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梅伦看来,城隍界域本质上与那些鬼蜮并无任何不同,无非是因为融合了人道力量,对于人族更加友好了一些罢了。
梅伦所在的这片区域似乎是现实世界的投影,除了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外,环境上倒是大差不差,只不过看上去破败了一些。
就在梅伦打量周围环境时,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在街道的阴暗角落中响起,朦胧中,能够看到许多黑影摇摇晃晃的朝梅伦包围而来。
梅伦一眼扫过就发现,这些密密麻麻的黑影全都是鬼物。
眉头一挑,看着已经围拢上来的鬼物,梅伦直接画出了一张驱鬼符,然后手指在驱鬼符上一点,驱鬼符顿时化作密集的叠影,像是被一瞬间复制成了数百张似得。
一道道幽火闪动,每一道都落在了一个鬼物身上,直接将梅伦面前的道路清空。
剩余的鬼物却没有丝毫动容的继续朝梅伦涌来,这让他明白,这些鬼物全都是只有本能,没有丝毫理智的低级鬼物。
索性,梅伦也不准备与他们纠缠,准备迈步向城隍界域内部而去。
也正在此时,一个声音远远传来:“误入者,小心!我这就来救你!!”
下一刻,就见一名身着黑色捕快服饰的青年从旁边的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在梅伦面前。
捕快青年单手握刀,一副随时能够出鞘的样子,他面色有些紧张,但眼神却极为坚定的,直接将梅伦护在身后。
当捕快青年看清楚场中的情况后也是一愣,随即他立刻反应过来,拉着梅伦朝梅伦之前开辟出的通道快速跑了出去。
一直跑出了那条破败街道,来到了有灯火的地方,捕快青年才缓缓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梅伦打量捕快青年,问道:“你是?”
捕快青年刚要解释,就见到几个同样大半的人懒散走来,其中为首的那人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说道:“哎呀呀,董笑,你跑的还真快呀,一下子就没影了,兄弟们都以为你迷路了呢!”
像是在配合他说话似得,后面几人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
董笑眉头皱起,说道:“洪启华,我们巡逻的时候明明收到了误入者警报,你为何还如此慢慢吞吞,不怕郑将军惩罚吗?”
“哼!”洪启华脸上露出冷笑,懒洋洋的说道:“每年总有那么几个倒霉蛋会误入城隍界域,就算死在那些孤魂野鬼手中,也是他们活该。”
“你……!”董笑脸上怒气上涌。
洪启华却不再接他的话,而是哈哈大笑着说道:“董小子,真是谢谢你了,你将这个误入者救出来,咱们也能得一份赏钱,兄弟们,还不快谢谢董小子!”
其他几人也露出嬉皮笑脸的表情,口中说着‘多谢董小哥’、‘董小哥真是厉害’、‘是啊是啊,不愧是司正大人看重的人’、‘那当然,董哥儿可和咱们不一样’……
董笑拳头捏的咯吱响。
洪启华一边转身离开,一边说道:“董笑,人既然是你救的,你就好人做到底,将他带出去吧。走啦兄弟们,领了赏钱喝酒去!”
一直等到洪启华等人离开,董笑才缓缓呼出口气,说道:“抱歉,让你见笑了。”
事情发展到这儿其实已经很明显了,董笑和洪启华应该是一个小队的,他们负责巡逻,遇到误入者的话也有义务进行救助。
不过,除了董笑外,其他人明显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哪怕明知道误入者会遇到危险,也依旧一副慢吞吞的样子,显然压根儿就没打算冒险救人。
当然,如果能够将人救下的话,似乎也是有奖励的,而且还是小队都有,所以,虽然人是董笑一个人‘救’下来的,但只要洪启华他们上报上去,自然也可以领到一份奖励。
除非,董笑直接向将军告状,将前因后果说明。
但,人情世故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董笑显然不准备这样做。
梅伦装作一副懵懂的样子,说道:“我对现在的情况还有些没搞懂,方便说说吗?”
