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6章炼金
无间要塞。
永不褪色的黑暗笼罩大地，要塞的苦工轮转开始，数百万人陆续从施工区退回监牢，其他人相继从建筑里走出，由管理员分配任务，数万看守监督执行。
江禾走出东区监狱，抬头能看见天穹孤悬的血月，朦胧猩红的月光洒落，在这个世界，黎明只是永暗阴影下的畸形产物，人类强者得不到世界认可，具体缘由暂且未知，但寿命稀薄，却是实打实的问题。
众人踏入指定的施工区，压抑沉闷之感扑面而来，要塞的千米高墙耸立，冰冷墙壁爬满荆棘，斑驳的地面上，裂缝中顽强地挤出几株枯黄杂草，在寒风中摇曳。
“所有人，原地不动！”
“违者格杀。”
东部施工区，归属于东区监狱，下辖百万名囚犯，由十名管理员和一名管理队长充当中高层，直接对副狱长负责。
鉴于核心监牢里的黄金数量，江禾敏锐地察觉到，己方是管理层的重点关照对象。
没过多久，管理队长亲自过来，其人老态龙钟，沟壑的脸庞上不见昔日美貌，这位女侯爵有着黄金精英的实力，即便在血族之中，也是高龄人士，如果算上在血池中沉睡的时间，她的岁数已经超过了千年。
囚犯们将其戏称为“老女爵”，甚至怀疑她是梅里克公爵的祖宗，新封要塞，人手紧缺，连这种老古董都挖了出来，说明公爵亲族的底蕴确实令人堪忧。
“每个人都要植入荆棘血契。”
老女爵手里满是荆棘，她挑出一根慢悠悠地扎向贺骁骑的右眼。
荆棘血契是梅里克公爵的能力，一旦血契者私自离开要塞，荆棘就将借助血肉和灵魂在体内疯狂生长，直到越狱囚犯痛苦而亡。
荆棘刺入眼眸，贺骁骑额头青筋暴起，如果是在战场上，这位老女爵充其量不过跟自己平起平坐。
片刻过去，轮到江禾。
老女爵余光瞥见四周，她挑出荆棘缓缓扎出，低声笑道：“核心监牢里的犯人都在悄悄看你呢，他们是帝国军官，称得上桀骜不驯，你要么比这些兵痞强，要么背景大到能罔顾军官性命，又或者掌握着某种他们必须的渴求。”
“给个答案吧，在我还愿意好好说话之前，我活了上千年，一些眼光还是有的。”
江禾目光微动。
眼眸的剧痛根本不值一提，但令他惊讶的是，这位老女爵有着夸张的洞察力。
对方背后是梅里克公爵，一尊英雄级生灵，对他有着绝对致命的威胁，就像是之前的血影，双方交手，很可能一招就分出生死。
江禾沉吟片刻，让他在监牢里委曲求全是不可能的，所以面对贺骁骑的挑衅，回击属于必然，按照狱医的诊断，这一点可以归结为偏执型人格障碍。
而由此衍生出一个问题，那就是见证对决的狱友，很可能在某个时刻出卖他。
一个保底黄金精英的高级战力，平时却显露着白银巅峰的层次，一旦遭遇彻查，核实生命层次和战力差距，将会是最坏的结果。
一刹那而已，万千思绪平息。
江禾抬起手心，衔尾蛇矩阵、焚城矩阵、渊门矩阵等十几个炼金矩阵依次变幻。
老女爵首次露出惊讶的神色，忍不住问道，“准炼金大师”
话音刚落，囚犯们齐齐侧目，贺骁骑满脸愕然，这可是高级技术人员。
可以自由塑造炼金矩阵，信手拈来，但没能总结出独属于自己的炼金法，鉴于炼金大师和炼金师之间，所以拿“准”字概括。
江禾暗自压下了吐槽的欲望，“准”字并不重要，关键在于他不可能表露大师身份，因为自己的炼金法是基于暴食力量的吞炼法，暴食统合一切超凡，破坏源石镣铐和荆棘血契的超凡因子，轻而易举，很容易引起警惕。
老女爵对于这家伙怎么成为的监牢首领已经不再关心，而是伸手指向不远处巨型炮楼的简陋框架，说道：“那座炮楼，原本的工程师被砸死了，你来负责修建。”
