准备启程时，陈晏殊这个皇帝却拒绝跟大部队回去，坚持要韩盛陪同一路私访。</p>
美其名曰借此机会，沿路再惩治几个像谢太守这样的贪官，杀鸡儆猴的同时还百姓一片清明。</p>
“爱卿和夫人觉得如何？”他一身玄袍，乌发半拢于金冠，鬓边两侧各垂下一缕。</p>
狭长的丹凤眼看人时如刀尖带锋芒，似笑非笑的瞥了眼亲昵挽着韩盛的言清。</p>
韩盛觉得这是为国为民的好事，自然颔首赞成。</p>
但他没替言清做主，而是低声询问了她的意见。</p>
“夫君在哪，妾身便在哪。”言清美目含情与他对视。</p>
狗皇帝想看她秀恩爱，她当然不会介意。</p>
正好可以看看她交由何大哥的那项任务的成果。</p>
还有一件事 ，她也需要验证一下。</p>
这般想着，她视线掠过陈晏殊，看向他身旁呆若木偶的洛明嫣。</p>
之前在宫宴上，她尚能听到洛明嫣与系统的对话，到平南之后却没再听到过。</p>
脑海浮现出洛明嫣找自己谈话，要自己跟她一同伺候狗皇帝的场景，她垂下的眼睫抖了抖。</p>
她明显观察到，系统对洛明嫣的身体控制程度加深不少。</p>
胡太医等人先走一步，同行前往京城的还有连翘和莫三娘。</p>
连翘同她进山寻药，三娘熬药施发，于平南治疫而言皆是功劳。</p>
入宫请赏怎不应该？</p>
送两人上马车之前，言清跟三娘聊了聊。</p>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何大哥那边……”她起了个话头，及时收了音。</p>
三娘低头看着桌面，许久才轻轻摇头：“我跟他不可能。”</p>
言清抿了抿唇，犹豫了下，终是没问出那句“是否觉得自己配不上他”。</p>
看出她的欲言又止，三娘妖娆轻笑：“可不是因为姐姐自卑，老娘配得上任何人。”</p>
她挑着细长的眉，神色间带着股耀眼的自信。</p>
“嗯。”言清颊边绽放春风笑靥。</p>
能从禁锢女人的思想牢笼中逃脱，对欺辱自己的男人也毫不手软。</p>
三娘本就是骄傲飒爽的女子。</p>
“我准备留在京都，找到另一种活法。”她眼里有着对未来的憧憬，“不为别的，只为自己。”</p>
拉住言清的手，她又道，“要是活不起，妹子可得养我。”</p>
言清回手握之：“莫说吃肉，便是喝汤，也不会少了姐姐。”</p>
车队朝着城外驶去，连翘半个身子探出窗口，朝着言清挥手：“我在京城等漂亮姐姐回来~”</p>
言清同样含笑朝她挥手。</p>
走之前小姑娘还拍着胸脯说，只要心中有医，哪里都能悬壶济世。</p>
不管是途中遇到的，那个最终拿起匕首学会反抗的不知名女孩，还是为妇人看病接生了大半辈子的阿嬷。</p>
不管是以寡妇之身冲出囚笼的三娘，还是愿意牺牲自己拯救世人、医者仁心的连翘。</p>
她们身上的某种精神闪烁着别样光辉。</p>
让言清看到了这个位面女性觉醒的希望。</p>
它终将如星火，燎燃整个大地。</p>
大部队离开后两天，四人组成的同游队伍也朝着泽城方向而去。</p>
韩盛在前面驾车，陈晏殊作为副驾坐在旁边。</p>
他原想和两个女眷同入车厢，只是在言清的明嘲暗讽下，打消了这个念头。</p>
本还欲以势压人，又被言清以“私访队伍瞒下身份，哪来君臣之说”给呛了回去。</p>
陈晏殊看了眼身后随着车颠簸飘起又落下的帘子，冷峭面容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p>
他微抬下巴，视线掠过身侧的人：“夫人牙尖嘴利，状若狸奴，只怕爱卿招架不住。”</p>
韩盛望着前路，手中马鞭扬起，嘴角微勾耳尖浅红：“夫人她很好。”</p>
言清素手掀帘，将两人对话听了清楚的她嗤了声：“子非鱼焉知鱼之乐。”</p>
从衣襟掏出帕子，伏在韩盛背后替他擦了擦额角的汗，“夫君若是累了，便让闲人代替。”</p>
“闲人？”陈晏殊凤眸斜睨。</p>
“场上除了夫君，哪个不是闲人。”言清哂笑，“陈公子若是当不得这副驾，由我代替便是。”</p>
她咬重了“陈公子”三字。</p>
韩盛接过她手里的帕子，眸如点漆：“夫人，我不累。”</p>
二人郎情妾意，一旁的陈晏殊倒是被衬成了背景板，冷哼了声彰显自己的存在感。</p>
“哪有让女人驾车的道理。”</p>
语气里是高高在上的自傲，和对女子的轻视。</p>
他本以为言清会与他争辩一番，谁知她径直缩回车里，只拿他当空气。</p>
连个眼角余光都不屑给。</p>
他幽幽盯着帘幔，兀的轻笑出声。</p>
瞥到他眼里的兴味，韩盛握住缰绳的手一紧，猛地挥鞭，马儿嘶鸣加速，整个马车跟着颠簸了下。</p>
陈晏殊及时扶住横木，才避免了自己的失态。</p>
“抱歉陈公子，鄙人不大擅长驾车。”韩盛面色温儒，姿势不太标准的勒了下绳子。</p>
车厢内，言清及时伸手抱住朝自己这边倾倒的洛明嫣。</p>
“洛姐姐，没事吧。”她如原主那般唤洛明嫣。</p>
洛明嫣身体顿了顿，盈盈水眸望向她，带了抹可怜。</p>
经过系统干涉打造的身体，细软如柳枝不堪风折，脆弱得好似一击即碎。</p>
“我没事。”她握住言清的手，借着力道站起身。</p>
手掌接触时，她只觉脑海如有针扎，倒吸了口凉气。</p>
【滋滋滋……】</p>
恍若电流烧断线路的声音被两人都听了个清楚。</p>
洛明嫣快速坐到对面，望向言清的眸子亮了盏光。</p>
言清瞳孔收缩，刚刚那是对方体内系统传来的怪声？</p>
正要再试验一番，外面传来陈晏殊的声音，问她们是否有摔着。</p>
洛明嫣不自觉颤抖了下，双手端正放在膝上，身子下意识坐正。</p>
马车一路疾行，往城市中去。</p>
经过泽城，四人还在茶楼里听了出戏。</p>
那说书人惊堂木一拍，口中念道：“昨日讲到‘娇小姐只身入疫区救灾民’，今日我们便说说'两弱女子合力深山斗猛虎'。”</p>
讲述的即是言清除瘟疫，以及和连翘为救平南民众山中采药的事。</p>
只是碰到的野猪，被她改为了猛虎。</p>
越是反差大的戏文，听者越是津津有味。</p>
几出戏传播引起的效应，便是给予她的最好润笔。</p>
迎上陈晏殊深沉的目光，她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