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男子说:“感谢贤弟高义,可是同往鸦城?”
贤弟正是云枝也。
为了遮盖自己过人的美貌,她今晨很费了一番功夫乔装。
经过佛手的精心调教,她功夫没学多少,化妆的技术却可谓出神入化。
此时一身半旧男装,脸色黄黄,一只眼睛大,一只眼睛小,眉粗如虫,国字脸,左腮边上还一颗大痣。
她还没来得及否认,男子捋着稀稀疏疏枯黄的几根胡须,文邹邹的说:
“北境战事焦灼,正是建功立业之时,有志男儿自当去也。”
“我观贤弟样貌周正、气度不凡,此去定能建立一番奇功,不如我们同行?”
“正好在下有骡车,让你搭个便车,报酬嘛,路上伙食你解决,如何?”
店家冷哼一声:“分明是看人家有钱,逮着薅一路吃喝。”
云枝捂脸。
这店家也太不给面子了,看不见两人臊得脸红脖子粗吗?
云枝掏出一锭银子,双手奉上:
“出门在外谁都有手头不便的时候,相逢即是缘分,赞助兄台一些路费,愿你们顺利抵达。”
“至于小弟嘛,在下另有去处,嘿嘿,嘿嘿嘿嘿……”
男子一双鼠目顿时泪眼汪汪:
“贤弟如此年轻却如此慷慨,实在让人感动,这样,我也不占你便宜,我给你一个地址。”
“以后若去鸦城,弟弟尽管上门寻我,哥哥定报答今日大恩。”
说着将银锭收入怀中,生怕云枝反悔的样子。
抓着云枝的手用力摇晃:“咦?贤弟看着其貌不扬,一双手却如此细腻,堪比妙龄少女啊。”
云枝浑身不自在,用力抽回手:
“尿急,先去方便了,不耽搁二位赶路,你们先行,我回头结账。”
男子高声道:“地址给你放桌上了,贤弟以后一定要来啊。”
同时瞥向路边拴着的高大骏马,目露惋惜。
若同路,便能编得贤弟用此马拉车,解放他的爱骡。
遗憾啊遗憾。
不幸的是,下一个客人也去鸦城。
云枝长叹三声。
罢辽,赵玦无论如何想不到她竟会北行。
圣贤可是曾曰过,最危险的地方也最安全。
不再纠结。
由于并不急着赶路,云枝预备一路游山玩水,徐徐北进。
戎月觊觎桓朝江河已久,本以为今年旱灾是不可多得的良机,谁知道一场甘霖解了桓朝危困。
但百万雄师已出,没有无功而返的道理。
且北骁军深入南方腹地失了先机,回防的时候已经被戎月夺下六座城池。
北骁军骁勇善战,战事打得空前激烈。
但是,朝廷没粮了。
今年上半年,半个国家几乎颗粒无收,南边也被一场大战打成了筛子。
皇帝现在倒是不担心北骁王反不反了,只要北骁王战败,戎月直接掀他老巢。
可他实在变不出粮食。
视线再次对准各大世家。
然而,各大世家早已看穿他暴虐的本性,干旱中期便纷纷归隐,召回族中子弟保全实力。
现在,朝中一大半靠此次春闱遴选的人才顶着。
由于扩招太宽泛,质量下滑严重。
有的人新官上任便开始大肆敛财搜刮,哪管你外敌汹汹,只想要升官发财。
哪怕是没有被战争波及的中原,依旧民不聊生。
云枝只走了两百里就决定折返。
北方战局汹涌,百姓纷纷南逃。
现在不是游山玩水的时候,去了只能送命。
这日投在一个小镇,旅店破旧。
明日南返,得多备点干粮要紧。
今年粮荒,她从东头走到西头,又从西头走到东头,才买到一点勉强能下肚的东西。
然后,她的干粮就被偷了。
月明星稀,云枝一个暴脾气,骑上马就追。
追到荒郊野外:“小贼哪里跑?这年辰谁有口吃的都不容易,偷两个就得了,一锅端是什么意思?给我还回来!”
两条腿哪跑得过四条腿,少年被堵在坟地里,跪地求饶: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实在我家大人已经饿得站不起来了。”
云枝吹亮火折子:“你?是你?”
跪在地上的少年一抹眼睛:“侠士,是你啊!”
云枝气不打一处来:“我不是给了你们那么大一锭银子?这才七八天吧,花哪儿去了?”
少年愤恨道:“被抢了,连大人的骡车都被牵走了。”
云枝无了大语:“所以说你们往北去干嘛,人呢?”
少年带着她穿过坟地,中年人躺在一个矮小的土地庙里,双眼沉重的紧闭着。
云枝拿脚尖踢了踢:“死了没啊?”
男子虚弱的睁开眼睛:
“啊……贤弟?”
贤你妹!
云枝蹲下,扯过装干粮的口袋,恶声恶气喊那少年:
“去弄点水来。”
谁知男人见到吃的就跟饿狼见到肉,扑过来抢了就往嘴里塞。
好在少年及时递上水囊,否则他迟早是个噎死。
云枝看得嫌弃,又扔下一锭银子,
“北边乱了,去凑什么热闹啊,回家去吧。”
男子肚子里有了东西,终于有力气擦了把脸,
“还是要去的。”
云枝翻了个白眼:“良言不劝找死鬼,我反正明天就往南走,以后遇不上了,随你们吧。”
男人这时候追上来:“唉唉,贤弟莫急,我看贤弟身强体健慷慨义气,不如护送我去鸦城?等到了地方将你一路花费双倍奉还,如何?”
启明星悬挂在天空,月色照在他佝偻的身躯。
云枝盯着他的鼠目,只觉得里面全是算计。
“不去。”
刚一动身,就被人抓住了脚脖子。
男人不顾形象趴在地上:“三倍,不能再多了!”
“去你大爷的,小爷不差那点儿钱,滚啊!”
一用力,男子滚下了水田。
少年下去救他:“哎呀大人!算了吧,你好歹是个官,太丢脸了。”
云枝蹲在田埂上:“就你,还是个官儿?这国家要亡啊~”
最近多雨,男子一身湿漉漉的。
他也不爬上来,捂着右腿:
“哎哟,我腿断了,你得负责,把我送到鸦城去!”
尼玛!
十七日后,终于看到棕黄色的低矮城郭。
云枝抖了抖左手,马儿前蹄一扬,就把背上的鼠目男人撂到了地上。
“送佛送到西,从此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后会无期。”
男子一路蹭她的伙食,又有马儿代步,养出一身好气色。
捂着屁股爬起来。
“来都来了,贤弟跟我家去坐坐?”
“不用,拜拜了您嘞!”
刚转身,远处的戈壁滩上冒出一群挥刀骑马的土匪,从左到右黑压压一片,直冲鸦城而来。
排队的百姓惊慌失措,往入城关口拥挤:
“马匪来了,让我们进去……”
鼠目男子拉起她就跑:“进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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