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必,碍手碍脚的。去了还得我照顾。”
说完甩甩衣袖走人。
李飞虎刚刚也看出这位林大夫的确是深藏不露,自然很认可这个说法。
他便没有硬性要求林冰夏必须带上个拖油瓶了。
林冰夏哪里是去找什么毒物,只不过随便找个借口去收些野板栗罢了。
答应小姑娘的事情怎么都得做到,不是吗?
时家人那边,一家老小都已经知道林大夫救了自家姑娘的事情。
大房夫妻是时大娘子的亲生父母,他们听完女儿说出完整版本的事情经过,不由一阵心惊肉跳。
瞬间对林冰夏的感激之情达到了最高点。
当林冰夏带了一竹筐板栗过来的时候,她就真真切切感受到来自一对疼爱自家姑娘的双亲,深沉到极致的感激之情。
也就是现在的环境实在太过艰难,否则这对夫妻真会把她给供起来。
林冰夏实在承受不了这份热情就想一走了之,眼角余光看到时大娘子还是一副恹恹的神态,忍不住就开解了两句。
“时姑娘,老林我就是个粗人,好听的话咱也说不了。
若是被恶狗蹭了一下确实挺恶心的,但是打杀了它还能将之烹煮了吃肉,无论如何都是赚了。
从现在起就把这件小事当成垃圾抛到九霄云外,好日子还长着,对吗?”
时大娘子愣愣地抬头望着这位长相并不出色的瘦弱男子,他的眼神温和又强大。
鬼使神差般,她就在这样目光的注视下不由自主就点了点头,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刻,她感觉到那重重压在心头的阴霾顿时就消散无踪。
小姑娘也终于露出一个久违的浅笑。
林冰夏:唉!还要给小姑娘当心理医生,为了完成任务她也是拼了。
说来也是很有意思,她在做这个任务的过程中经常接触到时家人并非发布任务的时星道,而是时家三代的大公子时星辰。
也许是时星辰被家中当作当家人的身份来培养的,只要和外界接触他就会自动自发地打头阵。
反倒时星道这个二房幺子,整个时家三代中最小的男丁。
当有人在前头顶住压力的时候,他又成为曾经的那个被长辈、兄姐疼宠的时家小公子。
这也挺好。
既然上辈子他已经付出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只愿这辈子的家人们能够平安无事。
那么,这辈子就随他的心意活得恣意开心些,又有何不可。
林冰夏以神识在整个流放队伍里绕了一大圈,没发现异常后便回到官差队伍那边。
立刻发现队伍中少了一辆车两个人,她眉头一挑,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
没想到李飞虎的安排这么快就落实了,很有执行力嘛。
不过无所谓,小眼男还有没有命回到京都还是个未知数。
极有可能,这只恶狗会再死上一次也不一定。
再次出发,林冰夏发现她在这个队伍中更自在了。
包括李飞虎在内的所有官差,不知道都脑补了些什么,看到林大夫那是要多恭敬就有多恭敬。
林冰夏对此并没有表示什么。
反正她除了会和任务对象打些交道,并没有要和其他人交朋友的打算。
之后的路程,所有人都摸索出一套相对平衡的赶路模式。
流放犯人在衣食住行方面相对刚出发那时候,有了极大的改变。
首先,流放犯人通过行使钞能力,换取到路过各县镇时可以进城去买些日常用品的机会。
都说烂船还有三斤钉。
三家代表每每进城都会大买特买。
粮食、过冬的衣物棉被、能驮重物能拉人的骡车……
自那之后,一日两餐不再只依靠官差的发放的仨瓜俩枣,虽然没有天天吃香喝辣,但是让自家人吃饱那是没有问题了。
有了骡车,生活物资可以准备得多些、全些,也能让老人小孩有了代步的工具,也减轻其他人的身体负担。
也终于让整个队伍有了良性循环。
~
“头,我们已经走了有一半的路程了吧?”
一位牛姓差人凑到李飞虎跟前凑趣儿。
“嗯!”
