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老者的意思,梅伦没有犹豫,举步朝着木桩走去。
左丘诗雨却面色一变,她明白这是爷爷给梅伦的考验,但同样更清楚其中的难度。
那些紫竹就不用说了,都是交界地中带回来的稀有品种,虽然已经没有了种种神异,但其坚固程度不输金铁,并且韧性极高。
而且更关键的是,想要砍这些紫竹,最好用的其实并非刀斧,而是锯子。
要知道,刀斧劈砍是有准度的,类似紫竹这样的坚固之物,如果不能每一次都劈砍在同一点上,就相当于是在做无用功。
而梅伦没有经过武道锻炼,别说什么体力方面了,单单是持斧劈砍十几下后双手因胀痛而引起的发抖,就足以让他无法精准命中目标了。
所以,这根本是无法完成的考验。
正是明白了这点,左丘诗雨才更是气恼。
交界地,可不是谁都能进入的,在没有修习武道的前提下,唯有那些先天精神强大者,才有可能进入其中。
再加上梅伦昨天晚上的种种表现,左丘诗雨确定梅伦绝非常人,而是有着强大的天赋。
于是,左丘诗雨昨天晚上连夜将有关梅伦的事汇报给了她爷爷。
本来左丘诗雨还以为爷爷会走个过场后,就顺势将梅伦收入门下,没想到竟搞出了这么一出。
眼见爷爷闭目小憩,丝毫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左丘诗雨气的跺了跺脚,重重的哼了一声,来到正在热身的梅伦身边,说道:“梅伦同学,放弃吧,这些竹子很特殊,你根本不可能砍断。”
梅伦没有停下动作,而是笑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左丘诗雨叹息道:“你这人,怎么就不信呢!我以前武道小成的时候,也曾试图砍过这些竹子,前几次都失败了,直到第五次时才勉强成功,那时候我的实力,已经远远凌驾于普通人之上,所以,砍竹子,绝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梅伦热身完毕,拿起黑铁斧头掂了掂,发现竟有十多斤重。
要知道,正常斧头通常都在五斤以下,超过五斤都算是大斧了,而梅伦手中拿的这柄,显然不是给正常人用的。
梅伦轻轻的空挥几下,并没有急着去砍竹子,而是将斧子放下后,在附近转悠起来,果然他很快又找到了几把斧子,但后面这些一个比一个重,第一把还算是最轻的了。
在分别挥舞试验手感,以及确定这些斧头的锋利度后,梅伦最终还是拿起了最开始的那把,到此,准备工作全部完成。
见梅伦如此专注认真的完成一系列动作,左丘诗雨劝慰的话也说不出口,只能在旁边安静看着。
今天早上在查看自身变化的时候,梅伦就已经确认了,他在山海界学习的那些武道并不能无缝衔接到当前世界……
或者说,就算能,梅伦也会选择找一个大势力进行投靠,因为对他来说,最缺的其实还是资源,如果资源管够,他就能在最短时间内将自身天赋兑现。
……但是,作为人类来说,常规的发力技巧还都是相通的,梅伦很清楚如何使用最省力的方式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将上衣脱去随手丢在一旁,梅伦抡起斧头,猛然挥下。
“嗡!~”
沉闷的撞击声中,被砍的那颗紫竹发出轻微的颤动,哗啦啦的摇曳中,竟一片竹叶都没有落下。
如果是普通竹子,在这一劈之下肯定直接断了,但当梅伦拿起斧头时就见到,紫竹上竟然只出现了一丝白痕,看到这一幕,即使是梅伦,脸色也微微变了变。
不过梅伦并没有多言,而是经过短暂的调整蓄力后,砍出了第二斧。
“嗡!~”
同样的沉闷响声,以及,同样的位置,紫竹上的白痕更大了一些。
调整,蓄力,砍!