江禾说道：“我需要人手，而且你也说了，这些军官桀骜不驯，所以我至少得有处死个别人的权力，否则暗自拆台的人恐怕不少。”
一刹那的沉默。
老女爵从陈旧的衣袖下掏出一块荆棘令牌，甩手丢给对方，道：“看守长的职位，你每天能处死的囚犯人数在百人以下，征调人数万人左右，最多任命二十名看守，一个月时间，到时候我不希望看见炮楼还是现在这个样。”
江禾颔首，由于任务的关系，他肯定是要跑的，但得找机会，直接越狱的下场估计跟血影一般无二。
[提示：主线任务1已发布]
[任务要求：回归苍梧行省]
[任务时限：30个自然日]
[任务奖励：不陨级技能提升卷轴1/10000点经验值和游戏币]
[失败惩罚：无]
……
上午时分。
江禾领着监牢众人来到了炮楼框架前。
对于五名黄金和身为精英的贺骁骑，他给予了看守身份，荆棘令牌上有对应的徽章，此外还有三个名额，将由选举产生。
整个工程组，采取“三班六组”的规格，三班轮换，共分为地基组、墙体组、械装组、机动组等，工具进行标准化，夯锤重量，运石车轨距，脚手架横杆间距等统一修整。
江禾并非炼金工程学出身，没有指挥建设的经验，自家炼金塔完全是一己之力，不过他倒是当过军团长。
在垂直穿透式指挥体系下，他采用了军令和工令双轨制，以看守为权力顶点建立战时指挥链。
再利用百什伍划分等级，三色旗实时调控：赤旗——停工避险、黄旗——材料补给、青旗——加速施工，最后以闭环式质量检验和动态风险管理加以补充。
因为有着处决大权，建立一套成熟有效的管理体系并不艰难。
而随着炮楼成为人族囚犯的地盘，招工变得相当简单，许多人族苦工主动过来寻求庇护，免得遭受其他黑暗种族囚犯的侵扰。
下午时分，炮楼外的简易炼金工坊里。
江禾针对源石的特性，设计出了一种专门的精炼矩阵，由此组装出的压缩机，可以大大减轻建筑材料的制作耗时。
“……工程项目已走上正轨，按照现阶段的进度，半个月后就能完工大半，但有些问题不容忽视。”
贺骁骑很快习惯了向某人汇报，最起码跟着对方能在无间集中营里过的很滋润。
“首先是族群问题，狼人和蛛魔囚犯那边，对人族苦工逃离的情况很不满，两个小时前发生了一次暴力冲突，我建议成立一支护卫队。”
“其次是苦工们的积极性，咱们拿不出像样的奖励，只靠处决大权，营地里死气沉沉，个别黄金看守甚至带头偷懒。”
“最后，我想问的是……”贺骁骑顿了顿，认真道：“你真打算一辈子待在无间要塞”
一台新组装的压缩机前，江禾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转身从衣兜里拿出一张图纸递过去。
贺骁骑接过来仔细端详，眉心逐渐浮现疑惑，图纸设计看着像是炮楼，但又似是而非。
“折两下，再倒过来。”江禾灌了两口酒水。
贺骁骑闻言立即对折，再倒转过来，突然间图纸燃起火焰，纸张烧毁，唯有线条部分留存，这俨然是一张战舰设计图。
仿照圣莉莉丝号在至臻阶段的整体框架，搭配炼金塔的紧急逃离系统，全新的“炮楼号”很难长期飞行，但却能像火箭一样极速升空推进，从而驶离无间要塞。
贺骁骑叹为观止，大部分炼金师战力相对微弱，却能和强者平起平坐，不是没有理由的。
通常情况下，炼金师和普通黄金对等。
准炼金大师的地位无异于血族侯爵。
至于真正的大师，即便梅里克公爵也要平等视之，请到一位坐镇要塞，工程量将锐减五成以上。
