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塞伦迪普的三个王子》的故事吗?”索菲夫人问道。
“没听过也没关系,我不是在审问你。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关于三位王子旅行途中发生的故事。其中有一段是这样的:”
“王子们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个丢失骆驼的商人。他们准确地描述出了从未见过的骆驼的特征。商人像所有偏狭愚昧的民众一样,认定王子们就是偷骆驼的贼,把他们押送到国王面前接受审判。”
“在国王面前,王子们解释了他们是如何知道骆驼的一只眼睛失明、腿瘸、缺牙,以及驮着蜂蜜和黄油的。他们说,路上只有一侧的草被啃食,说明骆驼有一只眼睛看不见;骆驼的脚印显示它一瘸一拐;一侧的路上有蚂蚁的踪迹,另一侧则有苍蝇聚集,说明骆驼分别洒了蜂蜜和黄油。”
“我知道,为了展现人物的智慧,作者编造了多么荒诞的故事。”
“我想说的是,世上没有偶然的事情。王子们凭借敏锐的观察力,没有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洞察了痕迹的本质。”
“我相信这种能力可以通过专门的训练获得。当然,你可能会对此表示怀疑。卓越的智慧总是会受到挑战。正因为如此,每个见到我的人都想测试我的能力。我已经习惯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你知道吗?你应该知道。虽然他不如我,但也精通此道。你在他身边耳濡目染,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继续说下去,就像站在暴风雨的中心。”
“雨水和狂风,猛烈地倾泻而下,浸湿你的脸庞和衣衫,每一刻都像是偶然,但这其实是在精妙的计算下诞生的必然。”
“这次的事情也是一样,不过是气流涌动罢了。”
“朱丽叶的呼唤得到了回应,这并非偶然。即使不是她,也会有其他人回应,这只是时间问题。”
“我的意思是,他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
……
……
“世道变了。”
刚才还对我百般纠缠、丑态百出的男人们,完事后立刻翻脸不认人,摆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自以为是地高谈阔论。
一开始珍妮还觉得他们滑稽可笑,现在已经有些厌倦了。在小巷中央解开裤腰带的时候那么猴急,事后却想利用她来恢复他们丢失的尊严。
不管怎么说,客人来自各行各业,聚集在后巷的原因也五花八门。因此,很少有人像街边妓女一样了解世情。有些话他们不会对别人说,却很容易对卑贱的娼妓倾诉。
然而,最近无论谁来找她,都只会重复同一句话:
“世道变了。”
但在珍妮看来,这座城市运转得还算正常。而且,她肩负的神圣职责在上帝的戒律下亘古不变,所以她对世道的变化体会更浅。
“男人需要女人。”
从这个意义上说,她算是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使命。
这座城市里还有一样东西没有改变。
那就是珍妮工作的纺织厂。她听说,即使在伦敦大火期间,工厂也在运转。除了安息日,工厂一周六天,每天24小时不停运转。
工厂的大铁门只在每天早上6点和晚上6点开启10分钟,没有例外。如果哪天没能按时进去,就拿不到周薪。珍妮从早上6点工作到晚上6点。
她的工作很简单,可以向任何人解释。
她是地下纺织车间的一名挡车工,负责照看6台机器,确保纱线不会从纱锭上断开。尽管她如此尽心尽力,但可能是因为工厂的机器太老旧,也可能是因为棉花的质量不好,纱线还是会经常断裂。这时,她必须迅速停止机器,找出断线,然后打个结。
这项工作并不难,但她必须连续工作12个小时,而且还要把手伸进快速旋转的纱线中,所以下班后,她的腿和手都会肿胀不堪。
这样工作一周,她可以在周六晚上拿到16先令的周薪。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这已经算不错的收入了,但维持生计还是捉襟见肘。
在工厂工作的女人做妓女并不丢人,但珍妮性格比较挑剔,她不想和认识的人上床。所以她特意跑到远离工厂的白教堂区,到那里的时候,通常已经是晚上7点左右了。宵禁是晚上10点,所以她必须尽快找到客人,9点就收工。
在这方面,珍妮很幸运。她在黑暗中看起来很漂亮,只要站在小巷的路灯下,就不会空手而归。
就这样,她勤勤恳恳地工作一周,可以赚到足够的钱买药,还能买些简单的化妆品,小小地奢侈一把。
珍妮觉得自己并不特别,她和其他人一样过着平凡的生活,只是有一些小小的幸运和不幸,以及一些属于她自己的小确幸。
但她也有一个难以启齿的秘密。
一些至今仍无法理
解的可怕瞬间。雪白的假发。天使。下水道……文字!不要相信任何人说的话!
“可怜的汤姆,可怜的珍妮……”
“哟,你这是走运了?”
珍妮回头看着乔伊。
“还哼起歌来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啊。”
“我唱歌了?”
