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诗诗 作品

第248章 她将会成为古往今来最了不起的女将军。

“你这镇南将军能调动多少人马?整个江南都是卢家的门生旧部,依附卢家而兴旺的江南士族乡绅,他们血脉勾连,姻亲关系错综复杂,你公然绑了卢如璧,与他们撕破脸,他们能饶了你吗?”周晚吟狠狠推了殷溪一把。

殷溪的手狠狠的扣着桌角,她心头涌动着怒火,激得她说不出话来。

周晚吟道:“陛下登基之后,一直暗中打压世家,温水煮青蛙似的煮着他们,卢氏的地位早已大不如前,你在这时候公然折辱如璧公子,江南士族必然会拼尽全力反扑。”

“反扑就反扑,卢氏虽是天下第一世家,江东六郡八十一州,他们也不过控着四郡,丹阳与共钧二郡在我殷家手上,我殷家也未尝不能一战!”殷溪一剑劈向了桌子。

木质的几案碎裂开来,杯盏落了一地。

殷溪目光冰冷的看过来:“周晚吟,我不妨告诉你,什么书卷气,什么翩翩公子,我从未放在心上,就连你那表哥柴子安,都不过是他的替身。他若是有事,别说是卢如璧,八百年卢氏,我一个不留。”

“你……”周晚吟愣愣的看着殷溪,她从未见过这样炽烈的眼神,几乎要将天下烧成灰烬。

“你不要拦我,周晚吟,你拦不住我。”殷溪说。

周晚吟顿了一下,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即便你这时候能逼问出来解药,且不说我们能不能平安离开江南,就算我们能回到京城,送去解药,到时候江南掀起战火,这绝非陛下所愿。”

“他愿不愿意不重要!”殷溪咬牙道,“我与你们不一样,你们这些人,把谁放在心上,便要哄着他,让着他,怕他不高兴,怕他不愿意。我却只想让他活的好好的。”

“可你若是因此引起战乱,他又怎么能活得好?”周晚吟反问道。

不愧是女将军,骨子里的凶悍果决,实在渗人。

殷溪淡淡道:“那就是以后的事情了。”她毫不在意的道,“拿了解药,治好了他,他是要让我和卢家决一死战也好,是杀了我平息卢家的怒火也好,那都不是我操心的了。”

“你为她死了,或者是战火四起,他又怎么会开心?”周晚吟惊了。

“开心?”殷溪皱了皱眉头,“命都要没了,我还管他开心不开心?”

周晚吟:“……”

她一时无言以对,突然有点惊悚的看了看殷溪,默默往后退了退。

周惜朝但凡不是个皇帝,这会儿八成已经被殷溪抢回府里了。

“基本你不管他开不开心,那么你自己呢?”她轻轻咳了一声,“你勤学苦练十多年,精通兵法武艺,以女子之身成为镇南将军,本应前途无量,你就甘心这样身败名裂?”

就不信这世上就没有她在意的东西了。

殷溪的脸色果然松动了一些些。

她想起了她那些年风雨里的来时路,她勤学苦练,寒暑不辍,已经立下大功,如今行事也逐渐圆滑,适应了官场上的规则。

并与自己的顶头上司霍云关系处的不错,已经成为心腹知己。

假以时日,骠骑将军拜为大司马大将军,她定也能大展拳脚,裂土封侯指日可待。

她将会成为古往今来最了不起的女将军。

而这一切,都要因为一次冲动而失去吗?

“我有些不甘心……”殷溪坐了下来,她仰头看着周晚吟,见她背靠在门上,融融的暖阳照在她身上,让她身上仿佛镀了一层光。

头上的金凤钗熠熠生辉,她长得好看,明亮大方,又和气温柔,显得很好接近,让人忍不住信任她,追随她。

若是陛下身体康健,性子大约会更活泼一些,差不多就是她这个样子。

“可是啊……我见不得他受苦,一丁点儿也不行。”殷溪说,“荣华富贵,千秋功名唾手可得,可是我一想到他在京城缠绵病榻,就觉得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周晚吟看着她,突然有些动容。

殷溪虽然是个恋爱脑,但是她所珍爱的那个人值得她去付出,值得她倾尽所有的去爱,那这一切,就都变得十分可贵。

恋爱脑之所以显得可笑可悲,那是因为那个人不配……

“你把你能调的人找来,抓卢如璧的命令,由我来下。”周晚吟说。

“你?”殷溪愣住了。

“你说的没错,今年的冬天格外的长,陛下的中毒已深,不能拖,我们赌不起。”周晚吟看着她,“他不能有事,然而,你也不能有事。”

“我?”

“因为你做了女将军,告诉了天下人,女子也能出将入相,女学才开了起来。千百年来,女子受打压,受迫害,是你赋予了她们希望,给与了她们梦想。天下女子同为一命,你是千百年来辛苦挣扎的女人结出来的果实。我不能让你掉落下来。”

周晚吟说,“你要在朝堂上走下去,走很远,你要授紫带金冠,裂土封王。要让天下女子都知道,她们可以走很远。”

殷溪看着她,慢慢道:“可是你呢?以县主之身,调动人手折辱了如璧公子,届时天下人会怎么看你,那些世家大族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

“我逼出了解药,卢家若是公开撕破了脸,也顶多是与我纠缠不休,有陛下和骠骑将军还有你作保,运气好的话,我大约是名声受损,受些折腾,只要卢如璧性命无碍,我给他平平安安的放回去,他还能与我这一个小女子计较不成?”

小丫头不懂事,得罪了天下第一公子,人们会给她泼各种污水,但本朝律例,女子是附庸于男子的,女子只是愚蠢而不能对自己行为负责的玩意,只要不是谋逆杀人大罪,顶多是打板子了事。

按照现在的话来说,他们认为女子是心智不成熟的,愚蠢的,不能对自己的人身,财产等做主的完全民事行为人。

所以男人可以随意的处置女人,丈夫可以殴打教训女人。

相应的,女子做出了什么蠢事,也不该和一个小小女子,无知妇人过度计较。

“可你本该受人敬仰的。”殷溪望着周晚吟,喃喃的说,“周晚吟,你不是愚蠢无知的妇人,你……别说是那些公主郡主,就连皇室里的王子们,也比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