“嗡!~”
依旧是同样的位置。
这等眼力,精准和稳定,让左丘诗雨和钟叔皆是露出惊色,老者虽然没睁眼,但仅凭斧头与紫竹撞击时发出的声音,就能轻易得出结果,与亲眼所见也没什么差别,这让老者心中也有些惊讶。
顺便值得一说的是,老者之所以始终闭眼,倒不是他在休息或装睡,而是不敢看自家宝贝孙女那张生气的小脸儿,生怕自己会心软。
老者年轻时是女儿奴,老了后成为孙女奴,这点没少被那些老友嘲笑,不过老者从来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梅伦把握着一定的节奏,平均一分钟挥三次斧头,并且每次都能精准的落在同一个位置。
五分钟后,紫竹上出现一个小缺口,而梅伦身上已经开始冒出大片的汗珠。
斧头的斧柄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明明已经被梅伦手心中的汗水浸湿,却丝毫没有打滑。
十分钟后,梅伦已经浑身大汗淋漓,双臂传来剧烈的酸痛感,就像是一根根肌肉纤维无序的扭搅在一起般。
梅伦表情平静,但也不得不一再降低挥砍频率,从最开始的二十秒一次,到三十秒一次,再到四十秒一次……
当降低到一分钟一次时,梅伦不再降低,而是维持住这个频率。
一个小时后,梅伦身下的地面已经被他的汗水浸湿,有些地方甚至形成了小小的水洼。
左丘诗雨突然转身朝屋内跑去,片刻后又‘噔噔噔’跑出来,手中已经多了一个不锈钢瓶子。
老者嘴角微微抽了抽,但也没有阻止,钟叔看了老者一眼,然后同样是一声不吭。
趁着梅伦挥动斧头的间隙,左丘诗雨小心的绕到了他侧前方,急促的说道:“梅伦同学,补充点水分吧,再这样下去你会脱水的。”
梅伦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并没有放下斧头,而是平静说道:“喂我。”
“哈?”左丘诗雨有些呆萌的眨眨眼,似乎没听清。
老者气的吹胡子瞪眼,差点直接从躺椅上跳起来。
梅伦再次说道:“你,喂我,快。”
左丘诗雨脸上闪过一抹红晕,但只是踌躇了不到一秒,就快速的打开瓶子,将其中的液体倒入梅伦口中。
液体入口,梅伦舌尖顿时传出一股草木清香,显然这并不是普通的饮品,而是经过熬制的药液。
药液顺着喉管入腹,一股清凉传递开来,让火辣辣的身体为之一轻。
一分钟,梅伦将头偏开,左丘诗雨立刻会意将瓶子拿开。
等梅伦挥完这一斧,并重新将呼吸调匀后,说道:“再来。”
左丘诗雨这才又将瓶子递过来。
如此三次,梅伦才将一瓶子药液全部喝完。
梅伦轻声道:“多谢,够了。”
他们到达水塘是九点左右,此时已经十点,距离中午十二点还剩下两个小时。
左丘诗雨将瓶子放到一旁,再次狠狠瞪了自家爷爷一眼,然后转身朝厨房跑去。
老者悄悄睁开一只眼,然后唉声叹气起来。
竹子都是中空的,紫竹自然也不例外,当打开一个缺口后,接下来就变得容易多了。
有了药液的恢复,梅伦的劈砍频率重新提升到了四十秒一次。
又一个小时后,梅伦的双臂已经出现明显的出血肿胀。
期间,左丘诗雨匆匆跑来看过几次,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希望梅伦能够及时放弃,还是更希望梅伦能够继续坚持下去,但每次确定梅伦不需要她帮忙后,她都会急匆匆离去。
当时间来到十一点半时,紫竹已经被梅伦砍出大半豁口,并出现了明显的倾倒。
梅伦松开双手,任由斧头落地,此时即使以梅伦的掌控力,也几乎感受不到双臂的存在,不过他的双腿和身体还能动,他将身体靠在紫竹上,双腿用力。
“吱吱嘎!~”
梅伦猛然栽倒在泥土中,满脸满身都是泥,而他砍的那棵紫竹也倒了下来,只剩下最后一点皮还连着。
梅伦翻了个身,就这样在地上躺了几分钟。
这个过程中,老者和钟叔都默默地看着他,安静等待,不知何时又跑回来的左丘诗雨捂着嘴,有晶莹的泪珠在眼眶中打转。
稍微恢复了一些力气,梅伦不敢多等,他怕继续躺下去,自己会直接昏过去。
强忍着大脑的眩晕,梅伦再次拿起斧头,朝着紫竹最后的连接处砍去……
一次!
两次!
