楼下的谈话还在继续,而站在楼梯拐角处的零陆还处在震惊中久久无法缓过劲来。
她记得很清楚,刚开始去到那些落后又闭塞的村子里头时,一切工作都进展得非常困难。
比如当她在一些场景下举起摄像机的时候,会有人拿着锄头对着她或者用手指着她不允许她拍摄,还有二话不说直接动手抢的。
又或者在她尝试与当地的一些女性或者家庭说出她的目的并能够支付一些轻微的报酬的时候,绝大部分情况下收到的都是拒绝。
小部分情况下是对方同意,拿到钱之后就拒不认账……
尤其是她作为一名年轻女人去到那些风俗野蛮文化水平低下的村子里头容易吸引很多异样又充满危险的目光,但是没有人上前骚扰。
多次在她即将受到伤害的时候,总是会很巧合的有自称是前来采风的男人帮她,她甚至从未经历过半夜有人拍门或者强行破门而入的恐怖事件。
零陆一直以为是她幸运,又或者是村子里那些人看着她每天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对她没有任何兴趣。
她之所以敢只身去那些地方就是因为没有活下去的欲望,去到那里之后会发生什么对当时的她来说完全无所谓。
无非就是死掉,当时的她求之不得。
没多久,工作开始变得异常顺利,不仅有村长上门接待;亲自带她挨家挨户走访劝说,村民的反应也不似开始那样抗拒。
她从来没有去深思这样的转变到底是为什么,也可能是当时的精神状态让她无法去深思。
当时是一种什么样的状态呢?零陆现在完全想不起来。那两年发生的事情她只能想起模糊的轮廓,非要细想,脑子里就是一片空白。
近几年拐卖妇女的新闻频繁出现,当年的她把一些吃女人的地方想得太简单了,死掉吗?想死都死不掉的,又或者死亡的过程异常痛苦,会遭受许多非人的待遇……
零陆的心头涌上阵阵后怕。
她转身回到房间,打开电脑,登录储存视频的软件。当年拍的视频有许多,她需要一个一个看,一个一个的去找。
不知该说是幸运还是真的有些看不见的神秘力量存在。
屏幕上,一张刚毅的脸庞一闪而过,零陆立马按下暂停键,眼眶里开始积聚泪水。
难怪她第一次在机场看到李一那张脸就觉得很眼熟,原来在很多年前他们就见过,在她被多名男人围起来抢摄像机;被推搡到站不稳摔到地上的时候,是李一帮了她。
零陆合上电脑,反身把手搭在沙发的靠背上,将脸埋在双臂间。
拍摄和采访的顺利进行和她有足够的素材写出第一本书以及后续的出版、拿奖、经济状况飞升都有着密切的联系。
可以说,没有顾知也,就没有现在的她。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她一时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态度去面对他。
房门被敲响。
零陆依旧像个鸵鸟一般脑袋埋在双臂间,她眨了眨眼睛,没有出声。
房门被缓缓打开。
她迅速闭上眼睛。
顾知也站在门口盯视着零陆的背影许久,缓缓关上房门。
零陆以为他离开了,抬起头往身后看去,没想他正倚着墙壁凝眸看着她,视线撞个正着。
她放在腿上的双手紧紧纠在一起,内心有一种低到尘埃的感觉,脖子处像是有千斤重,压得她抬不起头。
顾知也走向她,在她身前蹲下,视线紧锁在她发红的眼眶上。
“:明天天气好,想不想出去玩?”他的声音清晰,在他话语间流淌着的安宁让她的内心生出十足的安全感。
零陆只是紧纠着双手,没有回答。
“:裴禹刚刚问起你,去见一见?”顾知也伸手握住她紧纠在一起的双手。
他说话的语调总是那么轻柔,明明她对他的态度那么恶劣,这惹得她内心的负疚感倍速增长,眼前的视线又逐渐模糊起来。
顾知也把零陆的沉默当作是无言的拒绝,起身正准备离开,手掌被对方紧紧抓住。
她微仰着脑袋望着他,“你,”字和眼泪同时出现。
“:我怎么了?”顾知也在她身边坐下,用指腹擦去挂在她两颊的泪珠。
零陆不语;想起种种;哭得越来越伤心。
顾知也把人搂进怀里,一只胳膊圈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脑袋。
她伸出双臂紧搂住他的脖子,闭着眼睛把脸埋进他的颈窝处。
顾知也不由得疑心: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