董笑说道:“你应该是无意中闯入了城隍界域,这里是阴司之属,不是你这种活人该来的地方,不过你放心,我这就将你送回阳间。”
“回去之后你也不用担心受到困扰,阴阳司有专门的法术,会让你模糊掉这段时间的记忆,到时候你只是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
对此,梅伦不置可否,继续问道:“刚刚袭击我们的那些是?”
董笑回身看了那破败的街道一眼,摇头叹息道:“不过是一些追逐人道光辉的可怜鬼物罢了。”
“那些都是最普通的鬼物,浑浑噩噩间进入城隍界域,向往人道的光辉,却又无法靠近,所以只能终日徘徊在城隍界域的最边缘,等待着自然消散。”
“城隍界域与封山城是有联系的,偶尔就会出现类似你这样的误入者,每当这个时候,徘徊在城隍界域边缘的鬼物就会闻风而动,本能的发动攻击。”
梅伦奇怪的问道:“就任由它们汇聚在那里,也不管管?”
董笑苦笑道:“管?怎么管?清剿一批,用不了多久,又会汇聚更多,根本没法管。据说,以前的阴阳司还时常发动力量前去清理,但后来慢慢的就不再去了,对此大家也都心照不宣。毕竟……”
董笑伸手,任由从城隍界域内部照射出的光辉落在掌心,继续说道:“这些鬼物虽然本能的向往人道光辉,但它们根本无法承受哪怕一丝人道光辉的照耀。”
看着藏身在破败街道阴影中的鬼物,梅伦脑海中冒出四个字……求而不得。
接下来梅伦与董笑随意闲聊,或许是觉得梅伦会被施展遗忘法术,就算知道了什么之后也不会记得,所以对一些并不敏感的问题,董笑也并未隐瞒。
梅伦知道了董笑并不是捕快,而是隶属于阴阳司的一名阴兵,阴阳司辅助城隍监督阴阳两界,城隍界域和封山城的巡守、治安、抓捕,都归属阴阳司的管辖,自然有直属的阴兵阴将。
与之对应的还有速报司,主管一切对外事宜,其中的阴兵阴将往往也更加凶厉。
眼见被董笑带到了阴阳司门前,梅伦停下脚步,对董笑略显歉意的说道:“董兄,多谢你带路了,不过我来这城隍界域还有些事情要办,暂时不准备离开。”
董笑不知为何心中猛然咯噔了一下,隐约觉得似乎有些不对,不过他还是强笑着说道:“梅伦兄弟,你该不会是想要在城隍界域中寻找你死去的亲友吧?”
“我跟你讲,这民间传说不可信,人死后是直接进入地府轮回,根本不会驻留城隍界域,你可不要被人骗了。”
梅伦微微一笑,说道:“你还真猜对了,我确实是来找人的,不过并非什么亲友之类。”
眼见梅伦越过阴阳司,朝着更加核心的区域走去,董笑赶忙挡在梅伦面前说道:“梅伦兄弟,阴司之中,规矩森严,不可乱闯啊!”
董笑咬了咬牙,说道:“梅伦兄弟,你要找谁不妨说与我听,别看我只是个阴司小兵,其实也是有些关系的,说不定能帮到你。”
梅伦意外的看向董笑,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说,不过他能感觉到董笑并没有恶意,似乎真的是在担心他因为乱闯而招惹麻烦。
梅伦轻笑道:“董兄,我要找的这人,你恐怕帮不上忙。”
董笑连问道:“你不说,怎么知道我帮不上忙?!”
梅伦笑道:“我找城隍。”
董笑顿时像是被噎住一般,停顿了好久才哭笑不得的说道:“梅伦兄弟,这个玩笑可开不得,城隍老爷是何等尊位,就算是各大阴司司主想要见,也需要提前禀报,你……哎!”
