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3章 云烟墨雨
安德省，灵寿府。
七大家之一的‘灵寿兰家’坐落于此。
这一日，兰府一大早就大开中门，一辆辆豪车赶来，停在兰府门外，一位位在灵寿府的大人物纷纷登门。
这些大人物里，有兰家自己人，也有灵寿府官府的大人物，就连灵寿府镇守使也亲自登门了！
就当人们在诧异兰家有什么大事发生时，一个消息迅速在城内传开——
靖安侯李飞到访灵寿府，要和兰家老祖比武切磋，以武会友！
消息一出，全城轰动！
几乎所有江湖人士都疯狂地往兰家赶，想看看有没有机会目睹这一战。
别说大宗师，就算是武道大师，对许多江湖人来说都是这辈子难以见到的大人物。
两大宗师比武，而且其中还有靖安侯这位传奇人物，这一战太吸引人了！
兰府。
大堂内，一名穿着锦色华服，气度沉稳，容貌清俊的男子坐在主位上。
他是兰家现任家主兰鸣谦。
除了他，兰家几位主事人，还有灵寿府的镇守使，止戈总院首尊等大人物都在场。
“家主。”
一人手持佩剑，快步走进大堂内：
“若云表妹已经在城外接到了靖安侯，正和侯爷一同进城！”
听到这话，兰鸣谦面露笑容：
“好，去准备吧。”
来人退下后，一旁的灵寿府镇守使丁泽立刻笑着说道：
“若云乃我安德省第一美人，又同样是武道天才，年纪轻轻就已是武道大师之境，若能和靖安侯喜结良缘，就是我灵寿府之幸了！”
“哈哈哈，终究还是要看她与靖安侯有没有这个缘分。”
丁泽这话刚好说到了兰鸣谦的心坎上，笑容更盛。
两年多以前，那个时候李飞刚封侯没多久，路过灵寿府，他特意安排自己女儿兰若云挑战李飞，以武会友。
其实那个时候他就有意撮合两人，希望自己女儿能够和李飞喜结良缘。
可惜当时的兰若云没这个意思，李飞看起来对兰若云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如今李飞已经今非昔比，权势地位、个人实力、声望等等，都远超当年！
当初如果兰若云嫁给李飞，两家可以算是强强联手，甚至兰家的地位还要更高一些。
但现在兰若云要是嫁给李飞，兰家已经算是高攀了！
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兰家能和李飞结成姻亲，那今后就不是什么‘七大家’了。
兰家将一举凌驾于‘三山四派七大家’之上，成为仅次于佛，道两家以及天一楼，红尘阁的江湖势力！
所以兰鸣谦才极力想要撮合李飞和自己女儿。
当李飞的拜帖送上门后，他立刻就让兰若云去迎接，给两人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在他看来，年纪、天赋、家世、容貌，这些因素全部加起来，自家女儿不说是最适合李飞的，也绝对能排进前三！
除非李飞完全对女人不感兴趣，否则怎么都该考虑一下。
灵寿府城外，一艘飞舟上。
一袭白衣轻裹身姿，细眉如柳，眼似秋水，宛如云上白鹤般的女子与李飞并肩而立。
李飞选择问剑的第一家江湖势力是兰家。
当初兰若云和他交手，最后用出的那式【兰因絮果】让他印象深刻。
这一式道劲是兰家绝技，最高能练到造化境！
而且这也是一式剑法，正适合李飞的【万象】。
“当年一别，想不到如今我连和侯爷交手的资格都没有了。”
飞舟上，兰若云自嘲一笑。
两年多以前，她至少还能和李飞打得有来有往。
而如今，李飞再次来到灵寿府，却是要问剑兰家最强的大宗师！
当初她和李飞一战后，只觉得对方‘野蛮无礼’，实在打得憋屈。
如今再看，却是自己浅薄了。
兰若云自认天赋不差，也从未有过一日的懈怠，但和身旁这位一比，还是产生了巨大的沮丧感。
李飞看着远处的城市，不冷不淡地说道：
“兰姑娘不必妄自菲薄，武道攀登，不在一时。以兰姑娘的天赋，将来你我未必不能在顶峰相见。”
兰若云转头，认真看着李飞的侧脸：
“顶峰相见？”
她反复品味这个词，眼神越来越明亮。
“多谢侯爷勉励。”
随后她没有再主动说话，安静地站在飞舟上。
兰若云当然明白父亲的意思，但她一心只在武道攀登，对儿女之情并不怎么上心。
当然了，对于和李飞主动接触，她也并不排斥。
