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内，全息投影的协会徽章在长桌中央缓缓旋转，散发着暗红色的光芒。
陈麟坐在首位，指尖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目光扫过陆续入座的各位副会长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
他注意到周明正与资源委员会一把手低声交谈，两人视线与他相遇时，明显停顿了一秒才移开。
“人都到齐了，我们开始吧。”
陈麟的声音平静得不带一丝波澜，但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全息投影切换成协会近期资源分配图表，陈麟刚要开口，周明就抢先站了起来。
“会长，在正式议程前，副会长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会收到了一份紧急动议。”
周明推了推金丝眼镜，镜片反射的光线遮住了他的眼神，“由我代表十七位副会长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联名提出，关于对现任红龙协会领导层的不信任投票。”
会议室内顿时一片的哗然，陈麟注意到李副会长迅速在平板上记录着什么，而身后坐着的记录员此时也紧张地看向自己。
“理由。”
陈麟只吐出两个字，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叉抵在下巴前。
周明调出一系列资料投影：“过去六个月，协会73%的资源被投入地球防御程序中，而所谓‘地球意志’的研究，在我看来完全是无稽之谈！”
“在此期间我们对于太阳系甚至是太阳系外的行星开发程序几乎停滞，并且因为大量的资源被抽离，这导致我们有数个星球基地因资源不足导致生态圈崩溃，造成六万多人需要紧急撤离！”
投影切换到殖民星难民拥挤在临时避难所的画面，台下的几位副会长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开始交头接耳低声讨论，台上的陈麟只是冷冷的看着周明，并未对此进行过多的解释。
“与此同时，”周明提高音量，“会长拒绝批准地核探索计划，无视科研部门多次请求，我们怀疑领导层决策已偏离协会'人类星际扩张'的根本宗旨！”
陈麟注意到张部长低着头，手指不安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看来这位老科学家被周明当枪使了——只不过考虑事情实际上并不能如此简单，陈麟只觉得他应该也是参与到了其中的。
“说完了？”
陈麟缓缓起身，投影自动切换到他这边，“你刚才所说的星球基地生态崩溃的事故调查报告显示，生态崩溃是因为当地主管违规使用未批准的资源管控技术，与协会为他们提供的资源分配并无关联。”
“不知道周副会长调查过具体原因吗？”
陈麟不等这边周明出声，他手指一划，调出新视窗：“至于地核探索，协会的安全委员会有充分理由相信，贸然行动可能激发未知风险——三天前的辐射脉冲导致全球12%人口短暂昏迷，这个警告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这只是猜测！”
资源委员会那边拍桌而起，“我们要求透明决策！如果会长继续独断专行——”
“独断专行？”陈麟冷笑一声，“周副会长，你昨晚秘密会见军事部门的人员，今天上午又拜访科技发展局，就是为了凑够不信任动议的票数吧？”
周明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正常的工作交流而已，会长难道在监视协会高层成员？”
“保护协会安全是我的职责。”
陈麟目光扫过全场，“而根据章程第17条，不信任动议需要三分之二在场副会长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同意才能生效，我提议现在就开始表决。”
众人纷纷互相观看，他们不知道为何协会高层本来就没几个人竟然还闹出来如此大的争议，更重要的是之前周明和他们中的不少人所说的内容并不一致。
周明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在公报私仇一般。
但是此时的陈麟还是协会的会长，因此他提议表决很快就完成了执行，表决器挨个分发到每位协会高层手中，限制时间内可以随意选择接下来的操作。
陈麟注意到张部长犹豫了很久才按下按钮，而几位原本摇摆的副会长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在看到李副会长微微摇头后，选择了弃权。
“赞成19票，反对22票，弃权7票。”
李副会长这边公开了刚才投票的结果，“动议——未透过。”
周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猛地站起，这使得椅子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音：“陈麟，你这是在把人类文明带向毁灭！地核中可能蕴含着突破性技术，而你却因为一个梦就——”
“够了！”
一个洪亮的声音从会议室门口传来。
所有人转头看去，张守仁和李天云两位前会长并肩而立。
年近八十的张守仁拄着手杖，但腰背挺得笔直；李天云则西装革履，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
“张老！李老！”
陈麟惊讶地站起身来，这两位前协会会长这几年已经极少同时公开露面了，李天云前些年一直沉迷于研究星球网路，张守仁更是当初要亲自跟随协会的太空探索飞船前往外太空……
只不过因为这几年频繁遭遇的各类外星文明事件而无限期的搁置了下来。
此时周明的脸色更加难看：“前会长无权干预这种级别的会议……”
“闭嘴吧，周明。”
李天云大步走到周明面前，虽然比对方矮半个头，气势却完全压制，“你真以为我们不知道你最近都干了些什么？你那些事情抖出来之后你还能在这边说话？”
会议室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陈麟敏锐地注意到周明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很显然他是有什么东西被李天云这边抓到了。
