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7章 别把我和他埋在一起

几个抬棺人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奇怪的事情,表情越发的惊恐。

下一秒几人对视一眼,齐刷刷的丢下手里的东西,连声道:“这棺我们不抬了,钱我们也不要了,你自已去找别人吧!”

“就是就是,这事和我们没关系,你可别找我们啊!”

几人说着还赶紧对棺材里死去的老太太又拜又求饶的,生怕里面的“人”会怪罪他们,拜完之后还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了周立民一眼,接着掉头就跑了。

周立民直接傻眼了,后面的亲戚邻居们也震惊了。

这怎么还有抬棺材抬到半路不干的?

这种时候发生这种事情,自然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

周立民简直气得快要打人,可他也不想在母亲下葬这天闹出一些不好的事情,只能先把这怒火压在心里,赶忙叫了村里的男人来帮忙抬,他自已也准备抬。

村里的人刚刚排在后面走,只听到周立民和抬棺人之间似乎发生了什么争执,却不清楚具体的事情。

这会看到抬棺人跑了,自然是义愤填膺,赶忙跑过来帮周立民。

结果几个人依次站好准备抬,就发现肩膀上的棺材重如千斤,他们愣是连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也没办法撼动棺材分毫。

联想到刚刚抬棺人们离开时奇怪的表情,这下村里人也逐渐回过味来了。

这,该不会是周立民他老妈的死有问题吧!

棺材抬不动,无论多少人一块来抬都不行,下葬这事自然也只能暂停。

村里几个老人知道这事之后,最终都神色凝重的看着周立民,然后让他去请大师。

哪怕周立民哭着解释他妈的死和他没关系,他也没有虐待过她老人家,让她含恨而终,可事实摆在眼前,下葬的过程出事,肯定是有原因的啊。

最后周立民只能抓紧时间到处打听,村里的人也帮忙找人,就找到林熙这来了。

“大师啊,我对天发誓,我绝对没有做过对我妈不孝顺的事情!我妈临走之前也没对我说过有什么放不下的心愿啊,我是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了!”

因为他妈无法顺利下葬的事情,这两天村里人看他和他妻子的眼神都开始不对劲了,好像他们真的背着人对他妈做了什么大不敬的事情似的。

周立民简直有苦难言,这会只能将林熙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好在林熙看了周立民一眼,从他面相看,得知他并不是那种忤逆不孝的人。

所以他母亲的事情应该和他关系不大。

但下葬途中发生这种事情,也确实不正常。

正如周立民所知的传言那般,要么是逝者受了冤屈,不肯下葬,要么就是有遗憾未了,不愿离去。

总之无论如何,都得去现场看看才知道。

周立民一听林熙愿意去看看,自然是连忙起身带路。

他自已开了车来的,就停在路边,等到林熙上车之后便一路往家里开去。

而林熙在车上的时候还抽空给钱多金发了条消息,让他晚上也带着张赫金,她临时有事要出门,晚上不一定回来。

这种小事钱多金当然能处理好,给了林熙一个让她安心去的回复,就拉着张赫金去别的地方逛了。

一个小时后,林熙来到了周立民家所在的村子。

到达村子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远远的,林熙便看到村子某座山脚下有一群人在那站着,人群附近还停着一副棺材。

那应该就是周立民母亲的棺材了。

果不其然,周立民下车后直接带着林熙往那边走,一边走还一边向林熙说了一下现在的情况。

因为他妈的棺材搬不动,所以只能暂时停在远处。

但这期间他们又担心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便请人在附近守着。

白天的时候其余人倒是没那么害怕,所以便由一些亲戚和乡亲们帮忙照看着,周立民等人则去找大师。

而晚上的时候,其他人自然是不敢再继续待在棺材附近了,就只能由周立民等人去守着。

还好现在晚上天气不冷,在外面守着除了担惊受怕之外,倒是不会出什么事。

但尽管如此,想到这些诡异的事情,周立民他们每天晚上都还是怕得不行,有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吓得跳起来。

现在周立民只能祈祷林熙能够让他们结束这种煎熬。

两人很快来到周立民母亲的棺材前。

此刻棺材上的棺盖依旧歪盖着,却因为只斜了一小部分,所以并不能看清里面的情况。

林熙没有立即开棺检查,而是围着棺材转了一圈,确定整个棺材没有任何煞气只有阴气,才断定周立民的母亲并非死于非命,而是单纯的遗愿未了。

如果对方是死于非命的话,别说是棺材里了,就连棺材外都会渗漏出浓烈的煞气来,以此向世人诉说自已的冤屈。

现在确定了棺材外并没有煞气,林熙便决定开棺了。

因为此刻老太太的鬼魂就躲在棺材里。

她为什么不愿下葬,有什么遗愿未了,只能当面找她问清楚了。

下一秒,林熙掌心汇聚一股灵力,手掌落在棺盖上,接着轻轻一推,那数个青壮年都无法推动的棺材盖,就这么被推开了。

旁边的周立民直接看呆了!

