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宴离开卧房后,让佣人还是将床铺在了门口。
他睡在地上,一夜无眠。
天蒙蒙亮时,他就已经起来了。
佣人过来收拾门口的东西,顾时宴压低声音交代说:“小声一点,不要吵到我太太。”
佣人闻言,只能汗津津的回答着说:“知道了,先生。”
顾时宴穿好衣服,他又开口交代说:“太太喜欢吃清淡的食物,你让厨房早点熬粥,将粥尽量熬得软烂一点儿,她吃了,也养胃一些。”
佣人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微笑说:“先生真疼爱太太,我记着了,我会交代厨房去做的。”
顾时宴说:“嗯,我去一趟偏院。”
他拢紧外套,就下楼去了。
他出大厅的时候,外面的天才蒙蒙亮,天空中还在飘雪,冷意沁着骨头,直往人的身体皮肉里钻。
顾时宴来到偏院,却半天都没有往楼上去。
他在门口点燃了一根烟,抽了很久,心中都思绪沉沉的。
最后,他还是迈步走了进去。
偏院很冷清,几乎看不到佣人。
顾时宴将钟意接回来后,所有人都在前院照顾着,苏云禾这边就几乎见不到什么人了。
来到二楼卧房,顾时宴嘴里叼着一根烟,他抬手正要敲门时,门就被苏云禾从里面给打开了。
看是顾时宴,苏云禾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她猛地扑进顾时宴的怀中,她抱紧他的腰,声音哽咽着说:“时晏,你终于来了,我还以为你又不要我了。”
腰部被紧紧搂着,顾时宴只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了。
好久了,他才忍不住伸手轻轻拍了拍苏云禾的肩膀说:“进去吧,外面冷,你穿得这么少,容易着凉。”
苏云禾在顾时宴的怀中抬起头看着他的下颌说:“好,我听你的,我进去。”
她一边说,一边勾着顾时宴的手就回到了卧房里。
房间里开了暖气,很温暖。
顾时宴身上携带着的寒意被暖风一吹,瞬间就消失得干干净净了。
进门的时候,顾时宴还将大门给关上了。
苏云禾站在橙黄的暖灯下,清纯小脸看着楚楚可怜,她回头凝着顾时宴像是墨染一样的黑眸说:“时晏,这么早,你还没吃早饭吧?我会做,我去给你做。”
边说,苏云禾边往卧房外面走。
可是才走了两步,顾时宴就将她的手臂给紧紧捉住了:“我过来,是有话想要跟你说。”
气氛沉重,话题也莫名的有些压抑,苏云禾心中顿感不妙,可也尽量让自己站得端端正正的,但她眼中,却还是聚集了一汪的泪水和痛楚。
苏云禾尽量笑得很温柔,她回过头看着顾时宴,将自己冰冷的小手塞进了他的大手里说:“时晏,你这么严肃的样子,让我总感觉有股不好的预兆,你……想跟我说什么啊?”
她明明心中不安,可还是要维持着一副很高兴的样子。
顾时宴看着她这个样子,心中莫名的有些不忍,可想到她的欺骗,他还是冷下面孔说道:“你的事情,我去查过了,我都知道了。”
苏云禾闻言,身体禁不住的一阵僵硬。
她抓着顾时宴手指的手莫名的一怔,可随即,她还是面带笑容问说:“时晏,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你都知道什么了?”
顾时宴将苏云禾的手从自己的手中拂了下去,他转过身,背对着苏云禾说:“你结过婚并且生下一个孩子的事情,我都知道了。”
这一刻,苏云禾只感觉心头一怔,她惊慌,却也如释重负。
不知不觉,她的脸上流满了泪水,她哑着声音说:“时晏,我不想骗你,可你也从来没有问过我,所以才让我产生了一丝丝希望,我想嫁给你,我想成为你的顾太太,可是时晏,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我离开的这六年去了哪儿,做了什么,高不高兴,有没有被人欺负,是,你从来都没有问过我。”
苏云禾说着,就痛苦的捂住了脸颊,泪水却通过指缝往外面流溢了出来。
她痛苦、难受、窒息,这一刻,所有的情绪都覆顶而来,将她包裹在中间,几乎要使她绝望。
顾时宴回过头,他看着苏云禾痛苦掩面的样子,他并没有半分的心痛,他只是沙哑着声音对她说:“我会让楚尧给你买一间公寓,你就搬去公寓里住,以后我们也不要见面了,这是我对你最后的温柔了,我知道你心里可能会怪我,可是你欺骗我在先,我也不会有半分心软的,你也不要妄想用曾经我们那段大学的情谊来绑架我,我实话跟你说吧,我确实是喜欢钟意,我也只会娶她。”
明亮光线下,苏云禾的身体在发抖,她的眼里浸透了湿意,她凝着顾时宴,神情落寞道:“我也从来都没指望过你会对我心软,毕竟你本身就是薄情寡义的人,对着钟意,你都能做到那种份上,更何况是我这个,你根本就不爱的女人呢?”