李飞虎此刻正给自己的神经上了根弦,压根没心情和手底下的人聊些有的没的。
“牛大,我记得再走五里路就是一个大峡谷,你去前头探探路。”
牛大:“啊!好的,我这就去。”
不怪李飞虎如此紧张,越是靠近边境这边的匪患就越是猖獗。
哪怕李飞虎不安排探路,林冰夏的神识中已经看到几十号人埋伏在大峡谷的悬崖上。
做好了若是有人从峡谷中通行的时候,随时可以攻击的准备。
“李头,这边有些药材是我需要的,我去找找。
晚点我会追上来。”
林冰夏说了一声后就施展轻功离开,李飞虎等人就看她越跑越远,最后如一只灵巧的猴子攀岩走壁。
“头儿,真没想到林大夫还是个高手。啧啧啧,我们所有人一起上都不一定能拿下他。”
李飞虎心有戚戚然,转头看到自己手下正一脸崇拜地望向已经爬上山崖的那个人形,用有些危险地语气在他耳畔阴生生地说道。
“我不知道能不能拿下他,但是你若再不好好赶路,我就把你都给匪寇给他们加餐。”
“欸,欸!头儿,别啊!我这就去,这就去……”
~
林冰夏悄无声息地摸到埋伏在崖边的几十号匪寇的身后。
此刻,这群匪寇正热火朝天地讨论这次的打野行动,应该可以逮到一群大肥羊。
“大当家,你怎么知道今天有肥羊?
万一又是一些穷脚夫,抢到的银钱财物还不够我们大家伙儿的一顿饭钱,那就亏大发了。”
黑瘦土匪的声音不大,不过其他人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说起上次的行动,那群土匪原本趴得好好的顿时激动地直起身来,一个个倾诉欲爆棚。
有一个算一个,争先恐后地倒出大堆的废话。
就是没有说他们到底是怎么知道有肥羊会经过。
说到后来,竟然有人开始阴阳起他们的大当家,说他在其位不谋其政,压根就是个废物点心。
屁本事没有,只会画大饼说要带着大家伙吃香的喝辣的。
实际上却是让所有兄弟们饥一顿饱一顿。
与其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如早点退位让贤,咱们寨子里也不是没有能干人。
比如目前被大当家打压的二当家。
他们的二当家断文识字、足智多谋,可是他们的二当家却被某人限制行动,只能在寨子里的一亩三分地活动。
尽管如此,二当家还是将寨中事务安排得井井有条,这不比只会放大话的某人强?
还比如某某的武力值超群,若是由他带大家伙儿行动,那他定然可以把一同行动的兄弟们护住。
哪里会像某人,只要出来劫道,往往只有他一个人不会受伤,其他人全部(夸张了)挂彩。
再不济还有他们自己,虽然智谋不行,但是他们每个人都很勇猛,论干架他们更是无所畏惧……
然后一群人开始攀比到底谁聪明,谁又更加英勇,接着就是一个挨一个地毛遂自荐……
真可谓将现实版“不想做将军的窝囊废不是好土匪”展示得淋漓尽致。
林冰夏听得那是津津有味,竟也让她忘记想要听听究竟是谁给这些土匪通风报信的。
反观大当家,听到这些简直被气得浑身发抖。
他从来不知道原来手底下的这群人,原来对自己有那么的意见。
一个个的都这么有理想。
千方百计想要踢掉他这个大当家,然后支持他们所看好的二当家上位。
如果老二也同样不行。
没关系,还可以由他们这群乌合之众轮流着坐上一把手的位子过把瘾是吧?
简直是岂有此理。
大当家的拳头硬了。
他始终将眼底的暴戾情绪努力掩藏,就这样他将牙齿咬得“嗝吱嗝吱”响,然而这群人就像被下了降头。
你一句我一句,简直是没完没了的。
大当家的心态彻底被这些如刀似箭般的言语搞破防。
他松开已经僵硬的大拳头,重重地握住身侧大砍刀的刀柄。
“哈哈哈,这样的大当家谁做不了啊?我保证做得比老大好。”
“你可拉倒吧,就你那猪脑袋可别把兄弟们带到沟里去。
要我说,我就只服咱们的二当家,如果二当家上位我就给大家伙唱大戏给大家乐呵乐呵。”
“我去,你这五大三粗的还能唱戏?不会是唱花旦吧!”
