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面乖 作品

第171章 南境棋局

天独宗的后山石密室内,药香与血腥味交织。

雷霆焕躺在寒玉榻上,每呼吸一次,胸口都发出破风箱般的声响。

雷天东跪在榻前,看着父亲枯槁的手指在石块上抓出皱痕。

"东儿..."雷霆焕突然抓住儿子的手腕,"我之错,如今已不能在这宗主之位了,宗主之位由你继承。拿着!”他从怀里掏出宗主令牌,用最后一丝内力开启令牌,令牌突旋于空中从金牌中飞出一道金光进入了雷天东的身体。

雷天东带着已经废除武功的雷霆焕回到天独宗议事大厅,召集门中长老大弟子,宣告宗主继位之事。众人看到宗主令飞出又飞回雷天东身上认主后,都齐齐跪倒。按惯例宗主在继位大典后正式继位昭告天下。

雷天东首要做的就是将被囚禁多年的宗门女眷放出来终于重见天日,她们赤足踩在青石板上,脚踝上的镣铐印还未消退。

慕雪站在回廊拐角,指尖摩挲着袖中的密信。羊皮纸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北境战场的旌旗。

楚沐凡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剑穗上的冰晶坠子滴着水。

"董良武会来?"

"会。"慕雪望向天独宗议事厅前地高台,工匠们正在全力布置继任大典的高台,"他夫人是雷霆焕的胞妹。"

三日后,天独宗正殿。檀香在青铜鼎中蜿蜒升起,雷天东接过宗主令时,慕雪注意到他拇指在令牌边缘摩挲了三下——这是江湖人压抑紧张时的小动作。

董良武坐在贵宾席首位。

这位南境知州穿着靛青官服,腰间玉带的卡扣却松了一格。

当侍者斟酒时,他食指在杯沿轻叩的节奏,与殿外滴水声微妙地重合。

"董大人。"慕雪在偏厅拦住了佯装醒酒的他,"令郎的字颇有虞世南风骨。"

董良武的瞳孔骤然收缩。他袖中滑出一柄乌木折扇,"咔"地展开又合拢:"秦元帅连小儿练字帖都查?"

"上个月初八,令郎在太学写了幅《兰亭集序》。"慕雪从香囊取出一截丝线,"用的墨里掺了一心醉。"

董良武的扇子掉在地上。

他弯腰去捡时,官帽下的白发格外刺目。慕雪听见他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

"每旬日需服解药,否则经脉逆流。"慕雪将丝线缠在指间,"玄天用这法子控制了多少官员?"

庭院里的山茶花被风吹落,花瓣粘在董良武的官靴上。

他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碎瓷刮过青石:"秦元帅既然查得这般清楚..."右手猛地掐住自己左腕,"可知我每日辰时都要收到装着他指甲的信封?"

慕雪沉默地掏出一幅绢画。画中少年在枫树下执卷而读,腰间玉佩缺了一角——正是董良武去年生辰时送给儿子的礼物。

"十五日。"慕雪将画轴塞进他颤抖的手中,"我需要大人做三件事。"

董良武盯着画中儿子衣领处的墨渍——那是昭儿六岁时他亲手点上的。一滴泪砸在绢布上,晕开了枫叶的朱砂。

"第一,请您照常给京中发密函报告南境情况。发往京城的密折要添一句'三宗异动'。"慕雪取出一枚蜡丸,"第二,把这放进书写密函的墨中和州府印泥。第三..."

院墙外突然响起夜枭啼叫。董良武浑身一颤,条件反射般摸向袖中的匕首。

慕雪按住他的手,发现这只在公堂上签过无数死刑令的手,此刻冰凉如死物。

"第三是什么?"董良武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慕雪坚定的望住他:"第三,请大人记住此刻的愤怒。"

月光穿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牢笼般的影子。董良武弯腰拾起掉落的官帽时,一片山茶花瓣从他肩头滑落,像极了溅血的暗器。

晨雾未散,天独宗山门前的石阶上已沾满露水。慕雪牵马而立,楚沐凡紧随其后,身后站着三宗众人。

雷天东捧着鎏金酒壶,斟满一杯烈酒,双手奉上。

"秦元帅,此去上京凶险,天独宗上下静候佳音。"

酒液入喉,灼烧感一路蔓延至心口。

慕雪放下酒杯,目光扫过众人——云水宗楚寒舟负手而立,指尖却无意识摩挲着腰间玉佩;谷晨宗达瓦利将经幡系在她马鞍上,粗糙的手指在绸缎边缘留下汗渍;董良武站在最远处,官服袖口沾着未干的墨迹,显然是连夜写了密折。

"十五日。"慕雪翻身上马,缰绳在掌心勒出浅痕,"无论事成与否,必有信鸽传书。"

桑诺突然上前,将一柄短刃塞进她行囊,刀鞘上缠着褪色的红绳。

"寒铁所铸,可破玄天软甲。"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却让慕雪想起北境雪原上,冰层下暗涌的河水。

董良武终于走近,官靴碾碎了几株野蓟。他递来一封火漆密信,漆印竟是残缺的——故意留出可供查验的破绽。

"昭儿左耳后有颗红痣。"他说这话时,眼角皱纹里藏着昨夜未干的泪痕。

山风骤起,吹散晨雾。慕雪和楚沐凡策马转身的刹那,三宗弟子不约而同地抱拳行礼,铁甲与刀鞘相击,如同战鼓前奏。

马蹄声渐远,山门处的众人却久久未散。

雷天东摸向腰间新佩的宗主令,发现掌心全是冷汗;董良武低头看着官靴上野蓟的汁液,像极了干涸的血迹;楚沐凡的剑穗冰晶坠子突然断裂,在青石板上摔得粉碎。

三十里外的山道上,慕雪解开董良武给的密信。

信纸背面透出浅淡的药味——是他所掌握的被控制官员的名单。

“先回大营,而后再去上京!”慕雪对楚沐凡说道,两人策马奔出!

她抬头望向北方,惊起一群栖息的寒鸦,黑羽掠过朝阳,如同撕开裂隙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