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鹤白的动作变得更加小心翼翼,像对待什么易碎品。
灯光映在他的侧脸,在眼睑处洒下细密的阴影,徐鹤白望向那只手的表情专注,连眼睛都没眨几次。
“小白。”温迎忍不住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徐鹤白应声抬起头,温迎摸了摸他的脸颊,他却没有像以往那样眯起眼过来蹭她,只是目光安静地注视着她。
“我先帮你处理伤口,好吗?”徐鹤白问道。
他语气还是很轻,透着商量的意味,没等温迎点头,就自顾自握住了她的手。
外面亮起手电筒的光束,管理员去而复返,温迎听见了小狗的叫声。
她转头看去,管理员正伸出手,拽住跃跃欲试想朝汽车跑来的小黄狗的后腿。
她突然想起自己之前说了要付给管理员报酬的事情,虽然对方拒绝了她的提议,但她进了他的屋子,用了他的电脑,还把手放在小狗的身体上取暖。
她的手很冰,如果小黄狗因此拉肚子就不好了。
温迎再次捏了捏徐鹤白的脸,他放下手中的棉签,这回捉住了她另一只手,与她十指相扣。
“你身上有没有带现金?”温迎指了指外面,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单复述了一遍,提到管理员嗷嗷大叫着拿出护身符时,尤其加重了语气,“他那副样子,好像真的见过鬼一样。”
徐鹤白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温迎离他近了一些:“你呢,你觉得我是鬼吗?”
徐鹤白还是默不作声,温迎拿手贴他的脖颈,未干的碘伏擦过他的侧脸。
他忽而弯起眼睛:“不是。”
徐鹤白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有那么一瞬间,温迎觉得他又变回了过去的样子。
她指腹往下移,将那块痕迹蹭去,徐鹤白唇角微勾,攥住她的指节吻了吻。
“你是我的爱人。”徐鹤白说。
“……”温迎突然停顿住。
确定关系以后,他们不是没有接过吻。
但这样的动作和称呼,还是头一回。
而且……
她看向他,那双眼睛里仍是笑意盈盈。
今天晚上,从见面到现在,徐鹤白都没有叫过她姐姐。
正思索着,徐鹤白表情自若,松开了她。
“我下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他轻声说,“就坐在这里等我,好不好?”
温迎点点头,在他下车时又拽住他的衣袖:“我想用你的手机查一点东西,可以吗?”
徐鹤白笑着说:“当然可以。”示意她自己伸进他的口袋。
温迎摸到了他的手机,按下电源键,弹出来的是她自己的照片,二十二岁的样子,穿着代表了初恋的那条白裙子。
她对这张照片没有印象,不知道徐鹤白是什么时候拍摄下来的。
耳畔传来轻微的一声,她抬起头,车辆的灯光闪了闪,徐鹤白从外面把门锁上了。
他没打伞,踏着一地积雪走到房门口,小黄狗一个劲朝他身上扑,比对待温迎还要热情。
徐鹤白神色淡淡,和管理员交谈了几句什么,递上一笔钱。
管理员的两只手缩在军大衣里,面色有些赧然,隔着一段距离,温迎隐约辨认出他的口型,似乎是一句“总这样怪不好意思的”。
总是这样?徐鹤白之前也来过这里吗?
温迎心上浮出疑虑,转念一想,她都被葬在这里了,他经常来祭拜,也没什么奇怪的。
她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写着“请输入密码”,温迎输入了两个人的生日,又输入确定关系的纪念日,皆提示错误。
温迎敲下锁屏解开了。
她手指微微顿住。
徐鹤白还背对着她站在外面,雪落满肩。
温迎迟钝地低头,找到微博输入自己的名字,搜出来的新闻和她在管理员的电脑上看到的差不多。
她紧接着搜索纪星辰,关于后者的消息便立马铺天盖地。
dct如同它的名字,实现了最初的梦想,此时此刻,纪星辰正和成员们在国外准备巡演。
温迎想了想,在纪星辰的姓名后面打下“她的笑容”几个字,页面刷新,关于那场天价拍卖会的照片跳出来。
历经岁月,有些模糊,但她辨认出了自己。
这是她存在的痕迹,那张面容是她自己的,会场上发生的每一个细节她都铭记于心。
她的身份并非被主系统所抹除,而是其他人,悄然隐去了关于她的信息。
那么,纪曜呢。
他的信息也是人为抹除的吗?
温迎的指尖停在屏幕上,不知碰到了什么,随之弹出的是一条财经新闻。
“温氏股价下跌,股东纷纷撤资”,时间发布于三年前。
温迎愣了愣,顺着这条新闻往下翻,发现这场危机只持续了半年。
“神秘资金注入温氏企业,力挽狂澜”,新闻里这么写着。
驾驶室的车门忽然被打开了。
徐鹤白坐了进来,只是出去了几分钟,他身上就沾染了冷冽的冰雪气息。
他转过头,眸光温和地看向她,嗓音轻缓,询问:“那我们现在回家?”
但没等温迎开口,他就发动了汽车引擎,也没追问她拿他的手机做了什么事情。
徐鹤白看上去显得过于平静了。
过于平常,反而显得太不正常。
他在漆黑的雪夜,收到一条陌生的好友申请,就只身前往一片墓地。
甚至,他动身的时间远比她接通电话要早。
温迎攥着的那部手机仍亮着屏幕,几分钟前输入的密码萦绕在眼前,刺痛她的眼睛。
她想问身侧的人,是不是经常来到这里,想问他也曾在另一个深夜接到过这样的电话么,独自撑着一把伞,去接不存在的爱人回家。
可她也清楚地知道,这四天里,她的电话从未打通过。
他们相隔在错位的时空,另一个世界的短短四天,站在徐鹤白的视角,又变成了无比漫长的四年。
徐鹤白见过多少次这样的幻觉?
抑或是,梦境?
他还留着那样的密码,她第一次离开的时间。
就像是,从未触碰到过她。
眼泪落下来的时候,温迎毫无察觉,直到车辆停下,一只手探过来轻抚她的脸颊。
“怎么哭了?”徐鹤白的语气依旧很轻,隐隐含着关切。
温迎摇摇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路况,徐鹤白已经将车开进居民区,周围是安全的。
她这才侧过身去,伸出手臂抱住了他的腰。
徐鹤白身形微顿,低眸看她。
温迎埋在散发体温的柔软衬衫,闷闷地说:“就是觉得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