否则即便是家主亲自发话，以她如今的境界和地位，也完全可以不必理会。
是她自己愿意来，所以才来的。
只是李飞看起来并没有别的意思，兰若云也不强求，两人就这样安静地乘飞舟进城。
飞舟最终在兰府的大门外降落。
此时兰府周围已经围满了人，大多都是闻讯而来的江湖人士。
见到李飞和兰若云后，顿时一阵骚动。
不过有兰家人在外围维持秩序，让这些人没法靠近。
“哈哈哈，见过靖安侯，见过李阁主！”
兰家家主兰鸣谦带着一群人主动出门迎接，大笑着拱手行礼。
这次李飞是以蓝巡阁阁主的身份递上的拜帖，所以兰鸣谦称呼他为李阁主。
“见过兰前辈。”
李飞拱手还礼。
随后兰鸣谦领着他走进兰府大门。
这让外围的一众江湖人士一阵失望。
看样子这场比武是闭门切磋，他们这些人是无缘观看了。
“李阁主，我家老祖已在演武场等候。”
兰鸣谦领着李飞一路向兰府内前行。
“好，有劳。”
“李阁主客气了。”
两人说话间，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一座巨大的演武场旁。
在演武场正中央站着一位身穿白色外袍，头戴高冠，看上去比兰鸣谦还要年轻一些，容貌清逸俊朗的男子。
兰家这一脉主事人的相貌都不凡，否则兰若云也没法成为名动江湖的美人。
这名等在演武场的男子就是兰家老祖，一代大宗师——兰庭州。
兰庭州的容貌气度皆不凡，但所有人走进演武场的第一眼，都不会被他所吸引，而是被他以掌心拄地的那柄长剑吸引。
锋锐至极的剑意犹如实质，笼罩整座演武场，好似将空间都切割开来，让演武场彻底独立于天地间！
除李飞之外的所有武者都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不敢迈进演武场一步。
李飞见状，眼神一亮。
看起来，兰庭州对这一战的态度还是很认真的，并不打算敷衍了事。
这让一旁的兰鸣谦不由得露出担忧之色。
自家老祖已经停留在神衍境多年，而李飞在没破境之前就单杀了一个盛极境的许竞。
白丰平原一战更是单杀了钩沉剑主柏辰！
如今李飞境界更上一层，兰鸣谦并不认为自家老祖是李飞的对手。
在他看来，李飞这次既然是以蓝巡阁阁主的身份拜访，显然醉翁之意不在酒，比武并不是重点。
所以大家随便切磋一下就是了。
但兰庭州摆出这么认真的姿态，万一激得李飞也认真起来，那就不好收场了。
可惜兰鸣谦没法决定什么。
李飞毫不犹豫地迈步向前，走进了演武场：
“见过兰老前辈！”
随着他一步走进演武场内，外界的一切都消失了，他的眼中只剩下前方的那个人和那把剑。
“李阁主。”
兰庭州认真打量着李飞，“柏辰死于你的刀下？”
李飞点点头。
兰庭州露出苦涩的笑容，喟然长叹：
“我此生连输给柏辰三次，这些年一直练剑，悟剑，就为了有朝一日能赢回一次。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和钩沉剑主柏辰是一代人，当初两人同为武道大师时，就有过一场公开的对决。
那一战，兰庭州惜败一招。
后来兰庭州以四神通破境，比柏辰先一步成为大宗师。
等到柏辰也成为大宗师后，他又一次约战柏辰。
但这次输得就很明显了，仅仅两百多招就败给了柏辰。
再之后，柏辰先一步突破到神衍境，先破境的兰庭州反而晚了近二十年才突破到神衍境。
两人第三次约战，这次交手不为人知，最终的结果是兰庭州惨败！
只勉强撑了不到一百招，他就败给了柏辰。
三战三败，兰庭州一直都耿耿于怀。
但他再也没有机会赢回来了。
“这些年来，老夫一共悟出三剑，专为柏辰准备。既然柏辰死在李阁主的刀下，阁主可愿接我三剑？”
兰庭州问道。
他今年一百多岁，年龄是李飞的五倍还多，辈分就更大了，现在却说让李飞接他三剑，主动将自己摆在了挑战者的位置上。
“乐意至极。”
李飞欣然同意。
“好——”
兰庭州拔剑！
锵——
清悦的剑鸣声响彻兰府。
不见丝毫剑光，整座演武场被一片云海笼罩。
云雾中，李飞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感知。
只有白云，只有风声、刚才那锋锐到要将空间都割裂的剑意也消散如烟，宛如一切都只是一场幻觉。