他看了看林熙白皙纤细的手,再看看他们一群大男人都推不动的棺盖,开始怀疑起了人生。

棺盖推开后,林熙低头看了一眼棺材里面的情况。

一个脸色青白的老太太闭着眼睛躺在里面,那是老太太的尸骨。

而除了她的尸骨之外,还有一道和她一模一样的鬼魂也躺在棺材里。

看到林熙,老太太的鬼魂有些惊讶,有些紧张的问道。

“你是谁?”

林熙没回答她这个问题,只问她:“既然已经身死,为什么不老实下葬?”

老太太一听,顿时反应过来林熙是儿子他们找来解决“沉棺”这件事的大师。

意识到林熙的身份,老太太倒是没那么紧张了,反而还有一种“终于等到了”的感觉。

她松了一口气,语气平和的对林熙道:“大师,既然你来了,那就麻烦你转告我的儿女们,我不想和他们父亲葬在一起,让他们重新找个地方把我埋了吧。”

所以这就是她不愿意下葬的原因。

她不想和周立民的父亲葬在一起?

林熙看了她一眼,确认她的心愿确实如此,便转身看向旁边的周立民,然后将他母亲的话原封不动的转述给了他。

周立民听后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道。

“大,大师,你说我妈她,她是因为不想和我爸埋在一起,所以才不愿意下葬的?!”

这怎么可能啊!

他爸虽然死得早,但是在他的印象中,父母两人的感情一直挺好的啊。

周立民是兄弟姐妹几个里年纪最大的,父亲去世的时候他已经八岁,记事了。

在他的记忆中,父亲和母亲的感情虽然不是轰轰烈烈的爱情,却相濡以沫,彼此间互相照应,从未有过矛盾。

只是他父亲身体不好,早早地去世了,只能留下他妈一人把他们兄妹几人辛苦拉扯大。

他父亲活着的时候,他妈都没和他闹过什么矛盾,总不可能死了之后还和他爸置气吧?

所以周立民根本不相信他妈会因为这个原因不愿意下葬。

至于把母亲埋葬在父亲坟墓旁边这事,也是他们兄妹几人一块做的决定。

他们想起这么多年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的照顾他们,也没和父亲有太多的相处时间,便想着说现在他们俩都去了,埋在一块还能彼此有个照应。

如果人死后真的有鬼魂的话,两人说不定还能再续前缘。

他们之前还以为这个决定会让母亲九泉之下感到欣慰。

可现在.....他们这样做岂不是还弄巧成拙?

周立民苦着一张脸开口。

“大师,我绝对没有怀疑你的意思,我就是,就是真的不敢相信啊,这怎么可能嘛!”

见他这样,林熙看了一眼天色,太阳已经下山,干脆直接给周立民开了阴阳眼,让他自已去和他妈沟通。

开了阴阳眼之后,周立民一眼就看到了睁着眼睛的母亲,吓了一大跳!

他揉了揉眼睛,再一看,发现母亲没诈尸,睁着眼睛的是她的鬼魂,这才小小的松了一口气。

到底是自已的母亲,虽然现在变成了鬼,周立民也没有多害怕。

只是想到刚刚林熙说的话,周立民立刻问道:“妈,你到底因为什么原因不想下葬啊,你就说实话吧,我们一定会帮你完成心愿的!你和我爸感情那么好,绝对不可能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老太太忽然冷笑起来。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和他感情好了?!”

周立民愣住,讷讷回应道。

“可是你们以前从来没有吵过架......”

老太太一时间都不知道该骂自已儿子蠢笨,还是该夸他天真。

没吵过架就能代表感情好吗?

这世上或许确实有夫妻感情恩爱,可以一辈子不吵架。

但还有一种,那就是对某人心灰意冷,所以不想吵架。

见周立民还没反应过来,老太太只是淡淡一笑。

“知道为什么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带你们回去见过外公外婆吗?”

