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曾经见过“存在性痛苦”这个词。
根据《牛津英语词典》的解释，“存在”是指“自然界中存在的生物”。她看了之后仍然无法理解，于是去问了主人。
主人不屑一顾地说：“这是一群不创造词汇就无法相信自己的选择和存在、患有疑心病的人，也就是所谓的哲学家，为了让自己的语言尽可能难以理解而造出来的词。”
真的是这样吗？她曾经对主人的话深信不疑，但现在她有些怀疑了。因为她现在似乎多少理解了这个词的意思。
所有活着的生物，都因为活着而痛苦。她因为存在而痛苦。这对她这个没受过什么教育的人来说，已经足够简单易懂了。
这就是“存在性痛苦”。
夜幕降临。
这是一个没有温暖的时刻。仿佛它存在的意义就是被人憎恨。所以她不得不爱上这份寂静。
摇曳的烛光让书架上的影子也跟着舞动。她最近才知道，墨水也能有影子。从旧剪贴簿里浮现出来的文字，像夏天烦人的飞虫一样，在她周围飞来飞去。
“玛丽，还没睡吗？”
小多萝西从微微敞开的房门挤了进来。她连忙合上书。小女孩似乎还没睡醒，揉着眼睛的样子让她有些担心。
“玛丽？”
她抓住多萝西的肩膀，把她转过身，推出了房间。
“再不睡觉，明天就起不来了。”
“可是玛丽也没睡啊。”
“我也快睡了。”
“可是我睡不着。”
讨厌的“可是”，多萝西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总是把这句话挂在嘴边。她想叹气，但干燥的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别撒娇了。比你小的沃尔特都睡着了。”
多萝西继续撒娇，最后她不得不跟着多萝西回到她的房间，看着她躺下。她感觉自己像是有了一个年纪小很多的妹妹。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看了看剩下的蜡烛，又打开了书。
这是一本她收集了很久的剪贴簿，里面都是和主人相关的新闻报道。每一页，对她来说都是悔恨。
如果当时阻止他，会不会有什么不同？或者，如果当时……
这些问题都没有意义。她依然叹不出气来。她的目光和指尖停留在了一篇报道上。
那是倒数第二页。
「恐怖之夜终结！后巷食人魔，最终在警方行动中被击毙！」
虽然报道里没有提到主人的名字，但他却深深地卷入了这起事件。还有她。
这并不是她第一次协助主人工作。
但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深入地参与其中，也是她第一次意识到这件事有多么危险。
威尔士的乡村旅馆，那天晚上，主人发现了什么？又遭遇了什么？如果没有她，事情会不会有所不同？
从那天以后，主人就变了。
首先，与外界的评价不同，主人并不是一个怪人。虽然他确实有些古怪，但人们对他太过苛刻了。
她知道原因。主人不擅长表达自己的情感。他不仅沉默寡言，甚至从不试图让别人理解他。
在揣摩主人心思的过程中，她也变得越来越敏感。不表达的主人，不提问的她，她们存在于这样一个小小的世界里。
在她的记忆里，主人总是很忙。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喜欢坐在床上而不是椅子上，手里总是拿着一本书。他经常用茶水代替正餐，即使吃饭，也经常只拿一块面包就走了。
只有在她指出他的餐桌礼仪的那几天，他才会唠唠叨叨地抱怨将近十分钟，然后才坐到餐桌旁。
然而，最近，主人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悠闲。
他没有像往常一样，不说去向就出门，也没有整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专心致志地阅读那些她看不懂的书籍。他只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茫然地望着窗外。
她努力不去在意他，继续打扫房间。
“玛丽。”
“嗯？”
一直望着窗外的主人，不知何时转过头来，用温柔的目光看着她。他真是一个不擅长表达情感的人。他不应该有这样温暖的眼神。
“你学习怎么样了？”
他温柔地问道。她这才意识到，他看的并不是她。主人在这里，却又不在这个时间。
“很好。”
她努力回答道。
“你现在可能还不明白学习有什么用。但你要记住，不识字的人，做什么事都会吃亏。”
主人继续说道。
“你要时刻想着我不在的时候怎么办。虽然现在很辛苦，但这样的日子不会一直持续下去。我总有一天会离开，所以你一定要为自己争取。把我能给你的东西都拿走。”
这是她从未听过的心声。
她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因为精神恍惚才说出这样的话。但她很清楚，她现在不想听到这些话。
“我担心你。”
主人的眼眶湿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