《云天剑典》——【云海藏剑】！
同样的招式，当初在火车站外，李飞在兰若云手中见识过。此刻在兰庭州手中用出，与武道之域完美结合，李飞甚至连武道之域都没能感知到。
他眼中的天地已经被放大了数十倍，周围云海翻涌，山岚耸立、一颗颗古松生长在山崖之上。
周围的山岚犹如被洇开了团团墨渍，李飞眼中只余黑白二色。
崖边古松无风自动，抖落的松针化作一道道剑气，与山涧浮云融合，丝丝缕缕的云絮如海潮般从四面八方朝李飞涌来！
金色的光芒从李飞体内绽放，将方圆百米笼罩在内。
他展开了【混元剑界】，但特意缩小了剑界的范围，仅仅只用于抵挡对方的武道之域，让自己不至于连神通都没法用。
但却没有仗着【混元剑界】的强度去压制对方的武道之域。
李飞要让兰庭州完完整整地施展出这三剑！
无数云絮进入【混元剑界】，全都化作虚无，如同梦幻泡影。
李飞的感知全开，却没能捕捉到丝毫危险的气息。
忽然间，他体表的金光剧烈晃动，却是被一道道无形的剑气不断冲击！
“这一剑名为【云墨】。”
兰庭州的声音传入剑界。
这一招脱胎于【云海藏剑】，又更进了一步，与武道之域和神衍境的变化相融合，不仅威力更盛，且剑气无影无踪，让人难以捕捉。
李飞的【混元剑界】对剑气的感知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地步，竟也没有察觉到剑气的踪迹。
“造化境！”
李飞眼神更亮，多了几分欣喜。
本以为这一战最多只能见识到【兰因絮果】这一式造化境剑术，却没想到第一招就见识到了意料之外的造化剑术！
玄景境的道劲能够调动天地之力，能够影响范围内所有人的心神。
造化境的道劲更进一步，不是神通胜似神通，能够营造出和神通类似的效果。
兰庭州这一式【云墨】，等同于赋予了剑气某种隐匿类神通。
这无疑已经达到了造化境的层次！
李飞体表金光不断闪烁，却始终没有被破防。
兰庭州这式【云墨】强于隐匿，在功伐上稍弱一些。
李飞的防御力本就卓绝，用【混元剑界】削弱了剑气后，几乎没感觉到威胁。
轰隆——
千峰皆响。
泼墨般的云层裂开一线天光，露出其后嶙峋的剑脊山影。那山影竟在流动，层叠岩棱化作剑刃寒芒，飞瀑化作垂落的剑气。
【云墨】的攻势更上一层！
李飞看出来了，兰庭州应该拥有不止一种能不断增强攻势的神通，都将其融入了【云墨】。
所以这位兰家老祖是越战越强的类型。
李飞有心见识对方的最强姿态，于是不闪不避，任凭对方施为。
片刻后，剑气已经化作风暴，将【混元剑界】也侵染出大团的墨色。
兰庭州不仅拥有能不断增强攻势的神通，还拥有某种能侵染他人的神通，结合他的神衍境变化，这一式【云墨】真的如同宣纸上不断蔓延的墨水，侵染着李飞的【混元剑界】！
当李飞体表的金光也被浸染上一层墨色时，他终于不再防御。
而他的反击很简单粗暴——
【混元剑界】全面展开！
金色的光球在水墨山水间快速蔓延，势如破竹。
“嗯？”
兰庭州心中惊诧。
李飞的武道修为分明只是神衍境，但此刻武道之域的强度却已经达到了立道境的层次。
这简直不可思议！
一道道璀璨的佛光从天穹照射而下，将兰庭州营造出的水墨山水世界映照成金色。
【云墨】随之告破！
紧接着，一片片墨云在穹顶化开，有雨水落下。
云烟化雨。
初时细若游丝，转眼已成倾盆泼墨。
坠落的雨滴在半空拉长，化作剑气落下。
山石遇雨生烟。
墨色剑气渗入岩脉，一座座山峰渐次晕染成焦墨，剑意森寒如冰，让【混元剑界】内的剑气纷纷冻结！
“第二剑——【云雨】，礼敬靖安侯。”
兰庭州的声音再次响起。
比起刚才那式【云墨】，这一剑的攻势更加凌厉，在剑势已经积蓄到巅峰的情况下，更上一层！
“好。”
李飞赞叹道。
这一式【云雨】其实并没有达到造化境，但兰庭州在【云墨】的基础上做了改变，完美承接了上一剑的威势，使其虽未达造化之境，在威力上却能更进一步！
这样的巧思给了李飞新的思路。
他在短时间内恐怕也难以将道劲突破到造化境，但可以学兰庭州，用种种手段叠加剑势，从而让剑术的威力更上一层。
李飞抬起右手，一座座山峰，一条条江河在【混元剑界】中生成，然后化作亿万金芒汇聚在他手中，化作三尺剑锋。
他一剑向天穹刺去。
山水逆势，突破苍穹！
“好——”
