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骐咬牙:“皇祖父不会这么做的,我父王是他的亲儿子!”
黑衣人语重心长地说道:“天家无父子,郡王,从陛下偏心太子府的那一刻起,晋王府就已经被逼上了绝路。陛下其实早就想动晋王府了,只是苦于没有机会,而今晋王府谋反,陛下一定会趁此由头,将晋王府连根拔起。”
“皇祖父不是这种人!”
“陛下先是君,再是父。郡王以为,何为明君?”
陆骐道:“皇祖父这样的,便是明君。”
黑衣人道:“明君当以江山社稷为重,晋王的存在对太子而言是个极大的威胁,唯有将晋王府的势力连根拔起,方能保江山稳固。”
“虎毒不食子,要除掉自己的亲儿子,陛下的心能不痛吗?可为了大梁江山、为了黎民百姓,陛下不得不忍痛手刃亲子。”
陆骐沉默了。
如果对方一口咬定陛下是偏心太子、是刚正不阿、是无法容忍儿子的背叛,他不会信。
可若说是为了江山社稷,他不得不信。
在他心目中,皇祖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不止一次问自己。
尽管总是无法弄清所有答案,但有一点他从不曾怀疑,那便是皇祖父对社稷、对百姓的心。
“郡王,你不顾自己的死活,难道也不管侧妃的吗?”
黑衣人最后一记杀手锏,直击陆骐的要害。
陆骐的手攥紧了。
黑衣人:“陛下没有错,晋王府也没有错,天意弄人,若晋王府败了,那也是命,可为了自己的命拼一把,难道不是应该的吗?”
陆骐没有说话。
黑衣人递给陆骐一把匕首。
陆骐问道:“做什么?”
黑衣人郑重地说道:“郡王是最能接近陛下的人。”
陆骐眸光一凛:“你是想让我去行刺皇祖父?”
黑衣人道:“陛下武艺高强,又有苗王与皇长孙保护,我们的人无法得手。”
陆骐厌恶地扔掉了匕首:“滚!”
黑衣人默默起身,看了眼匕首,没有拾起来,而是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瓷瓶塞进了他的手里:“若是狠不下心,这是药王谷的药,没有痛苦,会在睡梦中安详离去。”
他按动石壁上的机关。
轰隆一声,他身后的石门被打开。
他手中长剑一转,将剑尖对准自己,握住陆骐的手摁在剑柄上,狠狠贯穿了自己的胸口。
“出来了!”
是苗王的声音。
梁帝与陆骐齐齐朝陆骐看了过来。
陆骐提着染血的剑,刺客倒在他的面前,瞪大惊恐的双眼。
死不瞑目。
陆沅迈了一步。
“别过来!”
陆骐道,“当心踩中机关。”
陆沅点了点头:“那你当心点。”
陆骐嗯了一声,缓缓地走了出来。
外面的刺客已被肃清。
满地的尸体触目惊心。
“喂,没受伤吧?”
陆沅漫不经心地问。
“没有。”
陆骐道。
陆沅眉梢一挑。
“这么看我做什么?”
陆骐问。
陆沅勾唇一笑:“早这么乖的和大哥说话,不至于总挨揍了。”
陆骐冷冷地瞪了他一眼,面无表情地走掉了。
宝猪猪坐在梁帝怀里,吃点心。
陆骐经过时,她立马将最后半块点心塞进了小嘴儿里,小腮帮子鼓鼓的,眼睛圆溜溜的。
似是在说:吃、完、了!
陆骐才不会跟一个小孩子抢点心,他没那么幼稚。
“哟,还有一块儿呢。”
陆沅拿走了小崽子藏在小兜兜里的桂花糕。
宝猪猪的小胖身躯一震,原地炸毛:“烦、得、我!”
梁帝被她小嘴儿里的桂花糕喷了一脸。
几人离开此处,寻了个处空旷的花园歇脚。
自然,皇陵的花园是没有花的。
梁帝坐在石凳上。
宝猪猪坐他怀里,神气地翘着小脚脚。
方才陆沅抢某人桂花糕,被梁帝揍了。
苗王很生气,说梁帝下手太轻,是没吃饭吗?
他身体力行,某倒霉渣爹又喜提一顿痛揍。
在爹娘那儿没挨过的揍,被两位大佬霸气弥补。
自此,人生总算完整。
陆沅带的吃食不少。
他拿了一个饼子走向独自坐在台阶上的陆骐。
“干嘛呢,弟弟?”
他戏谑地问。
陆骐不理他。
陆沅在他身旁不请自来地坐下:“给。”
陆骐犹豫片刻,接过了饼子,咬了一口问道:“有水吗?”
陆沅解下腰间的水囊。
陆骐拿过后,仰头猛灌了两大口。
陆沅似笑非笑地说道:“你也不怕我给你下毒。”
陆骐眼皮子都没抬一下:“你不会。”
陆沅唇角一勾:“这么信任大哥呢?做大哥的可没一个好东西。”
陆骐垂眸,啃了一口饼子,不理他的指桑骂槐。
陆沅道:“把东西藏好一点儿。”
陆骐一怔,按耐住心底一闪而过的惊慌,冷着脸看向陆沅。
陆沅只是笑笑,掸了掸宽袖站起身,闲庭信步地走了。
陆骐捏紧了手中的水囊。
吃过饭,宝猪猪在梁帝怀里睡着了。
苗王馋得不行,想抱小猪猪。
自打进了地宫,梁帝的怀抱就成了小家伙的专属宝座。
苗王几次想把小家伙抢过来,皆以失败告终。
陆沅坐在另一处台阶上。
苗王走到他身后,用脚踢了踢他屁股:“去把小猪猪抱过来。”
陆沅漫不经心地说道:“这便是你求人的态度?”
苗王一蹦而起,一记重拳砸上陆沅头顶!
陆沅黑着脸,头顶肿了一个大包。
接下来,他们又遭遇了几波刺客。
不过有了先前的经验,几人已经不慌了。
苗王与梁帝配合默契,明明是第一日并肩作战,却透出了常人难以置信的默契。
当几人险些被困在一间不断落入流沙的密室时,苗王抓起梁帝便扔了出去。
降龙石落下。
苗王往前一滚。
然而不知是不是触碰到了某个机关,降龙石下坠的速度突然加剧,眼见要将苗王压成肉泥。
一双大手牢牢托住了降龙石。
苗王没有丝毫犹豫,麻溜儿地滚了出来,他的玄铁宝刀不慎掉落。
轰隆一声巨响。
是梁帝松了手。
降龙石落下,将玄铁宝刀压成齑粉。
梁帝面色苍白。
降龙石重若千钧,那一托,几乎耗费了他九成功力。
陆沅感受着脚底的轻微震动,抱着怀里熟睡的小家伙开口道:“赶紧离开吧,这里不安全了。”
梁帝淡道:“你们先走,朕在这里等个人。”
陆沅点头,走在了最前面。
陆骐跟上他。
梁帝并没有任何人要等。
他是没力气了。
不仅如此,他浑身筋脉断裂,五脏六腑受损。
他走不出这座地宫了。
也罢。
这里是皇陵。
他百年之后,本也该葬在此次。
他仰头,靠在石壁上,静静地闭上眼。
忽然间,一只粗粝的大掌抓住了他的胳膊,将他抓了起来,一把抡到自己背上。
梁帝一惊。
苗王背着他,哼道:“老白家的人,不欠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