张守仁缓步走到陈麟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做得不错，孩子。”
“现在无关人员可以退场了，接下来的讨论属于绝密级别，只有会长级别的人才能进行讨论。”
副会长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们面面相觑，但在两位前会长的注视下，大多数人还是起身离开。
周明还想说什么，却被李天云一个眼神制止，最终阴沉着脸走出会议室。
当最后一位副会长和相关部门的负责人离开，会议室门自动锁死，遮蔽场启动。
张守仁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金属装置放在桌上，一道蓝光扫过整个房间。
“防监听措施。”李天云解释道，“现在我们可以畅所欲言了。”
陈麟深吸一口气：“两位前辈，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这样突然过来着实让我有些惊讶，还是同时过来的……”
张守仁在手杖上按了一下，会议室的全息投影变成了太阳系星图，其中地球被标记为红色：“我们研究发现，地球核心可能存在着某种特殊物质，这导致外星文明一直在寻找它。”
星图放大，显示地球内部结构——在地核位置有一个奇特的晶体结构闪烁着微光。
“这是？”
陈麟凑近观察。
“我们称之为'核心晶体'。”李天云声音低沉，“初步研究表明，它与地球上所有生命的起源有关，也是那些外星讯号反复探测的目标。”
陈麟突然想起那个梦境中的警告：“不要触碰……时候未到……”
“你收到讯息了？”
张守仁敏锐地注意到陈麟的异样，“地球意志联络你了？”
陈麟谨慎的点了点头，前段时间的紫色气体协会这边将其隐藏了起来，不过对于协会之前的会长来说这玩意当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陈麟朝着这两位老前辈简单描述了自己的梦境。
两位前会长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看来情况比我们想象的更复杂。”
李天云轻声道。
张守仁点头，旋即又操纵着装置调出来了一段加密档案：“我们怀疑有一个外星文明集团在我们的人类社会中暗中活动，他们透过精神寄生控制关键人物——就像王岩遇到的那种，但是这个东西更高阶、更隐蔽。”
投影显示几个着名科学家和政治家突然改变立场的案例，陈麟认出其中几位曾是地核探索的强烈支持者。
“周明被影响了？”
陈麟感到一阵寒意。
“不完全。”李天云摇头，“外星影响往往是潜移默化的——他们透过技术手段、暗示和所谓'科学发现'引导目标，周明可能只是被部分影响了，还保留着自主意识。”
张守仁调出另一组资料：“三天前的地磁脉冲不是自然现象，是地球核心对外星探测讯号的回应，紫色气体可能是地球自身的防御机制，用于清除外来寄生体。”
陈麟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我不批准地核探索是为了……”
“防止外星文明定位到核心晶体的确切位置。”
李天云点头，“你的直觉是对的。”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陈麟的目光在地球全息投影与两位前会长之间来回游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所以周明背后……”陈麟的声音低沉下来，“是某个外星势力在推动地核探索？”
张守仁的手杖在地板上轻叩三下，全息画面切换成红龙协会组织结构图。
十几个关键岗位被标记成闪烁的红色光点。
“科研部地核研究所、资源调配委员会第三处、开发署下属的星球开发局特别专案组……”
他每念一个名字，相应的光点就膨胀跳动，“这些部门近半年的人员变动异常频繁。”
李天云接过话头：“我们追踪发现，这些岗位的新任负责人都有个共同点——”
他调出几十份体检报告投影，“他们在入职前三个月内，都接受过同一家民营医疗机构的深度脑部扫描。”
陈麟瞳孔微缩，报告上那些神经网路成像图中，每个受检者的杏仁核区域都浮现出相同的螺旋状阴影，与王岩被寄生时的脑部扫描如出一辙。
“温水煮青蛙啊。”陈麟冷笑一声，手指划过投影将资料归档，“这些'体检'恐怕是精神寄生的幌子。但为什么偏偏锁定这些岗位？”
“因为许可权。”
张守仁的手杖指向地核研究所的立体结构图，“他们需要能接触地幔钻探资料的人，你看这个——”
他调出最近三个月的钻探记录，在七万米深度处标出异常波形，“每次钻头接近这个深度，就会记录到与'核心晶体'共振频率相同的能量波动。”
李天云突然将音量压得更低：“更蹊跷的是，每次异常波动出现后的24小时内，地球同步轨道就会检测到来历不明的中微子爆发。”
他调出轨道监测站的日志，“像在传送某种……定位信标。”
陈麟的后背渗出冷汗。
他想起梦中那个声音反复警告的“时候未到”，突然意识到什么：“难道地幔钻探是在帮外星势力校准座标？”
“大致意思差不多。”
张守仁在一旁点了点头，会议室内冷场了一会，陈麟盯着全息投影中那些闪烁的红色光点，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出一段急促的节奏。
张守仁和李天云交换了一个眼神，最后由张守仁打破了沉默。
“陈麟，现在不是犹豫的时候。”老人声音低沉，手杖重重敲在地面，“协会必须立即启动全球管制程式，在那些东西完全控制关键部门前切断它们的网路。”
李天云调出一份标为清扫行动的加密档案：“我们拟定了初步方案——第一步，以安全审查为由，暂停所有被标记部门负责人的职务；第二步，切断那家民营医疗机构与协会所有系统的连线；第三步……”
“第三步由我亲自执行。”
陈麟突然打断他，眼神变得锐利，“我需要两位前辈的会长许可权，临时解除协会章程第29条的限制。”
张守仁眉头一皱：“你想动用记忆清洗协议？那项技术还不成熟……”
“不是清洗。”
陈麟调出一段监控录影，画面中周明正在私人办公室与几名军官交谈，“看他的瞳孔反射——每次谈到地核专案时，虹膜会浮现出与那些脑部扫描相同的螺旋纹路，这应该不是普通的精神寄生，而是某种神经共生状态。”
录影放大，周明眼球的特写确实显示出异常的光学畸变。
李天云倒吸一口冷气：“他们已经进化到能保留宿主大部分自主意识了？”
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旋即都是惊讶之色：“那看来必须要出手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