兰庭州的语气多了几分兴奋。
因为他认出李飞这一剑正是钩沉剑派的造化剑术——《大千》。
没想到李飞竟然练成了这式剑术，这无疑弥补了他没法和柏辰再次交手的遗憾。
凝聚了大千世界的剑势刺破苍穹，驱散了墨云。
哪怕李飞的《大千》还未达到造化境，但以【混元剑界】的恐怖强度，足以弥补。
【云雨】就此被破！
但紧接着，万千山水从破裂的天穹倒反而来。
天地倒悬，逆转乾坤！
兰家绝技——【兰因絮果】！
这一式造化剑术有点类似【荆棘之甲】这类反伤神通，但不同的是它反弹的不是劲力，而是招式本身。
云墨化雨，萦绕在山水之间，一起朝李飞覆盖而来。
兰庭州等同于在李飞《大千》这一剑之上还添加了自己的力量，然后反弹回来！
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李飞像是自己全力给了自己一拳，根本来不及躲闪或变招防御。
换一个立道境的大宗师来，还真有可能被这一击伤到。
但李飞只是简简单单地催动神通就破了此招——
两个金色的大字犹如两张大符，凭空出现在天地之间，瞬间镇住了覆盖而来的山水与云墨。
【靖安】！
大蓝朝国境之内，战力加持，一道伟力凭空生成，强行挡住了兰庭州的反击。
一息之后，【靖安】神通的力量被击溃，但也为李飞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
他拔出鬼斩刀，一刀向上劈斩，炽烈的劲力将天地染成赤红色。
【天地一刀】！
一刀之后，山水，云墨、烟雨，通通消散！
演武场上，所有绚烂的光芒全部散去，重新显出两人的身影。
兰庭州已经收剑还鞘。
他看着不远处的年轻人，神情感慨：
“不愧是青史第一，是老夫输了。”
他主动认输。
其实刚才如果不是李飞有意放手让他施为，他会败得更快！
“承让。”
李飞抱拳还礼。
他对于这一战也很满意，不仅见识到两式造化境道劲，还拓宽了思路。
同时他对自身战力也有了初步的估算。
刚才和兰庭州交手，他连一颗血魂都没消耗，也没动用【血怒】+【龙象】这最强的进攻手段，就这样轻松战胜了对手！
“以李阁主之见，我若是对上柏辰，可有胜算？”
兰庭州突然问道。
李飞想了想：“若是作同境之争，当有三分胜算。”
“三分吗？”
兰庭州先是怅然，随后大笑：
“也罢，能与李阁主一战，此生无憾了！”
听到两人之间的对话，场边的众人神情各异。
他们知道兰庭州大概率是打不过李飞的，但想来双方至少也能有来有往地打一会儿。
却没想到连三分钟都不到，一场大宗师级的比武就这样结束了？
一时间，众人看向李飞的背影，眼神中的敬畏更盛。
兰若云听到自家老祖说出‘此生无憾’这几个字，感触很深。
旁人或许会觉得这是兰庭州在主动捧李飞。
但她作为曾经和李飞有过一战的人，却一下就明白了兰庭州的意思——
或许要不了多久，他连和李飞一战的资格都没有了！
所以趁着李飞还没登顶，能和其战上一场，确实是一件幸事。
接下来兰庭州邀请李飞坐下来一起饮茶，兰鸣谦和兰若云等人则在一旁作陪。
两位大宗师交流了一些武学心得，气氛融洽。
“佛家猖獗，谋反弑君，我身为蓝巡阁阁主，欲集合江湖之力，为国分忧。”
某一刻，李飞主动提及此事。
他看着兰庭州：“不知兰家可愿出一份力？”
兰庭州看向一旁的兰鸣谦：“老夫这些年醉心于武道，已经很久不曾插手过家族之事，李阁主既有此意，不妨和鸣谦谈谈。”
于是李飞也看向兰鸣谦。
兰鸣谦神情温和，笑道：“我兰家承蒙朝廷关照，也多有家族子弟在朝为官，自然是愿意出力的。”
他答应得很干脆，但很快就开始述说自家的难处。
如果李飞只是要兰家多派几个高手加入蓝巡阁，他肯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李飞是要兰家和朝廷站在一起，一起去对付佛家。
这就不是简单的事了。
兰鸣谦说了半天，话里话外的意思只有一个——
如果李飞能和兰家的关系更进一步，那兰家自然愿意全力帮忙！
这话暗示的已经很明显了，一旁的兰若云低头喝茶。
她本以为自己会羞恼。
但好像.并不反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