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温以缇走后,梅宫正这才缓缓撩开那帘子,神色间满是忧虑,开口劝道:“皇后娘娘,这温以缇如今野心不小,您可不能她提什么就答应什么。她如今行事,愈发大胆,全然没了从前的谦卑恭顺。”
赵皇后端坐在凤榻之上,眼神如鹰隼般锐利,轻轻点了点头,“本宫又怎会看不出来?这丫头从甘州回来后,整个人都像是脱胎换骨一般。
想来…是在甘州积攒了些底气,自觉翅膀硬了,竟开始同本宫谈起条件来了。”她微微眯起双眼,回忆起温以缇从前的模样,那时的她乖巧顺从,哪有如今这般锋芒毕露。
梅宫正闻言,脸上的担忧更甚,刚欲再言,却被赵皇后抬手打断。
“不过,本宫倒也不怎么在意。换做从前,本宫定要好好教训她一番,可眼下不同,正是多事之秋,咱们也耽搁不得。只要是对年儿有利,对赵家有利的事,本宫都得应允。”
梅宫正想到如今的局势,微微叹了口气,可刹那间,她像是陡然拿定了什么主意,眸光一凛,原本平和的面容瞬间笼上一层寒意。
赵皇后神色平静,又缓缓开口:“况且,把这丫头扶持起来,日后受益的也是年儿,不是吗?”她的话意有所指。
梅宫正细细思量,想到她们的计划,的确如此。
温以缇回到住处后,连衣裳都没来得及换,便立刻差安公公给陈司酝送信。
有了赵皇后的应允,事情便成功了大半,接下来的终于可以顺利推进。
忙了整整一日,温以缇只觉身心俱疲,每一寸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她原本打算坐在床边,好好思索接下来的计划,可刚一沾床,便如坠入无尽的黑暗,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悠悠转醒。
睁眼时,屋内一片漆黑,温以缇一时间有些愣愣出神。过了几刻,她猛地回过神来,自己早已不是身处甘州的养济院,而是置身于后宫之中。
她缓缓闭上眼睛,轻叹了一口气,而后在床上用力地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全身的筋骨都被舒展开来。
不禁由衷感叹,活着真好!
温以缇抬手揉了揉惺忪睡眼,看向窗外浓稠如墨的夜色,轻声唤道:“晴姐姐,阿芙。”声音在寂静的屋内悠悠回荡。
很快,常芙和温晴便闻声快步走进屋内。温晴动作娴熟,抬手便点燃了屋内的烛火。
暖黄色的光芒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驱散了黑暗带来的沉闷与压抑。
常芙则连忙倒了一杯温水,双手递到温以缇面前。
温以缇接过水杯,轻抿一口,温水顺着喉咙滑下,滋润了干涩的嗓子,她这才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慵懒与沙哑。
常芙恭敬地回道:“姐姐,刚到亥时。”
温以缇微微点头,又接着问道:“事情怎么样了?”
常芙连忙答道:“姐姐,羽林军抓的那光禄寺的官员,已经被打了十板子,送回光禄寺了。温三叔那边也派人联系上了安公公,说是光禄寺和杜少卿那边都已安排妥当,得知赵皇后应允此事后,也点头应下了。陈司酝那边正着手准备着后续。”
温以缇静静地听着,神色平静,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再开口。
事情都在按照计划顺利进行,接下来她再写几个方子,让陈司酝挨个去尝试一下。
也不需要她两边亲自交接,只需等消息就好。
这时,温晴上前一步,补充道:“大人,你睡下之后,十王爷来寻您了,见您正在休息,便让我转告,说是明日再来与您叙旧。”
十王爷来了?
温以缇再次点头,思绪飘远。十皇子去年已被陛下赐婚,又封为郡王,如今的确该称一声王爷了。
而陛下为十王爷赐婚的,便是前内阁阁老林阁老的嫡亲孙女。
林阁老这一生政绩卓着,虽未登上首辅与次辅之位,但他的能力与威望,依旧让众人敬畏。在位期间,为朝廷举荐贤才、鞠躬尽瘁,去世后被陛下追封为太子太保,尽享哀荣。
林阁老育有多子,林敬之作为家中幺子,自幼被家人捧在手心里。他生性烂漫,对仕途毫无兴趣,一心扑在诗词书画之上,整日与笔墨纸砚为伴,逍遥自在。
在父亲的庇护下,他顺利进入翰林院,这份工作清闲自在,正好契合他的性子,他也乐得沉浸在古籍史书与诗词歌赋之中。
然而,在林阁老病逝后,林家瞬间失去了顶梁柱,家里也没有一人能撑得起林家。林家的产业逐渐缩水,门庭也变得日渐冷落。
这场变故,林敬之也逐渐意识到了自己的责任。开始收起往日的随性,变得稳重起来,最后去了国子监助教。
而十王妃,便是林敬之嫡女林氏。
林氏出生时,林家已然没落,她虽未能见识到家族曾经的荣耀,但在父母的关爱与教导下,出落得知书达理、才情出众。
林氏虽出身于名门,但已没落,为人又品行端庄,最主要的是林家在朝中再无担任要职之人,手中更无什么兵权傍身,仅存的,不过是林阁老嫡亲孙女这一体面名头。
因此,很适合母族不显,太子已然册立的情况下,为十王妃的人选。
这些,还都是仰仗贵妃背后出力,才得以娶这样出身的王妃,不然,十王爷怕是在几位哥哥的明争暗斗之下,娶一个皇商之女,又或是某个小官之女。
好歹林家也曾昌盛一时,林姑娘也自幼接受良好的闺阁教导,勉强胜任王妃。
对于十王爷而言,也不会因王妃娘家势力过大而遭受猜忌,又好歹在文人界有些影响,实在是当下情形中最合适不过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