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宴的脸放大在眼底,钟意能清楚看到他脸上的得意和猖獗。
那样一副胜券在握,骄矜、倨傲的样子,钟意觉得刺眼无比。
她不顾疼痛握手成拳,眼神森森迎上顾时宴说:“你真恶心。”
用尽力气的宣泄,可对顾时宴而言,还不如一只蚊子咬得疼。
他轻笑起来,缓缓直起了身体,风淡云轻的微张唇瓣说:“钟意,你逃不掉的。”
他就是这样的人,属于他的玩具不该有自由,只能属于他,只能被他掌控。
除非,他的玩具死了。
钟意气得浑身发抖,胸口发紧,她一点点看着顾时宴嚣张至极的直起身体。
白炽灯光下,他的眉眼里都是一股势在必得的狂妄不羁。
钟意忍不住,抄起身旁的抱枕、浴袍、吹风机……通通一股脑的砸向了他。
她崩溃的冲他怒吼:“顾时宴,你会遭报应的,一定会的。”
脖子上的青筋,随着一声声狂吼而凸起。
她不自觉的淌了满脸的泪,眼睛充斥着血丝,愤愤瞪着他,一身的血脉喷张。
顾时宴轻而易举抓住抱枕,又躲开吹风机和浴袍的重击。
他凝眉笑看着她,一副胜利者的姿态,直叫她心里头不快。
她用尽力气的挣扎和咆哮,在他看来,都是无能的崩溃而已。
彼时,柏城灯海通明,外头的雨仍是下得淅淅沥沥,窗户上氤氲了一层水汽,远处的光亮模模糊糊的。
窗户开了小半,吹进来的风携带着丝丝缕缕的凉意。
窗纱浮动,夜色随着灯海而沉沉浮浮。
屋子里,两个对视着的人,一双影子投在天花板上。
顾时宴将接住的抱枕和浴袍无情的扔在地上,他眼中的笑意越发浓烈,他在回钟意的话说:“是吗?我等着看那一天。”
钟意将目光偏到了窗纱外,她的面庞沦陷于一团逆光,那一行行清泪,在光的点缀下,晶莹剔透的。
她忽然笑起来,笑声里又藏着呜咽:“顾时宴,我早该知道你是个没有心的人。”
她只怪自己,错付六年光阴,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伤了身体,失去了亲人和朋友。
可她,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顾时宴怔了怔,才附和说:“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
他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就响了。
他不再顾及钟意,转身往外面走,同时也接了电话。
寂静的房间里,电话那边苏云禾的声音很明显的传来:“时晏,你还不回来吗?你和钟秘书怎么了?怎么发了那样的微博?”
顾时宴在玄关处换鞋,他的声音仍旧是冷冷的,没什么温度:“马上就回来,微博上的事你不用多想,她是不是我秘书,都没那么重要。”
声音虽然冷,但语气里,总归还是不自觉的覆上温柔和耐心。
这是对钟意,从没有过的态度。
钟意靠着沙发,想到曾经那样赤诚的自己。
她不由想,是不是爱一个人不该不遗余力?
可就算现在明白过来,可好像也来不及了。
顾时宴走了,房间里又只剩她一个人了。
无数次的,他在事后都会抽身离开。
甚至连留宿都不愿意。
钟意心头很苦涩,或许就是自己的廉价才让他这么有恃无恐吧。
十根手指,顾时宴只给她包扎了四个。
剩下的六个,她是自己包的,但因为不顺手,所以弄得到处都是血淋淋的。
这晚,顾时宴宣布钟意不是他秘书的事情引起了轩然大波。
但再大的波澜,也只局限于网络上。
钟意不看手机,那一切风雨,她就看不到。
这一夜,她几乎没怎么睡。
翌日,十点的样子,外面的雨停了。
手指伤口没处理好,她想着还是要去诊所包扎下,所以在睡衣外裹了件风衣就出门了。
刚出小区门口,她就听到了喊她的声音:“钟意。”
钟意以为自己幻听了,循着声源回头时,竟然看到了钟祈年。
这一刻,她有些绷不住了,委屈一下子涌上心头,眼眶瞬间就红了。
可她强忍着没哭,不想让钟祈年觉得自己不中用。
“哥哥。”她颤着声音喊钟祈年,唇张开时,泪水还是不争气的滚了下来。
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在这一刻看到亲人,她只想发泄自己的委屈。
可她又明白,这一切都是她活该。
钟祈
年走过来时,目光在钟意的手上停留住,她意识到不好,赶忙将双手藏到了身后。
生怕钟祈年会担心,她开口就解释说:“做饭不小心伤到了,正想着出去包扎一下呢。”
情况紧急,她也来不及想更好的理由了。
钟祈年的眉心蹙起来,看钟意慌张的样子,就笃定她是在撒谎。
“做饭能伤十根手指,怎么?你用手在油锅里炒菜了?”钟祈年毫不留情的拆穿。
钟意慌张起来,笑得也很勉强:“哥哥,真没事的。”
钟祈年也没想着逼问原因,只是直奔来意说:“微博的消息,我已经看到了。”
钟意怔怔的看着钟祈年,他一身薄款风衣站在湿漉漉的街道上,昨晚下了一夜的雨,地上到处都是枯黄的落叶,被雨水吸附着贴在地上。
钟意不安的垂首,不敢说昨晚的消息其实是她拿命换来的。
也害怕钟祈年会说这样还不够,断联才是最重要的。
她忐忑起来,头顶上的银杏树,叶子枯黄、枝丫干涩,而她的样子,正和这棵树的景象互相辉映着。
钟祈年往她身前又走了一步,难得的,他脸上竟然有了一丝丝笑容,不再是从前那副冰冷且不近人情的样子。
钟意莫名慌张起来,抬眼望着他,紧张得直吞口水。
她听到钟祈年的声音在轻柔的告诉她说:“你可以搬回来一起住了。”
钟意怔愣着,只感觉自己幻听了。
她不敢承应,生怕是自己的一场梦。
她眼眶渐渐泛酸,泪水止不住,断线的珍珠一样不停往下滚。
钟祈年的声音还在继续响着:“爸爸已经做了手术,并且已经转到普通病房了,医生说恢复得不错,你要是有空,可以现在就跟我去看看他,看完了,我回来帮你一起收拾东西。”
钟祈年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变成现在这幅样子,他心里怎么可能没有心痛呢?
可六年前,是她决绝的不回头,是她不要家人了。
六年后,他要求她干干净净的回来,想来并不过分。
现在,她终于不再是顾时宴的秘书,他可以让她回家了。
钟意泪流满面,下意识抬手掩住唇,不让喜悦溢出声来。
她仿若荒岛的眼里,还是生出了花草,她不停的点头,笑着哭着对钟祈年说:“好,我空,我有空的。”
她语无伦次,这一刻,沉寂的心海荡起了丝丝的涟漪。
这颗心,又重新燃起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