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时宴看着钟意疯狂的样子,还在隐隐作痛的脸颊,忽然就没那么疼了。
他微微用舌尖顶了顶腮帮子,心里一阵恼怒。
他这个人,生平最讨厌被威胁了。
更何况,还是一个女人,还是跟他上过床的女人。
顾时宴咬着牙告诉钟意:“我不知道。”
他紧凝着钟意的面庞,试图从她脸上窥探出一点儿什么来。
可是除了她的狰狞可怖,什么也没有。
这一刻,顾时宴忽然就觉得钟意好陌生。
她不再像是一个女人,而像是一个女鬼。
钟意听着顾时宴的话,以为他是故意不想告诉自己,随即冷笑起来。
她一句话没说,就用一双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顾时宴。
可同时,她的手并没有闲着,对着手臂又是一下。
一条崭新的伤口油然而生,鲜血流得到处都是,甚至还溅了一部分在她的脸上。
她苍白的小脸上被沾染上了血,看着瘆人又可怕。
顾时宴的心跟着颤了一下,下意识的伸出手,想要阻止她。
可一切,俨然已经来不及了。
他只能耐心的尝试着安抚:“钟意,你将匕首放下来,你听我给你说,行吗?”
钟意撕心裂肺的大吼:“告诉我,我的家人在哪儿!”
顾时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很温柔,他轻轻的往下压着双手:“钟意,你别这么极端,你先把刀放下来,放下来,好不好?”
钟意蓦地将匕首对准顾时宴的方向,泣不成声的指责:“是你不给我路走的,我只有这一条路可以走了。”
顾时宴往前挪了一小步,尝试着想要将匕首从她的手里夺过来。
可钟意反应很快,将匕首一下子收了回来。
顾时宴温言细语的安抚着:“先放下匕首,我答应你,我一定找人查清楚你家人的去向,你先不要伤害自己。”
钟意看得出来,这都是顾时宴的权宜之计。
她看着顾时宴说:“如果注定在死之前见不到我的家人,那我宁愿现在就死了。”
顾时宴有些生气了:“钟意,你要是不听我的,那就随便你了。”
他说完,看钟意还是举着匕首,并没有放下的意思。
他也不做犹豫,转过身就走。
可才刚刚走了两步,就忽然听到身后巨大的一声响。
顾时宴并不是不管钟意,只是觉得,他继续留在这里,只会让钟意更加崩溃,更加做出伤害自己的事情。
所以,他才想着离开的。
只是没想到,他才刚刚走了两步,钟意就出事了。
听到声响的那一刻,顾时宴就立马回过头了。
钟意直直的倒进了江水里,而她刚刚握着的匕首,此刻正插在她的胸口。
顾时宴甚至来不及思考,就已经冲了出去。
他三两步就过去,将浑身湿透的钟意从水里给捞了出来。
他将她紧紧的抱在怀中,伸手抚着她苍白的脸颊,不停的喊着她的名字:“钟意,钟意,你给我醒一醒,醒一醒,钟意,钟意……”
这一刻,顾时宴的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惶恐、慌张,胸口更像是堵了一坨棉花一样,梗塞不已。
倒在怀里的人,脸色越来越白,手臂上的鲜血流得越来越快,而插在胸口的那把匕首,看着更是让人胆寒。
顾时宴大声的冲着岸边喊:“楚尧,楚尧!”
楚尧闻声而来,看到面前一幕,也被吓住了:“顾总,怎……怎么这样了?”
顾时宴一把将钟意抱起来,大步大步的往岸边走,然后上台阶。
楚尧跟在身后,很是不知所措。
顾时宴在前面命令:“联系黎绍,我马上过去,让他准备抢救的东西。”
相比于往医院送,顾时宴更相信黎绍的专业能力。
更何况,这儿距离黎绍的诊所也比较近。
……
钟意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顾时宴和韩冰洁结婚了,有了小孩。
而她,什么也没有了。
失去了家人,失去了朋友。
到最后,谁也不记得她了。
这个梦太真实了,真实到让钟意觉得心痛、梗塞。
她挣扎着醒过来,却看到一室的白。
鼻腔里,也涌入难闻的消毒水气味。
环顾四周,钟意觉得这个地方很陌生。
直到身旁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钟小姐,你醒啦?”
是黎绍的声音。
钟意循着声源看过去,看到了一身白大褂的黎绍,他眉清目秀,眼睛像星河一样,镶嵌着星光。
钟意问:“我……我怎么在这儿?”
身上都是麻的,感受不到一点儿疼。
钟意不敢动,怕自己碎了。
晚上发生的事情,一点点的涌进了脑海里。
可想到这些,钟意又陷入了痛苦里。
黎绍告诉钟意:“是顾总送你过来的。”
钟意又追问:“那他人呢?”
黎绍看一眼门外说:“他在外面抽烟呢。”
钟意并不在意这些,沉默了半响后又才开口问:“你见过我家人吗?”
黎绍摇摇头回答:“没见过!”
钟意明白,黎绍怎么可能会知道钟家人的去向呢?
钟意的眼泪从眼眶涌出来,她刻意扭过头看向窗户外说:“我会死吗?”
她不想把脆弱的一面留给别人,所以就藏了起来。
黎绍说:“你已经没事了,不会死的,就是多注意一下就好。”
钟意的眼泪滚得更加汹涌了,她哽咽着道谢:“谢谢你,我又苟活了一次。”
黎绍正在整理药箱的手竟然顿了一下,他看向钟意,心里竟莫名的生出了一抹心疼。
可许多事,不是心疼就能解决的。
……
门外。
走廊的尽头。
顾时宴已经抽完了一包烟,地上零零星星的躺着二三十个烟头。
送来钟意后,他就一直在这里站着了。
他心烦意乱,看着外面涤荡起伏的心海,心里说不出来的烦躁。
想到今晚的钟意,他心里竟然生出了那么一丝丝害怕。
究竟是什么,让她变成了这样?
可这些问题,他想来想去,都始终不得答案。
最后,他迈步往回走,想要去看看钟意。
可刚到门口,就迎面进来一个人。
看清时,才发现是周无漾。
“钟意呢?”周无漾看一眼顾时宴,嘴里明显的没好气。
顾时宴也不想隐瞒,侧首看一眼病房门道:“她在里面。”
周无漾却并没有立马就过去,反而走向了顾时宴质问:“你到底把她怎么了?她怎么就来医院了?”
顾时宴说:“她自己作死,跟我没关系。”
周无漾却笑起来:“你真是没良心,她好歹也跟了你几年,你就当真一点儿活路也不给她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