等到第三次时,只听‘咔吧’一声,紫竹彻底断裂开来。
左丘诗雨发出小小惊呼,挥舞着小拳头,一副十分兴奋的样子。
老者虽然对梅伦的表现很是满意,但见到自家宝贝孙女这幅表情,不知为何又不爽起来,他故意不满的说道:“这么大根竹子,你让我怎么拿去蒸饭呀?!”
“爷!~爷!~”
身后传来左丘诗雨咬牙切齿的声音,似乎下一刻就要扑上来拔老者的胡子。
老者轻咳一声,赶紧补充道:“罢了,你这小子终究来者是客,我这个当主人的也不好将所有工作都让你干喽。”
话音刚落,老者一个闪身来到倒下的紫竹旁,只是一挥手,就见微风拂过,梅伦花费两个多小时才勉强砍断的紫竹,就均匀的断裂成数截,而且断口光滑平整。
左丘诗雨快步过来,将一截截紫竹抱在怀里,然后对老者露出笑容,语气甜的几乎能腻死人:“爷爷!~这顿午饭可是您宝贝孙女亲手做的哦!想必您吃了后,一定会心情舒畅吧!!”
说完,也不等老者回话,就小跑离开。
老者苦笑,他敢说心情不好吗?他要真敢这么说,恐怕后半辈子都别想再吃到自家宝贝孙女亲手做的饭喽。
老者看向重新躺倒在地的梅伦,笑道:“你似乎并不紧张沮丧,难道另有想法?”
梅伦说道:“之前在查看斧头的时候,我看到那边有铁锹铁铲,应该是松土之类的工具吧,如果您老不亲自出手的话,我会尝试看看能否将那根紫竹地面的部分连根拔起。”
“地面部分并不长,用来做饭应该勉强合格吧,唯一的问题是,此竹如此坚韧,想必根系也是类同,再加上我劈砍那么长时间都不动摇,大概也是扎根极深的,以我现在的状态,剩余时间内未必能将之挖出来。”
老者脸上满意之色更浓,不过还是指点道:“你说的不错,这紫竹扎根极深,且根须攀枝错节,想要将之挖出,未必比将之砍断更简单。”
梅伦声音越发虚弱,问道:“老先生,我这算是,通过了吧?”
“嚯哈哈哈哈哈哈……!~”老者大笑道:“好小子!真是好小子!!从今天起,你就是我左丘无敌的九弟子了!!嚯嚯嚯嚯哈哈哈哈……!~”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梅伦再也坚持不住,晕了过去。
说到底,梅伦现在这副身体也只是普通人,这一上午的砍竹子已经数次超越他的身体极限,如果不是通过强大的意志力硬挺着,他早就晕过去了。
昏昏沉沉间,不知过了多久,梅伦逐渐恢复自我意识,让他意外的是,他竟然没有超负荷运动后的那种撕裂般的疼痛,只是感觉身体有些疲惫,仅此而已。
怔然了片刻,梅伦才打量起现在的情况,他此时泡在温热的池水中,从身体上传来的感觉能够猜测出,他泡的是治疗恢复相关的药液。
空气中有着一缕缕幽香,那是不远处的香炉所散发出的,伴随着每一次呼吸,梅伦的大脑都传出一丝丝清凉之感。
梅伦的脖颈被固定住,这是为了防止他落水,同时身体和四肢也被软固定,固定器配合水流的震动,使他时刻都能享受到全身按摩的效果。
数个银色仪器连接着水池,时时刻刻都在注入药液,而另一个出水口则将多余的药液排出去,这竟是一个活水药池。
使用这种方法,能够时刻保持药池中药液的浓度,只是,这样做似乎有些过于浪费了,还是说,这洗澡水,另有用处??!
就在这时,房门被推开,钟叔走了进来,说道:“梅少爷,您醒了。”
梅伦轻轻一挣,便脱离了固定器,他毫不在意自己此时光洁溜溜,很自然的拿起一旁的毛巾搽拭身体,然后换上明显是为他准备的崭新宽松便服,笑道:“钟叔,你还是直接叫我的名字吧,什么少爷少爷的,听不习惯。”
钟叔摇摇头,说道:“梅少爷,老爷在书房等您了,跟我来吧。”
见此,梅伦只好耸耸肩,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