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提斯自然是没学过人鱼族的语言，但身临其境，似乎学没学过都已经不重要了，歌词会欺骗人的感官，歌唱却不会。
他情不自禁地坐下身，目光跟随着那美丽的人鱼不停移动，在这只剩一片苍白的世界，此刻的她是那么鲜活而多彩，就好像昔日虚灵城的热闹繁华一样。
人鱼的歌唱缓缓变低，仿佛方才奔涌的长河逐渐分散成了细小的支流。她的表情失落，停在拉提斯面前，伸手似要抚摸他的脸，却又遗憾地后退，沉入水底。
『喂，你这是在钓鱼吗！要是小雏男的话肯定就被钓成翘嘴了……还好我不是！』
拉提斯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人鱼确实美丽，即使是毫无艺术细菌的拉提斯也能欣赏到歌曲和她曼妙舞姿中的浪漫意境。
沉闷的诉说从一颗颗浮出水面的气泡中传出，仿佛卡带的老唱片一般，曾经美妙的歌声只留下不连贯的片段，似乎歌唱者也早已如她的歌声一般，只剩下一些被大众所知的画面。
人鱼的影子从水底游过，在拼凑的断音中，她也留下了许多未曾破开的气泡。拉提斯扫了一眼，刚动了一下手臂，人鱼就以一种阴暗爬行的姿态浮上来用力瞪了他一眼。
拉提斯一时间没绷住笑，看着露出半个脑袋暗中观察的人鱼，摇了摇头，没有再去手贱。
『嘛，来都来了，放下心来好好欣赏一下艺术好了。』
在位面之旅中始终抱着沉浸体验故事的心态的拉提斯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放松了身体，向后仰靠在礁石的凸起上。
他并没有从歌曲中感知到任何蛊惑理智的能力，有赛冷在，他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干脆就好好享受当下的美好。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水花的声音，拉提斯转头一看，原来是人鱼游上了礁石。
人鱼和拉提斯对视了一眼，见拉提斯懒散地靠坐着，她不禁满意地点了点头，扭动鱼尾，前进到了拉提斯身边。
“来自异世界的同道旅人，请听我为你歌唱。”
她柔若无骨的手臂撑在拉提斯身边，任由发丝垂落在他身上，见他的视线穿过朦胧发丝的阻隔看向自己的脸随即缓慢向下移动，人鱼的声音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却还是没有去遮掩自己的挺翘的胸部，而是轻轻扬起手，虚遮在了拉提斯眼前。
“干嘛干嘛，我在欣赏艺术呢！是艺术请不要打码！”拉提斯忍不住吐槽道。
“喂，你用眼睛听歌吗！”
人鱼也忍不住生气地吐槽了起来，她放下手，挥动了一下拳头，洁白如玉的胸口起伏了几秒钟，随后冷哼一声，转头看向礁石的最高处。
她顿了顿，平复了一会儿心情，再度高声歌唱。
水面残留的气泡开始破裂，方才低沉的断音此刻却成了人鱼的阶梯，她的吟唱声在水面低音的密集衬托下，瞬间冲入了云霄。
拉提斯不由自主地眯起眼来，仿佛此刻正有一阵星光从人鱼身上洒下，他注视着她在越来越高的歌声中翻动着身体，一摇一摆地登上礁石的顶端，直到那歌声冲入了星海，她也便坐在了上方。
歌声停下。
人鱼俯视了一会儿拉提斯，忽然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她仰头看向那苍茫一片的天空，叹了口气，仿佛又从星海垂入云端一般，开始用缥缈的气音幽幽地低吟浅唱起来。
拉提斯不知为何忽然感觉心里有点触动，他站起身，犹豫了一会儿，沿着人鱼那潮湿的痕迹向上走去。
他的脚步不似人鱼那么艰难，所以很快就靠近的礁石顶端，不过他看人鱼还在沉醉地仰望着天空，便想了想，还是在一定的距离之外站定了。
『白月刚过去后的骨灵界，倒也没想象中那么荒凉。』
拉提斯转身看向来时的路，在心里默念道：
『说不定前路上还有更多这样的风景，只不过风景难得，兴许这次走过了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
他摇了摇头，忽然踩着潮湿礁石的脚下一滑，整个人就要朝湖中摔去。
