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鉴池山
冬雪渐深。
鉴江却依旧不住地奔流。
溯源向上，横贯大地的鉴池山脉蜿蜒连绵，充当着翼州北部的屏障。
二十年一度的鉴池山论剑大会召开，成千上万江湖人远道而来，天下豪杰汇聚。
鉴池山主峰下，凉亭和阁楼鳞次栉比，面对最大的九州江湖盛会，各方势力都不介意投入些许资源，搭造休息之所。
“莫要辜负道首的期待，你代表了道宫的颜面，年轻一辈的魁首非你莫属，快去吧。”道宫太上长老殷切地嘱咐。
道痴淡笑着点头，他其实已经在中品武夫层次进无可进，只待通过比武获得南柿，一举参悟道宫的大宗师传承，就能顺利成就上品。
不少江湖一流势力的门长宗主都投来目光，道痴年仅二十出头，就有了与他们并驾齐驱的趋势，相较而言，自家门人弟子就要显得稍逊几筹。
某个时刻，鉴池山上空的沉灵天炸响雷鸣，雪更大，冻散了山脉中的浓雾。
那条传说中的路出现在天下豪杰眼前。
渡难长老、仗剑老人、聚宝楼主、红袍太监、九毒婆婆等高手同样眼神火热。
作为小半个东道主，洪轴在大名宗众人的簇拥下来到了现场。
不管是谁，都有资格登山，愈是强大，沉灵天和魂道大阵赋予的压力就越大，这是一场公平的竞争。
道痴抬头望去，只见山顶依旧在迷雾之中，山路越来越窄，尽头则是一面漆黑的墙，而在墙边，一条道路高度不再攀升，而是通往柿林，九颗茂盛的柿树上，一百零八颗南柿挂在树梢，光是注视，仿佛都能听见心底的渴望。
“一颗南柿，足以让人入门上品武学。”
“领悟秘技，南柿的功效冠绝天下奇珍。”
“一颗，我只要一颗。”
“哈哈，你们去争南柿吧，除了天骄，谁敢说自己一定能走到那块平地，人参就归我了。”
江湖客们议论声异常嘈杂，人人兴奋不已，有些家伙甚至不是第一次登山。
疏忽间，一道道飘渺的人影于道路两旁出现，一颗颗人参拔地而出，分步在九百九十九道台阶上，数之不尽，越往上攀登的难度越高，因此人参的药力越大，几颗万年人参，周围散发着莹莹白光。
凉亭和阁楼前，迷雾散去。
“人参路开启了！”
有人癫狂地高喊，正是有着宗师修为的老疯子。
道痴迈步，翼州盛产人参，其中绝大部分都来自鉴池山脉，因此山路也叫人参路。
当他落步至台阶时，一股无比沉重的压力顿时降下。
“恐怖，本以为已经足够高估了。”
道痴色变，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年幼深陷泥潭的时候，浑身几乎动弹不得，他赶紧把手贴平大腿，这是道宫的经验。
“唔！”
第二步迈出，道痴清楚地听见了腿骨在哀鸣，针刺一样的疼痛袭来，像是有人拿针板在挤压他，口中忍不住传出低呼。
“这是道宫记载中的特殊痛觉，而且会不断提升，根本……来自这些鬼魅的种种恶念。”
道痴环顾左右，一道道飘渺的人影投来目光，这些家伙是鬼魅，也是守山人。
大宗师魂道人之所以被视为大英雄，在同层次高手里无人不敬，正是因为其人研究出了剥离恶念的阵法，并且拘禁住了整个翼州的鬼魅。
这些被剥离出来的恶念，化作人参和南柿的养料，根深蒂固的部分，则成为了考验，由人参路的登山者们分别承担。
“这个小哥蛮俊俏的。”
“上来就站住了鳌头，跟那几个一样都是圣地出身吧。”
“他没怎么杀过人，不需要针对他了。”
鬼魅们议论纷纷，灵智健全。
随着迈步，道痴额头渗汗，却暗自松了口气，这些从恶念挣扎出来的囚徒，最厌恶的就是恶念，屠杀生灵业障缠身，登山必定遭遇鬼魅的针对。突然间，一只模糊的纤纤玉手递过来一把光影模糊的伞。
“咯咯，别客气，我看好伱嘛。”
年轻女子的娇笑声远去。
道痴勾起一个笑容回应，握紧了手里的魂伞，然后继续缓慢且坚定的迈步，愈发强烈的刺痛反而让他平静。
“我绝对要成为年轻魁首。”
“如果没有师傅，我还是那个路边乞食的孤儿。”
“师傅认为我能行，我就必须成功！”
道痴浑身淌满汗水，神色坚韧不拔。
而当他握住魂伞的那一刻，身后传来惊呼。
诸多宗师面面相觑，他们并不意外道痴能得到鬼魅的初步青睐，但实在太快了。
“什么！”
“阴圣子也拿到了魂伞！”
“该死，他不是魔教中人吗！”
人参路上，阴圣子同样脸颊绷紧，汗水滴落，剧痛的感觉被他强行压制，他慢慢扭头看向几乎处在同一台阶的道痴。
“我要成为年轻魁首。”
“我要登顶天下十人。”
“我要成为第二个龙城！”
“我要江湖在脚下俯首！！”
强烈的意志让阴圣子在脚步落下后继续迈出，触及精神的剧痛滚滚袭来，可几次过去他明显拉开了道痴一个身位。
只是短短半刻钟，年轻郡王、安北郡主等人陆续获得了魂伞，这些年轻天骄走在众人之前，只留下背影。
人参路上，越来越多的江湖客涌入。
平时需要几十两银子才能买到的人参，现在俯仰皆是。
“哈哈，这一支百年药力，我孩子的病有救了。”
一名衣衫破旧的中年男人俯身捡起人参，因为弯腰，沉重的压力让他直接爬在了台阶上，无形的浪潮将他冲落，但被人参路淘汰前，他手中死死握着那支人参。
数百名因为捡拾人参的江湖客滑落山路。
凉亭阁楼里，一众高手对此习以为常，视线大半盯着最前方。
“阴圣子居然又被道痴反超了，已经快三百台阶了吧。”红袍太监说。
“哼，你家郡王正吊在后面。”渡难长老冷声道。
“小姐，千万别泄气啊。”九毒婆婆默默祈祷，虽然与小姐真正相处的时间不怎么长，但她还是由衷希望对方能拔得头筹。
“你们快看！洪轴怎么也上去了！”
道宫太上长老满脸愕然，洪轴是和他们同一代的宗师，人参路上公平竞争，万一比不过小辈和普通江湖客，脸面可就丢尽了，江湖颜面不止关乎自己，还涉及到了背后势力，不是什么可以无所谓的小事，若非如此，他们这些宗师其实也不介意去尝试获取南柿。
“或许是想恢复修为吧。”渡难长老不确定地说，“传闻山巅有池，也是鉴池之名的由来，可以让人脱胎换骨。”
对于洪轴被龙城废掉这件事，宗师们有所察觉，毕竟相互之前实力差距不大。
“山巅，别做梦了，上一次连龙城也在那堵难墙前止步。”红袍太监不屑嗤笑，越过难墙完全是痴人说梦，他知晓皇宫秘闻，就算是道首年轻时也没能成功，到了墙前，根本连手也抬不起来。
“有人遇见疯羽了！”九毒婆婆突然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