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晚吟拿了顾微雨的供词,并没有直接去拿卢如璧,而是让人将消息半真半假的传出去。
“旁的先不要说,只说是顾津南曾经赢了卢如璧一局棋,接着便中毒身亡了。”周晚吟道,“要传的大街小巷都知道。”
卢如璧在世人眼中是名满天下的富贵公子,突然让人说他会毒害别人,自然是会让人心里抵触。
首先得要让人知道他输了棋了。
等人们接受他输棋的事实,天下第一公子的名头保不住了,后面说的欲盖弥彰的,大伙儿自然会慢慢的去想。
怎的他输了棋,顾公子就中毒了?
什么样的人能让顾公子的亲妹妹给哥哥下毒?
这可不就能让人浮想联翩了么!
“说是这样说没错,但……这顾公子已经死了,这卢如璧他不承认怎么行?”林副将挠头,“只要他不承认输了,他总不能让顾公子爬出来再赢他一局吧!”
他那样的名声和财势,街头巷尾的流言,只要他不认,澄清一声自己没有输,世人当然会相信他。
霍云淡淡笑了笑:“无妨,你先传出去,卢如璧输棋给顾津南的事,他不认也得认。”
林副将还想说什么,但他极少看到自家将军笑,也就领命出去了。
临安富庶,百姓闲来无事便聚在茶楼酒肆吃茶喝酒聊闲天。
更有那梨园西苑,花船画舫的,这段日子莫不都在议论吴宅里陆夫人和小夫人顾氏的公案。
微雨娘子毒杀兄长,陆夫人不忘旧人,十年之后为未婚夫伸冤,已经成了如今最大的热闹。
那个在世人眼中已经面目模糊的顾公子,再一次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就在他和陆琉璃凄美缠绵的爱情故事扣人心弦之时,不知是从哪里开始,又传出了如璧公子三顾顾家,输棋输了一夜的事。
名满天下,心高气傲的如璧公子听闻临安顾家有位少年,棋艺过人,乔庄成普通人找顾公子下棋,最后几招便败下阵来。
为了掰回一局,如璧公子几次三番挑战顾公子,最后都输了。
有些促狭的文人,还将这故事编成了戏文在戏台子上唱了起来。
因着近日的风波,梨园里看戏的人满为患。
卢如璧带着家童,由沈刺史陪着,换了身平头百姓的衣衫,混进了梨园里。
本来听外头传言已然呕得他几乎要吐血,哪知道这戏院里唱的更过分!
“这些下九流的戏子,简直是反了天了!”家童煞白着脸激动的叫了起来。
那不要脸的家伙,编的戏里,竟然最后如璧公子为了赢顾公子,男扮女装去下棋,企图勾引顾公子,让他心神动荡,不能自抑,最后好输棋给他!
卢如璧手里扇子轻轻拍在家童的手上,示意他不要说话,且先听听。
然而这等热闹嘈杂的戏院里,唱的戏总是不拘小节。
下九流的戏子们为了揽客,往往胆大出格。
那唱戏的如璧公子衣衫越脱越少,动作越来越大胆,看客们渐渐放肆了起来。
本就乱糟糟的戏院此时更加的荒唐了,看戏的也不留口德起来。
“这如璧公子名满天下,咱们这些人也没见过,说不得真这么好看呢。”
“听说他至今未娶,恐怕真是个断袖。”
“断袖不断袖不知道,反正啊,他下棋输给了顾公子,叫顾公子风流一夜,也不稀奇。”
“我觉得不可能,那可是如璧公子,他怎么会输给咱们这小城的人……”
“就是如璧公子名满天下,那可是天下第一公子。”
“这天下第一只是说说的,又不是谁真比过,谁知道是不是吹的。”
众人吵吵嚷嚷的笑闹着,卢如璧听得越来越焦躁,他手上的扇子紧紧握着,冷冷一笑:“临安真是个好地方。”
沈刺史面色尴尬,低声道:“这些都是不入流的市井人家,公子不必计较。”
他话音一落,卢家的两个家童早已翻了脸,一脚将面前的桌子踹翻了,将一支筷子丢出去,把台上小生的帽子都打了下来。
“下流!”那小童冷冷的扫了一眼惊诧的众人,不悦道。
“我家公子何等人物,岂能由你们编排!”另一个小童高傲的一脚踢翻了一个嘴巴不干净的胖子,将手边的酒盏砸在了地上。
“这这这……”众人奇怪的瞧了过来,再一看这端坐中间的公子的派头,登时觉得不大妙。
戏里面唱的便是如璧公子微服试探顾津南公子,如今这睚眦必报,小心眼的竟然真跑来戏院了!
“这位小哥消消气,消消气,咱们也是混口饭吃,凑个趣儿。”戏院老板赶忙端了茶盏过来给小童子赔礼。
他不敢接近卢如璧,只伏低做小将他的家童讨好了。
哪知道那家童狠狠将茶盏推翻,高傲道:“这戏是谁编的?”
“是……在下自个儿瞎编的,不过是听了近日的热闹,编些趣事出来。”老板陪着笑脸道,“小人绝无冒犯如璧公子的意思,只是输了一局棋无甚热闹可看,这才编了……这些……”
“荒唐!我家公子是何等人物,怎么会输给这什么顾津南公子!”小童激动的狠狠给了老板一耳光。
“不得无礼!”卢如璧见人挨了打,这才缓缓放下手里的茶杯,冲被围在中间的戏班子众人笑了笑,“多大点事儿,至于闹成这样?”
他体贴的摆了摆手,让自己的小童退回来,这才道:“你们这戏编的着实有趣,虽然粗俗了点,但市井百姓人家,听一听这些,也无伤大雅。”
众人本来对这如璧公子家童态度嚣张还有些不满,如今见他说话做事,倒也有些和气,看热闹的便都心平气和了起来。
卢如璧见众人面上看自己充满了探究,便伸手将跪在地上的老板扶起来,笑道:“只是有一点,我有些好奇,谁同你说的我下棋输给了顾津南?”
“就是!如璧公子乃是范阳卢氏的公子,顾津南虽然是个棋痴,又怎能赢天下第一公子?”沈刺史咳了一声,干巴巴道,“尔等即便生计艰难,也不该这样去编排。”
“贵人明鉴,这这这,这下棋的事儿,都是听说来的。城里都这样说,小人无知,也就信了。”老板吓得面无人色,赶忙撇清关系,“小人哪里敢编排贵人,实在是道听途说来的。小人根本不懂棋。”
“道听途说?”卢如璧目光沉沉的看着他,“从谁那里听说的?”
“是……”老板哪里能答,只能全戏班子跪着求情。
看戏的看这架势,都只敢退了又退,也不敢说什么。
卢如璧正要说什么,就见人群里冒出一声冰冷的声音。
“他是从我这里听说的。”霍云抱着手臂,站在角落里,平静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