“嘿！”
一只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人鱼顿了顿，刚想说些什么，苍白的脸蛋就立刻憋红了，急忙喊道：
“快站稳啊！你太重了我拉不住了！”
……
“现在可以告诉我列尔芒山应该往哪走了吧？”
拉提斯坐在人鱼的身边，听着空中偶尔传来的风声，一时间还有些不习惯这安静的环境了。
“嗯……”
人鱼将头发拢至身前，想了想，直起身，指着一旁的河流说道：
“沿着这条河流一路逆流而
上，在第一个汇流处走向左边的支流，走到支流的源头处，有一座小镇，我曾在那里听人提起过列尔芒山的去向。”
“原来如此。”拉提斯点了点头，站起身拍了拍人鱼的肩膀，笑道：
“那我走了，人鱼小姐请多保重。”
“……”
人鱼看着拉提斯的走向盾枪的背影，咬了咬唇，深吸了一口气，翻身滑入了湖中。
扑通！
水花的声音让拉提斯愣了愣，他捡起倒扣着的盾，直起身，看了眼空荡荡的礁石顶端，眉头微微一皱。
“先生，我可以为你再唱几次歌的，就这么走了吗？”
人鱼的脑袋在拉提斯身前浮出水面，仰头看着拉提斯楚楚可怜地问道。
“虽然说也不是不行……但人终有一别的。”拉提斯迟疑了片刻，蹲下身，低头看着人鱼说道：
“……人鱼小姐，再见了。”
人鱼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之色，拉提斯见状，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请，请求你……”
人鱼低下头，躲过拉提斯的视线，缓缓从湖中浮起身体，低声说道：
“留下来吧……对不起！”
话音未落，一柄细长的骨枪瞬间从湖中击出，人鱼用力闭上眼睛，猛地扭转身体，将骨枪扎向拉提斯的胸口。
“杂鱼！”
铿！
尖锐的枪头撞在拉提斯无坚不摧的胸肌上，瞬间化为一滩骨屑，他看了眼自己胸口被一左一右扎了两枪以至于限时返场了的心形奶窗，顿时恼怒地骂了一声，掐住人鱼的颈部将她从湖中拽出，狠狠地按在礁石上，大声问道：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人鱼挣扎地扒拉着箍在自己颈部的大手，下意识地流出了眼泪，断断续续地说道：
“我需要……魂力……那样我就，可以朝着河流上游……我要去，列尔芒山……”
“……”拉提斯的手稍微松开，他看着面色苍白无助哭泣的人鱼，深吸了一口气，问道：
“那你为什么还告诉我列尔芒山怎么走？而且你唱歌的时候有好几个机会可以偷袭我，为什么等到我要走的时候你才发动攻击？”
“因为我答应了你……要告诉你怎么走……”人鱼狼狈地擦着眼泪，喘了口气，解释道：
“因为那是我唱得最好听的歌曲……我怕你以后没有机会再听到，所以就……想把它唱完……”
拉提斯愣住了，他放开人鱼，看着不停地喘着气的人鱼，他心情复杂地低下头，捡起地上的骨枪看了一眼。
『和之前骷髅枪手的骨枪一样，看来是扎在她侧腹的那把枪被她藏了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把骨枪丢回了湖里，想了想，开口问道：
“所以你之前是不是和两只兵种骷髅交过战了？你也是为了夺取它们的魂力？”
“是的……”人鱼擦干净眼泪，仰视着拉提斯，小声说道：
“但是它们没有神智，无法进行交流，我也打不过它们，只能打你的主意……”
“倒也不用这么诚实，听起来真让人不爽啊！”拉提斯有些无奈地挠了挠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拿这人鱼怎么办，她太弱了，一点威胁都没有，导致他都觉得不是很有必要纠结这件事。
“算了，希望你之后能找到更合适的人选吧，我上路了。”他摇了摇头，这样说道。
人鱼有些黯然地点了点头，她再度看了眼河流，眼神中忽然流露出一丝决心。
“等等！……”她探出手去，扯了扯拉提斯的衣角，恳求地说道：
“先生，帮我最后一个忙吧！”
拉提斯顿了顿，好奇地看向人鱼，问道：“什么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