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1章 狂舞

    电筒在深蓝的波浪上四处探照,一个晃眼,就被一只突然从水里伸出来的手惊得险些掉下水去。

    “有人!”

    水里的人很快被七手八脚的拉上来。

    浑身湿透,脸色惨白如纸的男人披着毯子,一边神经性的发抖一边吐掉了嘴里的防水袋。

    信号器正在里面一闪一闪。

    快艇上的人惊呆了。

    费秘书倒了一杯滚烫的水递过去:“是你发的信号?”

    男人耳朵嗡嗡作响,根本顾不上回答,只用颤抖的声线道:“现在,能看到船了吗?”

    “……”

    费秘书转过头去。

    朝着信号发射的位置极速前进到现在,此时此刻,前方茫茫的雾气中,正有一个庞大的轮廓黑沉沉的显现出来。

    费秘书静静道:“能看到了。”

    他拍了拍男人的肩膀:“辛苦。”

    “等等,”谢白喝下一杯热水,却依旧不能止住颤抖。

    但他的眼睛却仿佛更加锋利了。

    “你就带了这几个人?”

    语气逼人,带着咬牙切齿的恼怒。

    费秘书静了静,突然拍了下手。

    清脆的掌声被海浪和雾气吸收,很快,快艇上下沉的舱房里冒出一个、两个、三个……六个人头来。

    甲板两侧的阴影中,也不断有人裹着毯子坐起身。

    转眼之间,暗淡灯光里,竟填满了漆黑的人影。

    谢白呼吸一顿,片刻后才悠长地缓缓吐出来。

    他转头,于昏暗中看了眼那巨大的船只轮廓:“我建议你们,先熄灯。”

    啪——

    灯光熄灭。

    快艇小小的影子沉入了浮动的雾气中。

    ·

    长长的呼吸。

    秦悟伸长双腿,慢慢交叠起来。

    他整个人更深地靠进了沙发里,目光落在天花板上,话却是对着叶空说的。

    “但,我不会杀你的。”

    他说:“无论到了何种境况——就算你再给我两刀,就算你废了我的手和脚,就算你再对我说出千百次这样刺耳的话,我也绝不会杀你。”

    “我想或许你说得没错,我就是一个绝望又空虚,快要被无聊逼疯的人。”

    “……所以我才需要你。”他突然直起来一瞬间,像个惊醒的海豹那样弹起来,盯着叶空:“本来我早就该成功了——如果不是七年前你逃走了的话,我应该早就能看到你崩溃的样子,或者我早就死在你手里了——en……你是不是觉得也不一定?也对,我也觉得不一定……”

    “正因为如此,才让人好奇嘛。”

    “好奇你能在铜墙铁壁的囚禁中清醒多久,你能在绝望里撑到什么时候——但没关系,未来的时间还很长,从现在开始看也是一样的。”

    他又倒了回去,颓然的,力气全无的:“我要就这样一直走下去。”

    他喃喃的说:“直到你杀了我,或者你输给我。”

    “到时候我就会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看,”叶空说,“比起被人拉起来,你其实只想把人拉下去。”

    秦悟笑了一下:“所以你很不幸,是唯一被我选中的人。”

    他就着这样没骨头般的姿态,在黑暗里瞥了叶空一眼,语气放空:“如果我活在地狱里,那你就下地狱来陪我吧。”

    “互相折磨到死也算一种宿命不是吗?”

    敲门声响起。

    叶空眼神一动。

    秦悟却毫不意外,动也不动地发出声音:“进。”

    叶空立刻道:“我说过不许让任何保镖靠近!”

    曲雾也猛地站了起来。

    “你是说过,可……”秦悟阴森地弯起嘴角,“这个不是保镖啊。”

    门被吱嘎一声拧开。

    外面走廊上憧憧的人影全都映在墙面上。

    叶空只用余光一扫便明白了现状,她表面镇定,却无声把裙摆抓成了一团。

    来人推开门,像装了义肢一样迟钝地走进来。

    秦悟道:“关上门。”

    吱嘎一声。

    秦悟摊了摊手,彬彬有礼:“你看,我是信守承诺的。”

    来人在曲雾的虎视眈眈下一步步走近,直至来到了桌边。

    他面对着秦悟,在停下脚步后,却以一种怪异的姿势缓缓扭头,眼珠向下,看向了身边的温璨。

    片刻后,温璨抬起头来。

    而秦悟却在这时爆发出一阵大笑:“面具,面具……他居然还戴着面具!!!”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前仰后合:“这到底是怎样一出荒诞戏剧啊!你们之间到底存在着多么扭曲变态的亲情!怪物,怪物——叶空!你说我是怪物!你看看他们,你看看他呢!”

    没有人说话。

    就愈发显得秦悟的笑声狂放极端如暴雨。

    可这笑声并不能使气氛变得轻松,反而愈发紧绷得让人无法喘息。

    不等他笑声停歇,那个站着的人先一步微微颤抖起来,用他有些故障的变声器,发出诡异的声音:“你……你们刚才,揭了我的面具?”

    温璨的回答平静温和:“没有。”

    他说:“我正想问你,你认识我吗?你到底是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秦悟笑得更疯了,他把沙发扶手拍得啪啪作响,绷带上的血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他也满不在乎,或者已经没感觉了,肾上腺素让他整个人都呈现出极端的兴奋来。

    “他是谁?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是谁?你说啊!当爹的爱装,当儿子的更是演技了得,这怎么不算一种基因遗传呢?你们这样都把我搞得很好奇了——好奇到你们彼此厮杀到死的那一刻……”

    就像八音盒里的舞蹈演员突然被拨回原点,歇斯底里的动作和疯狂的大笑都在瞬间消失。

    他的脸在黑夜中呈现出空白而极端的冷,一双眼直勾勾盯着两人:“谁会先捅破窗户纸,叫一声父亲,”眼珠转到温璨身上。

    “或者叫一声儿子。”又落到站着的僵硬人影上。

    “不过在那之前,”他靠上沙发,“看来我还有好一会儿戏可看。”

    话音落下,一声闷响陡然穿越了长长的走廊,穿透门板,抵达到他们耳边。

    秦悟顿时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