梅伦轻轻拍了拍董笑的肩膀,一股力量侵入,顿时将后者定在原地:“区区城隍,他还没本事拒绝我的见面。”
说着,越过董笑,朝城隍界域深处走去。
说起来,进入这城隍界域内部后,与外部的那破败环境简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高大的建筑群巍峨耸立,每一座楼宇都雕刻着精细的图案,龙凤呈祥,神兽护卫,彰显着城隍的威严与尊贵。
屋脊上的琉璃瓦,在人道光辉的照耀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如同点亮了天际的繁星。
不同的司部门前,都摆放着不同的神兽石雕,似乎代表着不同的含义,当然,梅伦对于这些是没什么研究的。
走在这里,能感受到历史的厚重,每一次呼吸都似乎能嗅到古朴的木香和混合着香料的空气,像是某种檀香,但又有着明显的不同。
梅伦这带着活人气息的人大摇大摆的走在城隍重地,自然很快就引起了重视,一群阴兵冲了过来,根本不打算问话,而是准备直接将他带走关押起来,到了阴司大牢再进行审问不迟。
梅伦当然不可能让他们如愿,一道符篆炸开就将他们全都定在原地。
很快就有阴将带着大量阴兵前来,但依旧没能逃脱被定身的下场。
这下子,城隍界域彻底炸开了锅,各大司主,将军,判官,纷纷现身,连城隍也展露神迹,化作一道煌煌神影屹立于高天之上,俯瞰着梅伦。
见此,梅伦轻笑着自语道:“我就说不难吧,不过,这阵仗还真是大呀。”
一名判官喝道:“来者何人,竟敢擅闯我封山城隍界域,你可知罪?!”
随着这名判官的话语,整个城隍界域都散发出一股浩荡的气息压迫而来,在这种针对性的压迫下,就算是鬼王,一身实力恐怕也要削弱五成以上。
哪怕是其他入录之人,只要位格不如城隍,也同样会受到不等的压制。
但,这对于梅伦来说,无效!
梅伦虽然因为时间的关系,人道位格还没有达到城隍级别,但他对于人道力量的理解,却远远超出级别的限制,城隍界域的力量别说对他造成压迫了,只需要拖延一时半刻,他甚至可以直接反制城隍界域的力量。
不过,以梅伦如今越发强大的实力来说,就算不耍手段,也能对付城隍,只不过需要多花费些手脚罢了。
敕神之法是出自梅伦之手,那些被转化的神祇,自然也为梅伦贡献了一部分力量,在收服乌山鬼物后,梅伦得到了极大的增强,之后收服血焱鬼王以及其势力,更是有了大幅度的膨胀。
这,也是梅伦敢于只身进入城隍界域的底气所在。
梅伦根本不打算逞无意义的口舌,直接动手。
一张张符篆被画出,一股无形的空间力量开始扰动、汇聚。
感受到整个城隍界域都开始受到影响,城隍爷怒不可遏,直接下令攻击。
一时间,无数的攻击落在梅伦身上。
有阴司规则加诸于身;有刀兵金戈斩击连连;有泼墨成术,落笔化锋……
但仅仅是片刻功夫,城隍爷就面色数变,大喊停手。
因为,在这铺天盖地的攻击下,城隍爷不但感觉没有伤到入侵者,反而城隍界域的力量在不断被损耗,那种感觉就像是在用自己的矛,在扎自己的盾。
果然,等到尘消烟散,梅伦身影完好无损的站在那里,依旧在快速画着一张张符篆,而他的周围,赫然笼罩着城隍界域的力量。
城隍爷瞠目结舌的说道:“你……你……怎么可能……?!”
梅伦画出最后一张符篆,然后笑道:“真正意外的,还在后面。”
随着最后一张符篆融入虚空,整个城隍界域顿时翻转,被梅伦短暂的获取了控制权。
不管是城隍,还是下面的司主,将军,判官,其实都是依托于城隍界域而存在的,梅伦这一手釜底抽薪,对他们造成的反向压制,甚至要比外来入侵的鬼物更大,一时之间,他们连动弹都无法做到。
梅伦脚踏虚空,缓步拾阶而上,来到了城隍面前。
仔细看去,这城隍中年模样,身上满是威严贵气,倒是很符合梅伦心目中某些刻板印象。
此时城隍爷怒目圆瞪,如果目光能够有杀伤力的话,此时梅伦肯定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梅伦指尖出现一张敕神符,轻飘飘的进入城隍爷体内。
“想死还是想活,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