乔伊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这反应,看来珍妮确实唱歌了。最近这种情况经常发生。
一开始,她只是小声地哼唱,几乎没有人能听见。但现在,她会大声地唱出来。这种冲动就像呼吸一样自然,以至于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别人已经听到了。
歌词总是相同的:
“早上出生的可怜汤姆,晚上就被埋葬。早上出生的可怜珍妮,晚上就成了孤儿。可怜的汤姆,可怜的珍妮。如果有人问他们去了哪里,就说被天使带走了。”
歌词令人毛骨悚然,但她很喜欢,尤其是歌里还有她的名字。
“把那天的事情忘了吧。我知道这很难,但你必须这样做。”
一个男人突然来找她,教训了她一顿。他看起来比她还小,稚嫩的脸上却带着挥之不去的污垢。
“刚才那首歌,绝对不能再唱了。”
他都这么说了,但她为什么还在唱呢?是因为禁忌所以更具诱惑力吗?
不,或许是因为……
“要烟吗?”
珍妮回过神来,一个衣着光鲜的绅士站在她面前。他故作严肃的眼神中,流露出猥琐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
“当然。”
珍妮故意用娇滴滴的声音说道,然后投入了这个连想和她上床都说不出口的傻瓜的怀抱。
今天运气不好。只接待了一个客人,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来了。
“现在几点了?”
从巷子里出来的乔伊看到珍妮,劈头就问。
“嗯,大概九点左右吧。”
“我得回去了。你呢?”
“……我也是。”
这么晚了再接客会很麻烦。珍妮把叼着的烟和一口痰吐在地上。
“再见。”
“再见。”
她们简单地告别后,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时间很晚,路上几乎没有人。珍妮和几个熟人打招呼后,走出了小巷。
“可怜的汤姆,可怜的珍妮……”
走在夜色下,她不自觉地低声哼唱起来。
“汤姆?”
这不是她的声音。珍妮转过头,看到另一个小巷里,一个小女孩正看着她。
从她的穿着来看,应该是个有钱人家的孩子。这么晚了,她竟然敢一个人在外面乱跑。
珍妮正想着,小女孩的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仔细一听,她的声音里也带着哭腔。她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小姑娘,你是在叫我吗?”
珍妮问道。
小女孩没有回答,转身跑进了小巷深处。她跑起来毫不犹豫,似乎一点也不怕黑。
珍妮犹豫了一下。
时间很晚了,明天还要工作。说不定是几个孩子聚在一起准备抢劫。怎么看,都应该少管闲事。
最终,珍妮还是追了上去。
如果就这样让她走了,万一出什么事,她会良心不安。她只是出于这种自私的想法。
没想到,小女孩跑得很快。
珍妮原本以为她只是个小巷里的孩子王,没想到她跑起来像是在街上长大的孩子一样灵活。
“小姑娘,我太累了,玩不了捉迷藏了。你就乖乖让我抓住吧。”
用肿胀的双腿追赶一个精力充沛的孩子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幸好小女孩似乎对这附近的路线不太熟悉,珍妮慢慢地引导她,把她逼到了一个角落里。
“我不会伤害你,出来吧。”
珍妮守住路口,喊道。走投无路的小女孩犹豫着从阴影里走了出来。但她停在珍妮够不着的地方,似乎随时准备逃跑。真是个小滑头!
“可是你追了我啊。”
“因为我担心你啊。这么晚了,一个孩子在外面哭,我怎么能不管呢?”
她们沉默了一会儿。珍妮意识到应该由她先开口。
“那么,汤姆是谁?”
“他死了。”
“啊,这样啊……你是在为他哭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
“我叔叔不太对劲。”
“你叔叔是谁?不对劲是什么意思?”
“他说他得了会失忆的病。”
珍妮好像在哪里听过这种说法。不是老年痴呆,而是像瘟疫一样流行的某种热病。
“玛丽可能会死。”
“玛丽又是谁?”
“我叔叔家的女仆。”
小女孩看起来很困惑。或者说,是珍妮很困惑。她完全听不懂小女孩在说什么。
“让我捋捋。你叔叔,你爸爸得了那种病。那为什么女仆会死?”
“那是因为……”
小女孩刚想回答,就突然停了下来。这种沉默,像是被人刻意阻止了一样。珍妮感觉这里面有蹊跷。
“你今天晚上有急事吗?”
“没有。”
“那明天晚上7点,你能来这里吗?”
小女孩盯着珍妮。
“为什么?”
“或许我能帮上忙。啊,我不是说我帮你!我认识一个这方面很厉害的人。”
虽然这么说,但她最近都没见过那个人。而且,她知道那个人很忙,所以不好意思开口求他。
与其说她担心那个人太忙不肯帮忙,不如说她担心那个人太热心了。
“对了,走之前……”
正要离开的小女孩停下来,回头看着珍妮。
“你叫什么名字?”
“朱丽叶。”
“朱丽叶,还有什么吗?”
“就叫朱丽叶。”
珍妮没有再问。
第二天,朱丽叶准时出现在约定地点。
“来得真早。”
或许是因为天还没完全黑,朱丽叶看起来比昨天沉稳得多。如果她有兄弟姐妹,那她一定是老大。
她们一起来到一栋房子前。说是房子,其实是一栋老旧的公寓楼。珍妮用力敲了敲门。
“有人吗?”
没有人回应。她又敲了几次,还是没有动静。朱丽叶的脸色明显暗淡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