周立民下意识道:“您不是说您老家那边早就没人了吗,外公外婆都去世了,所以没必要回去。”

周立民小的时候也好奇过这事。

因为周围别的小朋友都有外公外婆,就他们兄妹几个,从来没有见过外公外婆。

出于好奇,他自然也问过母亲这个问题。

当时母亲给出的答案是外公外婆家很远,而且他们已经去世了,去了也见不到什么人。

自那之后周立民便没再问过这个问题。

现在听母亲这么说,才意识到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内幕?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便听母亲的声音幽幽传来。

“因为我恨他们......”

周立民瞳孔猛地一缩,显然没有料到真正的原因会是这样。

接着,他便听到母亲缓缓将当年的事情讲了出来。

周立民的母亲名叫廖玉兰,出生在隔壁省。

以前她告诉周立民几个孩子说她老家是遥远的北方,其实是骗他们的。

之所以这样说,完全是因为她已经和父母没了关系,也不想再提起这件伤心事,所以才骗了孩子们。

她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被父母用一袋黄豆,“换”给了周立民的父亲,周大川。

那时才历经了几年天灾,家家户户都没有太多存粮,像是家里人口多的,依旧是吃了上顿没下顿,勒紧裤腰带生活。

廖玉兰家里的情况更为艰难。

她爹娘生了五个孩子,上面还有爷爷奶奶,一家九口人就靠着几块贫瘠的土地为生,哪里吃得饱。

几乎每天晚上,全家人都是靠喝水把肚子填饱,然后强行让自已睡下的。

可半夜起来上了趟茅厕,那点水没了,就又开始饿肚子了。

半夜廖家传来的不是肚子发出的咕咕声,就是弟弟妹妹们喊饿的哭声。

廖玉兰作为家里除了父母之外最大的劳动力,不仅要照顾爷爷奶奶弟弟妹妹,还要打理家里的一切,然后去翻山越岭的挖野菜、找吃的。

她把能找到的吃的都带了回来,哪怕是一个树上的野果都舍不得自已吃,带回家打算和全家人一块分享。

可她这样努力的为家里着想,却没有换来父母对她的怜惜,也没有换来弟弟妹妹对她的感激。

在家里最后一点粮食耗光的那天晚上,廖玉兰将最后一口带米的稀饭盛给了爹娘,而她自已则舀了一口清得能照人的米汤。

这一口米汤她当然吃不饱。

但她更清楚,爹娘每天要干重活,他们比她更需要吃饱。

她饿着就饿着吧,大不了明天再跑远一点,去别的山上碰碰运气。

可她没想到的是,那顿饭竟然是她在家里吃的最后一顿饭。

吃饭的时候,她感觉到爹娘朝自已看了几眼,眼神里似乎写满了欲言又止。

但当时的廖玉兰并没有意识到什么,还以为爹娘看到她碗里的清水了,下意识抬高了碗,避开他们的视线,不想让他们愧疚。

吃过饭后,她去把碗洗了,然后和往常一样去把弟弟妹妹哄睡着了。

就在她自已也打算睡下的时候,她娘红着眼睛进来了。

站在门口看了她好一会,才猛地踏进来,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快速把她唯二的两身衣裳装好,然后一把把她拉到了门外。

廖玉兰当时只觉得一脸茫然。

被她娘拉到门外之后,发现门口还站着她爹。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她从未见过的陌生男人,一个年纪大点,可能三四十岁,一个年纪小点,十九二十岁的样子。

她爹正在和那两人说着什么,满脸的讨好和堆笑。

而两个男人则像是打量货物一般看了她一会,才对她爹道:“一袋黄豆,换不换?”

廖玉兰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猛地看向身旁的娘。

可她娘却在那一刻避开了她的视线。

一瞬间,廖玉兰心中的恐惧到达了巅峰。

她一把挣开母亲的手臂,转身就要往屋子里跑,却被她娘再次拉住。

廖玉兰跑不了,只能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地抱着她娘的腿,哭着哀求道。

“娘,我不走,我不走!我明天就去找吃的,我一定可以找到吃的,不会让你们挨饿的,不要送我走,不要!”

看到她哭,她娘也哭了。

她说:“大丫啊,是爹娘对不住你,可家里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你就行行好,救救咱们一家子吧!”

“爹娘已经打听过了,周家有吃的,他们不会饿着你的,以后你在那边好好过日子,他们会对你好的!”

“是我和你爹没用,是我们对不住你啊!”