“哈哈哈……”
嘻嘻哈哈中,这群匪寇完全放飞自我,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
简直就是百无禁忌。
大当家的愤怒值已经满格,还一直外溢。
又是一场意味不明的哄笑。
然后……全体成员都有!
芭比q了!
大当家粗壮的胳膊疯狂地挥动着,关键是他紧握着那柄锋锐的大砍刀,闯进人群中就是一顿毫无章法的劈砍挑杀。
片刻,血肉翻飞、鬼哭狼嚎。
几十号人伤了伤、残的残、死的死。
大当家此时的状态简直可以赞上一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直到他耗尽全部力气,气喘吁吁地以大刀杵在地上当拐棍支撑着自己的身体。
刚刚的疯狂让他嗜血的目光如凶狠的恶狼,危险地扫视着自己的杰作。
那一张张痛苦呻吟到变形的脸,还有那些横七竖八倒在地上毫无动静的死人,全是自己朝夕相处的兄弟们。
顿时,他打了一个哆嗦。
大当家全身的血液仿佛被冻结。
是谁?
究竟怎么回事?
到底是哪个鬼做下的恶事?
大当家完全无法想象,刚刚的自己为什么如同得了失心疯,对着自家弟兄们大开杀戒。
对了,都是他们自找的。
谁让他们口无遮拦,说了那么多冒犯他的言论。
那么放肆,他们怎么敢……
如果不是他们满嘴喷粪,啥都“突突突”往外冒,他怎么可能失控。
对,对。
都是他们的错。
他们分明是故意激怒自己的。
不对。
这些弟兄们,还有自己的状态都不对。
就好像被鬼上身了一样,毫无理智地胡乱攀咬,这明显不正常。
这些鬼怪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难道是他们猛虎寨杀了太多人,而这些人怨气太甚全都变成了鬼,回来找寨中的兄弟们讨债来了?
正所谓,人就怕太会寻思。
寻思得越多,就越害怕。
就像大当家,他是越想越害怕。
配合着这些躺得奇形怪状,在不断呻吟、哀嚎中五官都已经变形的熟悉的陌生人,他更崩溃了。
这些哪里还是自己曾经的弟兄们,这就是一群妖魔鬼怪。
“你,你们,给我等着,我,我去找老神仙来收了你们。”
大当家把刀柄握得更紧了,以刀尖指向这些不断恐吓他的“妖魔鬼怪”,颤着声音说出最恶毒的诅咒。
“我,我才不怕你们。
你们这些恶鬼,我,我这就去,就去找老神仙,找道士,找尼姑,找老和尚,还,还要找,对对,我还能找出马仙……
让他们全都来,就问你怕不怕。
给我等着,我让他们‘哐哐哐’三下五除二,把你们全部送走……”
大当家一边放话,一边后退。
“兄弟们,你们坚持住。大哥我去找,马上就去找帮手……你们等着,等着哈……”
当大当家退到了安全距离,赶紧转身飞也似地跑走了。
只留下满地骂骂咧咧的匪寇们。
断臂土匪甲:“大当家,大当家,你别跑。”
被捅穿肚子,漏出一大团肠子的土匪绝望哭喊。
“别找和尚、道士,找大夫,快找大夫。我要大夫,救命啊……”
又一年轻的匪寇使劲压住血如泉涌的大腿,可惜于事无补。
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感觉到意识也渐渐迷离。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我才娶的媳妇啊……我媳妇还没给我生儿子……”
肩胛骨被戳了个大洞,同时还被砍了一刀的倒霉蛋哭嚎。
“大当家,你这个祸害。
我就说了句实话,这都不行吗?
不就是说话不中听,有必要把我们赶尽杀绝吗?
我不服气,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孬种……”
某个即将魂归西天的某匪,绝望地感受着自己那流逝的生命,口中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