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辣油条 作品

第269章 佛手说:我想做官

一个人悲伤到极致,竟是哭不出声音的。

小水一次又一次的托起母亲的手臂,轻声地唤着“阿娘”。

女人再也给不出任何反应,她不死心的上前撑开母亲的眼皮。

阿锦感同身受,呆滞的重复着劝说的话:

“让她安心走吧。”

“你别难过。”

云枝想起,阿锦曾是富商家的女儿。

一次父亲走货,再也没回来,听说遭遇了山匪死无全尸。

后来母亲、哥哥接连生病去世,逐渐只剩她一个。

家产被叔伯吞噬,还将她卖给人牙子,榨干最后一滴血。

时光荏苒,类似的悲剧又在她眼前上演。

如此悲剧,连官差都忍不住动容。

姚娘紧紧搂着襁褓中的孩子,咬着嘴唇哭泣。

大门处,邻居们探头探脑。

有惋惜,也有幸灾乐祸。

一个年轻女子鬼鬼祟祟靠着墙根,朝东面的房间溜过去。

云枝走到姚娘跟前:“叶娘是谁?不如先拿到小水的卖身钱。”

姚娘从悲伤无措中醒过神来,抱着孩子冲到东屋。

不一会儿里面就拉扯起来。

方才在人群中,控诉小水娘砍死当家人的年轻女人,尖声骂道:

“这是我的,不许抢!这是当家的留给我的!”

姚娘说:“这是小水的卖身钱,大姐让我发过誓要还了退亲的!”

雪桐不忿,担心姚娘抱着孩子不是对手,要上前帮忙。

佛手抬臂拦住,凌厉的眼神横向几位巡捕。

捕头脸颊一颤,二话不说冲上前去。

不一会儿便听里面呵斥:“放下钱财不许私动!这里发生了命案,所有人不得破坏现场!”

说着,两名偏房都被捕快赶了出来。

从小水爹将卖身钱放在叶娘屋里,不难看出她是男人爱宠。

生儿子的宏愿多半被寄托在她身上。

叶娘眉眼娟好,只是眼神充满算计。

被官差一吓,软着腰身跪在地上祈求:

“青天大老爷您明鉴,这与我无关啊~当家的都死了,是不是可以让我回家?”

捕头单手拎着一个包袱走出来,对二人道:

“你们丈夫可还有叔伯兄弟?”

一消瘦男子举着手走进来,哭着道:

“我是……草民是死者堂兄。”

捕快颔首:“仵作勘验,无异后尸体送去义庄,据说这是此家女儿的卖身钱,在下先行保管,案件结束后归还。”

说完看向佛手。

佛手点点头,拱手道:“这家里就剩下孤儿寡母,请捕爷尽快结案。”

得尊称一声‘捕爷’,那人十分受用:

“谭将军放心,这女孩儿还是女学的学生,在下一定好好禀明知州大人,尽快结案。”

说完对那自称死者堂兄的男子道:“你既是亲属又是目击者,近日不要出远门,随时等候命令,配合办案。”

“还有,死者女儿是无辜的,你作为长辈的要多加扶助,知道吗?”

那人低着头,看着倒是恭敬:“是是,草民遵命。”

“去吧,给她们安排个住处。”

云枝感觉到异样,回头见阿锦扯着自己袖子:“怎么了?”

阿锦睁着泪汪汪的双眼:“会被吃绝户的。”

云枝深吸一口气。

她没有亲身经历过,但话本上看过不少。

小水与姨娘之间隔着肚皮,家中无男丁。

姚娘与叶娘均年轻貌美,叶娘还心怀不轨。

虽有小水娘的遗言,托付家中遗产,但姚娘一介女流,又带着个婴孩,自顾尚且不暇。

两人加上一个半大的小水,若被叔伯诱骗,或者威逼利诱,将家财拱手送上,还能落下什么?

她想说什么,发现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人会买单,只能看向佛手。

佛手立即看懂她的眼神,神情充满无奈。

不是要走了吗?怎么还是这么心软?

“捕爷听我一言。”

捕头自认为方才的处置十分妥当,听闻佛手发声又是一惊,弯腰道:

“谭将军请说。”

佛手心头猛然一震。

权利,竟然拥有如此可怕的力量。

从前她不知道吗?

她知道的。

只是那时候她是弱者,是需要弯腰的那一方。

而现在,只是听见她的声音,这些人就上赶着俯首帖耳。

多么恭顺。

她顿了片刻,清了清嗓子。

“小水是我家丫鬟的学生,素来亲厚,她突遭不幸,需要人陪伴,不如带去我家,由她老师照看几日。”

谁料方才还谨小慎微的堂伯父顿时道:

“不劳将军费心了,这是我家女子,自会妥当照顾。”

他若不发声,倒还猜不准他的心思。

如此一来,十有八九想算计些什么。

以势压人也罢,今日这事儿还就管定了。

“不如让她自己决定。”

小水被带出来,捕头问她:

“你想跟着阿锦老师走,还是去堂伯父那里?”

小水悲伤得形同木偶,许久才反应过来,只缩肩躲在阿锦身后。

再无疑问,几人带走小水。

临行前触到姚娘复杂的目光,佛手脚步微顿:“你要一起吗?”

姚娘不可置信的眼睛一亮:“可以吗?”

“跟上吧。”

叶娘眼珠一转:“我也要去!”

阿锦回头,冲她当心一脚:“滚!”

旋儿胡同三间院子连着,西园住的华霄派来照顾丁小母子的家仆,如今好几个都挪到了云枝院子里,几乎空置。

小水和姚娘便被安置在那里,阿锦和雪桐过去陪着。

洗漱完毕,云枝疲惫的躺在床上,怎么也无法闭上眼睛。

走出院子,丁小的西厢还点着灯,小孩儿喃喃哼叫着,大约是在吃夜奶。

她静立一会儿,房顶上忽然滚下一个空酒瓶,哗啦啦碎在脚边。

抬起头,佛手在上面喝酒,朝她咧嘴一笑。

云枝伸手:“带我上去。”

佛手飞身一掠将她带上屋顶。

深夜微凉,她说稍等,又下地拿了一张垫子并两壶酒,铺好后才让她坐下。

云枝给自己开了一壶,仰头喝了一大口,呼出一口气。

“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

佛手懒散的斜着身子:“你不也睡不着吗。”

云枝偏着头,托腮看着她:“佛手,你在想什么?”

佛手面向天空,久久才答:“云枝,从前我没有梦想,今天却胡思乱想一大堆。”

云枝似有所感:“想些什么?”

佛手看着她,有些歉意,因而小心翼翼:“我想做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