苏云禾不吵也不闹,她平静如水的和顾时宴对峙着。
这一刻,她嫁入豪门的梦虽然破灭了,可是她却觉得好轻松,好释怀。
她终于不用处心积虑的去讨好一个根本就摸不透情绪的男人了。
听苏云禾谈起钟意,顾时宴的面色有些阴沉,他想到曾经对钟意所做的那些事情,他的眼睛就黯然了下来。
可仔细想想后,他还是坦荡直接的对着苏云禾说:“我跟钟意之间的事情,是我对不起她,我伤害过她,也是我不对,可那时候的我,也只是认不清自己的心意而已,我并非是故意想要伤害她的。”
苏云禾听到这些为自己开脱的话,不由的冷嗤出声说:“总有理由,可结果不是都一样吗?”
她眼中的不屑和讥讽,让顾时宴很是难受,他颦紧了眉心,却并不想跟她去探讨这些事情。
好久之后,顾时宴才轻轻出声说道:“今天过来,是我最后一次见你,你家里的事情如果需要帮助的话,你可以告诉楚尧,我会让人帮你,但是至于别的,我不会多管,等楚尧看好了房子,你就可以搬过去了。”
苏云禾并不在意这些,她身体僵硬望着顾时宴,目光里尽都是悲凉和痛楚,她的声音很沙哑,很低沉,她问他说:“所以你究竟是不愿意娶我?还是因为我结过婚的事情?”
即便已经有答案,可苏云禾还是想要听顾时宴亲口说。
顾时宴怔忡了片刻,随即才喑哑着嗓音回答说:“都有吧,但也许是因为我更喜欢钟意,我更想要娶她。”
苏云禾闻言,她抬起了头,灼灼光线下,她的眼睛几乎睁不开,泪水从眼角滑落,往她的脖子里滚去。
她闭了好久的眼睛后,才轻叹了一口气说道:“顾时宴,像你这样的人,是注定得不到想要的东西的,从一开始的韩小姐,再到我,再然后到钟意,你其实根本就不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从头到尾,你都只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你只爱你自己,根本不会在意别人的,你以为将钟意禁锢在锦园,你就能得到她的心了吗?我是女人,我从她眼中看到的只有对你的恨,你们注定不会幸福的……”
顾时宴被苏云禾的话戳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他不想听,怒气冲冲的对着苏云禾厉声吼说:“闭嘴,这是我的事情,跟你无关,你还没资格教训我。”
话落,顾时宴抬腿就离开了卧房。
苏云禾在身后笑得更大声了,她冲着顾时宴的背影大声咆哮说:“从始至终,你感动得都只有你自己,钟意她根本就不爱你,她早就不爱你了,不爱你了……”
后面的话,顾时宴走远了,他已经听不到了。
可他平平静静的来,却携着一身怒意离开。
苏云禾的话,要真说对他没有任何冲击力,那是绝不可能的。
那些话,像是刀子一样凌迟着他的心。
他对钟意,怎么可能是自我感动呢?
不,不是的,绝不是的。
离开偏院后,顾时宴在花园里抽了很久的烟。
他站在露天下,任由雪花飘落一身,他的头发也被染得花白。
天才刚亮,又在下雪,外头湿漉漉的,顾时宴的身上覆了满满的一层水汽,他的黑色大衣上都是雾蒙蒙的一片。
想着苏云禾的话,顾时宴心头很不舒服,他在想,他是不是对钟意真的很不好?
可想想也是,这六年来,他只把钟意当成一个随叫随到的工具人。
现在他想对她好,可又怕她觉得自己只是做戏。
抽完了几根烟,顾时宴觉得嗓子眼里很干涩,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钟意的房间,窗帘还关着,她应该还睡着吧。
想到住院时,钟意吃蛋糕的样子,顾时宴就下意识的想,她应该是喜欢吃甜食的。
附近有家蛋糕房,听说东西卖得挺好的,每天排队的人也非常多,蛋糕也很新鲜。
顾时宴想,他要是给钟意买个蛋糕回来,她一定会高兴的吧。
想到这里,他说行动就开始行动了。
阔步离开锦园,顾时宴驱车就往这家蛋糕房去。
车上,顾时宴拨通了楚尧的电话,他开口命令说:“锦园附近有家很火爆的蛋糕房,你去让排队的人先别排了,我等会要过去买东西。”
楚尧听到这命令的时候,有些不可思议的瞪大了眼睛。
可随即,他还是领下命令说:“知道了,顾总。”
正要挂电话时,顾时宴忽然觉得或许亲自去排队给钟意买的,她会更高兴呢?
于是,他收回了命令说:“楚尧,不用了,我亲自排队去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