她娘狠心的扒开她的手,将廖玉兰拉起来,然后推到了周家父子俩面前。

廖玉兰还想往回跑,却听她爹黑着脸沉声喝道。

“家里现在什么样你还不知道吗!全家人都快要饿死了,你就这么狠心,想眼睁睁的看着我们饿死?!”

“现在又不是让你去送死,只是让你提前嫁人,你早晚都要嫁人,现在嫁过去还能救我们一家子的命,这种好事别人求都求不来,你还在那闹什么闹!”

“你这条命本来就是我和你娘给你的,我们把你拉扯这么大,也到了你孝敬我们的时候。把衣裳拿着,跟他们走吧,你就算不去,这个家里也不会让你留下来了。”

那番话彻彻底底的让廖玉兰愣住了。

她浑身僵硬的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的爹娘,只在他们眼里看到了无奈和冷漠,不见一丝不舍。

而且周家人在他们家里最后一点粮食吃光的时候上门来,绝对不可能是临时起意,显然是爹娘早就盘算好了,这个时候他们过来,家里一点余粮都没有,她连想反驳的理由都找不到。

她不去周家,不换来这袋粮食,他们家所有人都要活生生饿死。

她要是不去,她就是那个千古罪人!

廖玉兰哭着哭着就笑了。

她没有再抵抗,只是对眼前的爹娘说了一句话。

“你们拿了这袋粮食,就当我还了你们的生育之恩,以后我只当没有你们这对爹娘,你们也当没有我这个女儿!你们要是答应了,我现在就走。”

她爹娘一听,顿时犹豫了起来。

显然是没有真的想要和她断绝关系。

可是廖玉兰心意已决,他们又担心不答应的话,她到时候会闹得鱼死网破。

最后两人只能狠心点头,表示以后绝对不会再去找她。

廖玉兰看他们真的点头了,心里最后的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她连那两身衣裳都没有,直接站到了周家人身后。

而她的爹娘,也如愿以偿的得到了那袋黄豆。

被亲生爹娘用一袋黄豆“换”了出去,廖玉兰心如死灰的和周家人走了。

她那时才十五岁,没有粮食没有钱,离开家之后只有饿死的命,她想活下去,只能去周家。

她恨无情的爹娘,也恨作为“买家”的周家人。

但她也很清楚,自已以后要在周家生活,就只能放下对周家人的恨意。

只是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周家人把她带回家之后,并没有把她当成真正的儿媳妇对待,她在周家要干的活并不比在娘家的少。

不仅如此,周大川的娘,也就是她的婆婆,也对她各种磋磨。

白天让她下地干活,回到家所有的家务也必须让她去做,心情不好了,还会对着廖玉兰破口大骂外加动手打她,将她所有的不爽与怒火都发泄在廖玉兰身上。

廖玉兰恨吗?

当然恨。

可她除了恨之外根本没有其他办法。

她无处可去,她只能待在周家。

而周大川,则只会在旁边看着,什么话都不说,好像她不是他未来的媳妇一样。

在这样的压迫之下,廖玉兰忍了不知道多少年。

最后终于忍到了周大川的爹娘去世。

而那时她已经有了三个孩子,最大的儿子周立民都已经三岁了,最小的还没出生。

周大川爹娘去世后,廖玉兰才终于过上了人过的日子。

她知道周大川是个不顶用的,他是没有打过骂过她,可他也从来没有体谅和怜惜过她。

他只知道躲在父母身后看着她被打被骂,像个无辜的旁观者。

但他心里也很清楚,自已根本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所以后来他连一句重话都不敢和廖玉兰说,有什么事情都抢着做,像是想要弥补什么似的。

可廖玉兰已经不需要他做什么了。

至于没了周大川父母的看管她为什么不跑?

她凭什么要跑!

现在没了周大川父母磋磨她,她也能踏踏实实过日子了,更没必要跑了。

于是后来她便和周大川过上了搭伙过日子的生活。

她没有抱怨过周大川,因为他就算再可恨,也给了她容身之处。

可她却没办法真正的接纳他,不单单是因为她和他的结婚牵扯到她的伤心事,还因为这些年她被他父母刁磨的时候他对自已的不管不顾。

她根本做不到把他当丈夫看待。

后来周大川没过几年就死了,廖玉兰才真正的过上了舒心的日子。

虽然她要一个人拉扯三个孩子,又要照顾地里的活,在其他人看来是分身乏术,忙得跟陀螺一样。

可只有她自已知道,这个时候的苦,苦的只是身体,她的心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自在。

(周末快乐,想要一些用爱发电小礼物可以吗(′?w?`)谢谢宝宝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