倘若是传说中的炼金宗师，即便新晋不久，地位也等同于英雄巅峰，一旦经验和积累上去，更是难以想象，而且这群家伙有着充足的手段延续寿命。
贺骁骑沉浸在战舰设计图中，这是自由的象征，同时他在里面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
“一切行动听指挥。”江禾随口问：“办不到就回去当苦工，你自己决定。”
图纸线条化为灰烬，贺骁骑呐呐无言，如果说之前是服从型要求，那么这次就是命令化指令，他常常驯服部下里的刺头，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轮到了自己。
半晌，贺骁骑低头，沉默不语。
江禾抿着酒水，道：“那位大小姐在做什么”
贺骁骑脸上浮现一丝局促，回答：“偷粮食……酿酒。”
江禾闻言微微后仰，惊为天人。“苦工的粮食都是定额，她怎么搞的粮食”
这个鬼地方粮食就是命，愿意无偿分给别人的基本活不到今天。
“小姐成立了一个互助会。”贺骁骑有些艰难道：“只要苦工上缴一些粮食，等到遇见意外，难以行动的时候就能得到大笔赔付，无间要塞里失去劳动力无异于等死，所以参与的人……很多。”
“今天上午有苦工从楼顶摔下，她主持赔付之后，已经被推举为看守了。”
江禾无言以对，他确信鱼见月不是命运之子似的东西，否则执行官专属提示不至于毫无响应，这家伙简直是卖保险的天才。
贺骁骑站在原地仿佛裹着针毡，类似的商业行为，在他这样的老牌军官眼里，跟诈骗和偷窃没什么区别。
江禾严厉道：“如果她出尔反尔，我在苦工里的信誉将毁于一旦，要是让老女爵知道营地私自酿酒，粮食配额肯定削减，她在拖所有想要自由的军官后腿。”
一顶高帽落下，贺骁骑像是被压断脊梁，头颅顿时更低。
“所以，一切行动听指挥。”
“明白。”
……
傍晚，血月依旧。
黎明大陆的阳光照不到这里，整个要塞进入短暂的休息进餐时间。
数百万人的进食，对于要塞炊堂来说无疑是莫大考验。
对于各族苦工，除去分配给工程组的糙粮，炊堂只负责按时配给定量的苟活饼，这种饼子由源稻谷壳灰末，与墙壁荆棘伴生的苔藓混合构成，口感如同在嚼灰尘。
“吞了灰，离了乡，阎王殿里接着扛。”
“嘿嘿，我在饼里咬到一截手指。”
“唉，谁来杀了我。”
“受不住了，我要卖血。”
茫茫人群当中，一名狼人起身直奔炊堂看守，他在氏族战争中与大部队失散，然后在野外被捕奴队抓来，曾经锦衣玉食的日子一去不返。
狼人来到血族看守面前，双方交流一阵，后者满脸恶心地咬住了狼人的后颈，随着鲜血流失，他的脸色愈发惨白，最终昏厥倒地。
血族看守留下了几枚罐头，转身离开。
诸族之中，人类的鲜血口感最佳，不过由于人族蕴含黎明源力，过量摄入容易导致异常，因此囚犯采血都是统一进行。
越来越多的囚犯开始卖血，一些看守私下交易着“蜜血罐头”，这种罐头是黑市交易品，表面标注着卖血者的实力、年龄、日期，根据品质不同，价格天差地别。
炊堂一侧。
上万人聚集在一起，形同监狱里的帮派，几个黑暗种族团体看见里面的数尊黄金，无奈只能敬而远之。
最内层的篝火旁边，贺骁骑脸色微白地回来，他手里拎着半只烧鹿，放到鱼见月身边之后，这位上校军官靠在岩石上闭眼休息，有某人在场，他至少不必担心黑暗种族强者突袭。
鱼见月毫不见外地撕下一条鹿腿，偶尔提起酒壶猛灌，酒水很是混浊，苟活饼之类的东西充当酿造材料，成品自然与优质无关。
