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以缇踏出坤宁宫的门槛,只觉双腿发软,像是踩在棉花上,浑身上下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
常芙眼疾手快,迅速侧身,用自己的肩膀死死撑住温以缇,让她能借着这股力站稳,这才不至于狼狈地摔倒在地。
温以缇此刻脑袋昏沉,像是被重锤敲打过。今日,在一天之内先后面见了皇帝与皇后,这两位大庆朝最尊贵的人物。
那一句句对话,每一个眼神,都像是无形的重担,压得她心力交瘁。
若不是事出有因,迫不得已,她断不会在这个时候去坤宁宫。
常芙搀扶着魏一迪,脸上满是担忧之色,轻声问道:“姐姐,您还能坚持住吗?”
温以缇紧咬下唇,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微弱却透着倔强:“没事,就是有些脱力,咱们走慢些。”
一路上,温以缇脑海里如走马灯般不断回想着方才面见赵皇后时的画面。
那种诡异且难以言喻的感觉便如影随形,紧紧缠绕着她。
温以缇总觉得自己像是一件被摆在明面上待价而沽的货物,范尚宫、梅宫正还有那赵皇后,三人的目光就像是胸有成竹的商人般。
让温以缇浑身不自在,每一寸肌肤都仿佛被利刃刮过。
温以缇皱着眉头,心中暗自庆幸自己来这一趟。
从与赵皇后的短暂接触中,至少她已然推断出,赵皇后绝非明面上那般云淡风轻。
她的眼神中透着焦急,动作间也藏着掩饰不住的急切。
而且,赵皇后看上去也并非外头传言的那般病重。
温以缇心中一惊,回想起赵皇后那看似安康的状态,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突然她又想到一种可能,自己一介臣子,靠着尤家都能弄出不少药,堂堂一国之母,岂会弄不出让自己恢复体力的进补之药?
坤宁宫内那经久不散的药味,虽不假,但极有可能是做给正熙帝看的。
可若赵皇后凤体并非那般糟糕,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地做戏?
温以缇心中一沉,一个大胆的推断在脑海中浮现:赵皇后虽然没有外界传言的那般病入膏肓,但凤体必定已是强弩之末。
至于赵皇后为何要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康健的样子,温以缇心中又是一阵发凉。
她已然隐隐猜到,赵皇后之后必定还需要利用自己。
没错,就是这种熟悉的被人一步步算计、被套入陷阱的感觉。
赵皇后一定还有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这才急着扮成油尽灯枯的模样,招赵锦年回京做事,背后恐怕她自己也与这有关联。
可这背后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自己又将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
温以缇又不由自主地回想起,面见正熙帝时的场景。
这位平日里被政务缠身的帝王,竟招呼着她悠闲地下棋。且都说着那些无关紧要的家常琐事,怎么可能!
温以缇不断在心中琢磨,这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深意?是否在暗示着她什么?
温以缇硬着头皮暗自揣测,正熙帝与赵皇后之间,各自心怀鬼胎,目标决然不会一致。
正熙帝同自己说的那些话,究竟是一种隐晦的提醒,还是他早已洞悉赵皇后的计划,特意来拉拢自己?
可转念一想,自己何德何能能让一对帝后如此大费周章地亲自争取?
除非,自己身上有着连自己都尚未察觉的价值。
这个念头一旦在脑海中浮现,温以缇的心便愈发慌乱起来。天越想越觉得混乱,仿佛置身于一团迷雾之中,找不到方向。
四周的空气仿佛都变得黏稠起来,让温以缇呼吸都有些困难。
温以缇下意识地拽紧了常芙的手,指尖泛白,冰冷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常芙察觉到了异样,满心担忧,却深知此刻的姐姐需要独自思考,不能被打扰,只能默默地在一旁,一声不吭地陪着她,一步一步缓缓前行。
温以缇心中明白,赵皇后的目的恐怕比以往更加难以拒绝。
不行,自己必须得尽快想出个办法,无论如何,至少都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否则,等待她的,将是万劫不复。
温以缇在常芙的搀扶下,不知不觉地回到了曾经的住处。
踏入院子,只见地面一尘不染,花草修剪得整整齐齐,显然徐嬷嬷和安公公早已带着人将这里清扫完毕。
如今,温以缇正得赵皇后和正熙帝的看重,调徐嬷嬷到自己身边做管事嬷嬷,不过是轻而易举之事。
温以缇刚想坐下歇一歇,舒缓一下这一天紧绷的神经,安公公便匆匆来报:“大人,崔大人来了。”
表姐?温以缇闻言,暗自叹了口气,只得强打起精神。
不多时,崔嫣款步走进屋内。
几年未见,她的变化让温以缇微微一怔。崔嫣一身着墨绿色官服,流畅的剪裁贴合身形,彰显出利落干练之感。官服领口与袖口处,细致地镶着一圈紫色里子,低调而奢华。
这抹紫色若隐若现,为整身装扮添了几分独特韵味。将她历经宫中岁月沉淀后的沉稳与干练展露无遗。
她的面容愈发清丽动人,肌肤胜雪,双眸犹如一泓秋水,透着灵动与聪慧,那独属于书卷气的温婉气质,在她身上愈发浓郁。
在宫中多年的历练,使她褪去了曾经的青涩稚嫩,不再是当年那个寻常的大家闺秀。
她举止间多了几分沉稳与从容,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尽显优雅。
眉眼之间,温以缇发现竟与崔氏还有几分相似。
崔嫣见到温以缇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那笑容如同春日里的暖阳,柔和道:“表妹,许久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