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宴过去的时候,钟意正拉着白秋说要拍照,她说她想记录下这一刻的美好。
镜头中,钟意依偎在白秋的肩膀上,可是身后,却忽然闯进了顾时宴的身影。
他就像是一张洁白床单上的那一点点黑色,并不起眼,却更不能让人忽视。
他的声音响起后,钟意匆匆按了两下拍照键,就把手机递回给了白秋。
她扭过脸,脸上的笑容在顷刻间收得干干净净的。
因为背对着漫天华彩,钟意的面庞看上去挺黯然的,她无悲无喜的望着顾时宴说道:“我想等过了十二点再走。”
她想再陪陪家人,就拿过了凌晨来当借口。
顾时宴因为面对着那些烟花,脸上忽明忽暗的,五官立体而分明,那双眸子在暗光下阴暗莫测,他凝着钟意,并没有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就只是看着她。
偌久了,他才轻声开口说:“很晚了,你要休息了。”
白秋并没有回头来看他们,因为她明白,每多看一眼,她的心就更痛一分。
钟意红了眼眶,眼神倔强望着顾时宴,似乎是在说,她今天过生日,连这点点愿望都不能满足她吗?
即便顾时宴看懂了她眼中表达的情绪,可是他却并没有半分心软的意思。
钟意有些执拗,还想开口再说点什么,但这时,白秋已经转过了头,她看着顾时宴,语气很轻柔的说道:“那就等看完了烟花再走吧。”
顾时宴蹙起眉心,目光带着探究意味的打量着白秋。
他虽然觉得白秋提的这个建议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可是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莫名的觉得她似乎话中有话一样。
就好像,这烟花是谁刻意为钟意放的一样。
顾时宴并没有深想,只是笑了笑对白秋说:“白阿姨,已经很晚了,我和小意就不打扰您和叔叔休息了,小意身体也不好,医生交代过的,要让她好好休息,今天已经奔波了挺久的了,我就先带她回去了。”
面对长辈的变相请求,顾时宴并没有做出任何的让步。
钟意紧抿着唇,泪水挂在眼眶要落不落的,她视线紧紧盯着顾时宴,以此来表达着不满。
在白秋面前,她极力克制着脾气,没有对顾时宴发出正面冲突。
见顾时宴都这样说了,白秋也知道自己留不下人了,就抿了下唇角说:“那就回去吧。”
顾时宴微笑着拉过钟意的手,然后笑眯眯的对白秋说:“谢谢阿姨体谅,那我就带小意先走了,等下一次再回来看您们。”
白秋笑而不语,并没有说话,也没有再看顾时宴一眼。
钟意依依不舍的回头看着白秋:“妈……”
白秋冲她漾开笑意说:“乖,回去吧,路上的时候,你多往窗户外面看看,你从小就喜欢烟花,曾经也说过想要在过生日的时候看一场盛大的烟花的,今晚正好外面有,也就当是圆了你的愿望,小意啊,多看看窗户外面,听话,回去吧。”
白秋边说边红了眼眶,她看着钟意不舍的样子,还是不忍的抬起手冲她挥着说:“走吧。”
一狠心,白秋转过了身,就背对着钟意了。
钟意挣扎着想要从顾时宴的手中出来,可是她挣不开,又没办法和他起冲突,就只能由他揽着自己离开了。
门关上的那一刻,钟意眼中的泪水才不受克制的滚了出来。
顾时宴并没有为此而心生半分的心软,他拉着钟意,步伐飞快的往楼梯口走。
乘坐电梯时,两个人全程都没有任何一句交流。
电梯壁上,顾时宴视线锐利落在钟意的脸上,他看着她哭,隐隐约约间有些生气。
可想到今天是她的生日,他还是忍下了心头的怒意。
到了车上,钟意坐在副驾驶,顾时宴在驾驶位上开车。
钟意歪着脑袋,一直在盯着外面的烟花看。
不知道烟花是在哪儿放出来的,可是飞得很高,也开得很灿烂。
不管车子行驶在哪个方向,钟意都能看到在天空中炸开的火花。
她趴在窗户上,被外面的烟花迷住了眼睛。
可同时,她也在猜想,这烟花究竟是谁放的。
她想,大概只有顾时宴才有能力做到这个地步吧。
有了这个猜想,她看烟花的兴致也低落了下来。
在一个红绿灯路口,车子停住了。
顾时宴扭过脸看钟意,他看到车窗玻璃上倒映着她的面颊,心事重重的样子。
虽然面容忧愁,可那张脸,却生得漂亮精致,是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
一时之间,顾时宴也有一些恍惚了。
钟意跟在他身边多年,他似乎很少认认真真的看过她的长相。
大概是天天都能看到她,所以才对她的美丽而不自知吧。
她这样的长相,单拎进人海中,绝对会有超高的回头率。
顾时宴一时恍神,等再回过神时,他忽然好奇问说:“刚刚对着烟花,你许了什么愿望?”
钟意坐直了身体,她不再看着外面
漫天炸开的烟花,而是扭过脸,目光平平静静的看着顾时宴反问说:“你确定你想知道吗?”
顾时宴云淡风轻看着她说:“我确定。”
钟意笑了起来,继续不依不饶的问他:“你非要问?”