江禾目光平静地盯着篝火，手里动作不停，各种机械零件严密拼装。
目前庄雅正在随身皇城的炼金塔房间里沉睡，老黑通过动物伙伴回信，只说周围都是狼人就没了下音，乌合表示自己跟一个老太太玩的很不错，整体来看，暂时都没有危险。
篝火对面，鱼见月打了个饱嗝，抬头跟某人的目光对视。
她提了提鹿肉，笑道：“可别这么看人，贺大叔自认保护不利，连累我沦落到了这里，我要是不接受他的奉献，他就得更愧疚了，上校军官遇俘而已，若是因为荣誉自尽，也太可惜了嘛。”
江禾眼神聚焦，叽里咕噜的，说什么呢。
炼金机械拼装完成，里面镌刻了凝固矩阵，外形像是烤面包机。
要塞建立在大型源金矿脉上，周围土壤蕴含着稀薄的外溢超凡因子，因为源金能被吸收，这些外溢因子自然也是同理，而理论上，对于超凡生物来说，蕴含因子的食物饱腹感和营养含量更高。
简而言之，利用烤面包机，要塞囚犯们不再需要苟活饼，吃土就可以了，还能在一定程度上变相加快挖矿进度。
江禾拿着烤面包机起身。
同一时间，上万双目光齐齐投来，好奇审视者有之、暗藏恶意者有之，恨不得取代者亦有之。
江禾将成品随意交给一个囚犯，这东西找几个学徒就能复刻，若非为了降低生产难度，他也不必到现在才弄出来。
不过片刻，永暗世界历史上第一块土饼诞生，而在发现土饼真的能吃后，对生存资源的争夺立即开始。
小规模冲突引爆了大规模混乱。
江禾坐回原地，得出了一条结论——煽动囚犯等于死路一条，还是得继续执行流浪火箭计划。
混乱持续了将近一刻钟。
直到东区管理队长老女爵赶到，一招血法师落下，这才平息局面，顺着线索按图索骥，她很快追查到了始作俑者。
“东西不错，但要塞不是你的游乐场。”
老女爵目光微寒，炊堂管理员对新东西赞不绝口，她本来是打算给这家伙换一个清闲的职位，继续炼金研究的，但在竭力控制下，囚犯依旧死了数千，这笔损失得她来承担，此刻心情极差。
“东区炮楼，二十五天必须完工。”
“违期一天，你到时候就去住刑罚室吧。”
老女爵撂下狠话，转身离去。
由于某人“失势”，核心监牢以外的囚犯当中，有些人当即暗自联络起来。
江禾坐在篝火旁边，无动于衷。
对面，鱼见月盘坐在地鼓着香腮，双手捧着鹿肉满嘴流油，她抽空竖起了大拇指。
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司川一瘸一拐地出现，径直走进人群中间的篝火圈。
“我回来了！”
无人在意，江禾随手甩过去一壶龙血酒，看样子刑罚室的酷刑不是摆设，能将一位黄金折磨成这样，只能说术业有专攻。
……
仅仅第二天。
一部分囚犯就吃上了新鲜的土饼。
老女爵将消息上报给副狱长，众高层观察一天，发现确无异常后，立即组织一批炼金学徒对“烤面包机”进行仿造。
无间要塞耗费了梅里克公爵绝大部分家底，没有余力再去请一名炼金大师坐镇指导。
工程区里。
上百名学徒和几名炼金师围着眼前的炼金造物，目光久久不移。
“真是巧夺天工，竟无一丝累赘。”
“这种凝固矩阵复刻太难。”
“刷上一层因子涂料，跟印章一样盖几下，效果大致只有三四成，不过咱们可以走数量。”
三名炼金师通力合作，耗时半天，终于将核心矩阵剥离出来，所有人目不转睛，这具核心在炼金从业者眼里简直美轮美奂。
很快，五天过去。
一时间，需要源稻谷壳的高成本食物遭遇全面替代，土饼成为了要塞的主要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