顾时宴说:“我想知道。”
语气霸道又狂妄,就好像她不说,他也非要逼迫她说一样。
钟意笑了起来,目光认真坦荡的望进他的眼底说:“我想时间重来,我想我从来没认识过你,我想嫁给允洲哥哥,我想我长命百岁。”
顾时宴也看着她,目光晦暗不明,他到底在想什么,钟意不得而知。
两个人就这样对望着,好久之后,顾时宴才忽地笑出了声音说:“呵,你的愿望倒是挺多的,你想让烟花为你实现哪一件?”
钟意红了眼睛,她伸手抹掉泪珠,自嘲的开口说道:“所有。”
顾时宴的笑声更是不屑了,他说:“如果对着烟花许愿就能实现愿望的话,那岂不是个个都要去求神拜佛了?”
在他心里,他从来不信这些。
只有自己足够的强大了,那才能真正的掌控一切。
自己没能力,说什么都是枉然。
钟意的目光平和落在顾时宴的侧脸轮廓上,她温声说:“如果我知道烟花是你放的,我倒是宁愿去求神拜佛,毕竟你放的烟花,上天就听不到我的心声了。”
她知道说这些话没意义,却莫名的就是想要呛顾时宴两句。
顾时宴闻言,忽地转头凝向了钟意的黑眸说:“烟花不是我放的。”
钟意闻言,整个人都怔住了。
忽然想到白秋的那些话,她似乎意有所指。
现在再想想,难不成烟花是陆允洲为她放的?
钟意想到了这个可能性,顾时宴自然也是想到了。
路口,绿灯已经亮起了,顾时宴却迟迟没有驱车出去,身后,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响起,催促着。
顾时宴猛地向右打了一下方向盘,车子转过了路口,然后就刹停在了路边。
钟意立马扭头看向车窗外,可顾时宴却抬手攥住了她的下颌,紧紧的攥住,不让她扭过脸去看烟花。
钟意目光倔强的凝着他,语气十分不友好:“顾时宴,你是不是疯了?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时宴的眼眸黝黑,深而不见底,像是无边无际的大海,根本都看不到头。
他危险眯眸,眼中蕴着一团儿的愤然,他倾身靠近,热意吐在钟意的脸上,他声音压得低低的问说:“你妈妈竟然敢当着我的面跟你说那些,她是不是不想要命了?”
钟意用力的扳着顾时宴的手指,一根根扳开,他又一根根攥紧。
知道是徒劳无功,钟意就索性不挣扎了,她红着眼眶冲他抗拒说:“顾时宴,这个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除了你,就不能再允许别的人对我好了吗?”
顾时宴的手更用力了,他也凑得钟意更近,俊颜放大在钟意眼底,带着十足的压迫和侵略。
钟意在他身下瑟缩着,颤抖着,反抗着。
顾时宴抬起她的下颌,逼迫得她不得不跟他对视着,他望进她湿漉漉的眼中,甚至能看到他略显得狰狞的面庞,他压低了声音说:“但是你只能有我这一个男人。”
钟意听到这话,忍不住的笑了出来,她望着顾时宴,毫不避讳的揭开了他努力想要藏在心底的秘密,她说:“可是顾时宴,我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了,那天晚上,他们糟蹋了我,睡了我!”
她说得很大声,以致于脸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
顾时宴盯着她,眼里渐渐侵染了猩红,他忽地低头,将身上的重量都压向了她,他靠在她身上,声音低低的,像是哀求一样的语气说道:“不要提,钟意,不要提行不行?”
钟意感觉到他的颤抖,她心里也不是滋味,虽然知道那一夜是假的,可是对顾时宴,她绝不能有半分心软。
她仰起脸,由着他将他的脸颊埋在她的颈窝里,她感受到他身上传递过来的温暖,她身体轻轻的颤栗了下,随即,她苦笑说:“可是顾时宴,那一切都是真的,你能骗得了自己一辈子吗?”
顾时宴并没有抬起头,却抬手捂住了她的嘴巴:“够了,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钟意就真的住嘴了,她不再提,也不再反抗。
好久之后,顾时宴才平复了情绪,他从她的身上起来,然后目光深深的看着她说:“今晚对叔叔阿姨说过的商量婚事的事情,我不是说的假话。”
钟意望着他,却分不清他的这句话到底是真是假,她只是对他笑,并不多说一句话。
顾时宴窥见她眼底的不信任,他没有了任何办法,他坐直了身体,伸手捏住了眉心。
而这时,外面的烟花炸得更绚烂了。
钟意下意识的偏过头,就看到烟花炸开的瞬间,天空中飘着六个大字。
“小意,生日快乐。”
这六个字,在天空中呈现了十多秒钟才渐渐熄灭。
钟意看到了,泪水也浸湿了眼眶。
她知道了,烟花是陆允洲为她绽放的,难怪白秋在她临走前会说那些话。
钟意抹了抹眼泪,在心里默默念了一句:“允洲哥哥,谢谢你。”
默念完,她忽地笑了出来,笑容温柔、恬静。
顾时宴扭过脸看向车窗外,他不仅看到了外面炸开的六个字,更看到了车窗玻璃上钟意脸上的笑容。
他忍不住想,陆允洲在她心里的份量应该比他更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