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4章 伤!

片场的旧灯泡在风中摇晃,将两人的影子绞成模糊的一团。

张煜蹲在道具箱旁,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保温杯的凹痕。

监视器里循环播放着昨夜那场戏——苏曼跌在他怀里时,发间廉价洗发水的茉莉香混着人造血浆的甜腥,竟比任何香水都更蚀骨。

导演喊"卡"的第三十二次,他看见她藏在宽大戏服下的手指在发抖,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伤口要化脓了。"苏曼突然挨着他坐下,带着碘伏味的棉签戳在他结痂的虎口。

她低头时发梢扫过他小臂,昨夜的抓痕在日光下泛着粉,像条蜿蜒的河。

张煜缩手的动作被她膝盖压住,纱布下渗出的药渍蹭脏了他的裤脚。

"别动。"她咬断绷带的模样像只护食的猫,舌尖扫过唇角的血痂,"上回你说当归汤治寒腿,我往里头加了黄连。"

笑意未达眼底,棉签却放轻了力道。

张煜突然抓住她手腕,那道月牙疤在掌心跳动:"当年威亚断了,为什么还接古装戏?"

场务的吆喝声突兀地插进来。

苏曼抽手的瞬间,保温杯被撞翻在地,褐色的液体在青砖缝里爬行。

她踩过那片潮湿,戏服下摆扫过他发烫的耳尖:"因为想看看——"爆破声吞没了后半句,火星溅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夜戏的探照灯亮得惨白。

苏曼吊在威亚上的身影单薄得像片纸,钢丝勒进旧伤的声响混在鼓风机轰鸣里。

张煜念着台词逼近,本该掐住她脖颈的手虚悬在半空。

她突然抓住他手腕按向动脉,掌心的冷汗浸透纱布:"摸到了吗?"睫毛在强光下投出细密的栅栏,"这种时候,你的心跳应该比我更快。"

人造雨兜头浇下时,她踉跄着撞进他怀里。湿透的戏服透出脊背交错的旧伤,像张破碎的网。

导演喊"卡"的瞬间,苏曼的指尖划过他后颈:"你这里在抖。"气息喷在耳后激起战栗,"张老师,你怕什么?"

更衣室的灯泡滋啦作响。

张煜攥着药膏站在布帘外,听见布料摩擦声里漏出的抽气。

掀帘的刹那,苏曼后腰的淤紫撞进视线——比昨日又扩散了一圈。

她趴在褪色的沙发垫上,肩胛骨随着呼吸起伏:"这次要加钱啊。"玩笑话被疼痛拧成扭曲的颤音。

药膏在掌心搓化的过程像在熔岩上行走。指尖陷入僵硬的肌肉时,她突然闷笑:"你手抖得比我还厉害。"

汗湿的发丝黏在颈侧,随吞咽的动作起伏。张煜的拇指无意识摩挲那道手术疤,听见自己声音哑得陌生:"当年为什么不治?"

"穷啊。"苏曼侧过脸,鼻尖蹭过他挽起的小臂,"不像张大影帝,出道就住五星酒店。"

突然翻身将他按在沙发边缘,膝盖顶住他胯骨:"你这副样子真有趣。"

指尖戳着他狂跳的脉搏,"明明怕得要死,偏要装圣人。"

夜风撞开未关紧的窗。

月光在她锁骨处汇成浅洼,张煜看见她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正在融化。

苏曼的虎牙擦过他喉结:"我们来玩个游戏。"指甲在胸膛画着圈,"接下来这场吻戏,看谁先眨眼。"

片场的聚光灯烤得人发昏。

苏曼的唇膏是廉价的樱桃红,晕开在嘴角像抹未愈的伤。

张煜按剧本捧住她的脸,掌心触到未散的药膏凉意。

她突然咬破舌尖,血腥味在齿间漫开时,导演的惊呼变得遥远。

分开时她舔去他唇角的血珠:"你输了。"

收工后的路灯将影子拉得很长。

苏曼蹲在马路牙子上数烟头,火星明灭间照亮腕间新结的痂。

张煜的保温杯递到眼前,蒸腾的热气里浮着枸杞红。"砒霜我都喝。"她仰头时脖颈绷成脆弱的弧,喉结滚动的声音清晰可闻。

"是甘草。"他挨着她坐下,裤脚沾了未干的雨渍,"治咳嗽。"

苏曼突然呛住,笑得弓起脊背:"张老师改行当赤脚医生了?"

笑声渐弱时,额头抵在他肩头,"当年从威亚掉下来,我在医院躺了三个月。隔壁床老太太说,疼狠了就咬自己。"

她拉起他的小臂,牙印烙在旧疤上:"你看,不是挺配?"路灯骤灭的瞬间,张煜的掌心贴上她后颈,摸到湿冷的汗。

远处传来道具车启动的轰鸣,苏曼的呼吸扫过他突跳的太阳穴:"别同情我,张煜。"指尖戳着他心口,"这里跳得太快了。"

杀青前最后一场戏飘着人造雪。苏曼赤脚踩在碎玻璃上,血浆顺着脚踝爬进戏鞋。

张煜按剧本抱住她下坠的身躯,却发现她在笑。

监视器拍不到的角落,她的指尖钻进他戏服裂缝:"听说你推了陈导的新戏?"

雪片在睫毛上融化。他收紧的手臂压到她肋间旧伤,闷哼声化作滚烫的喘息:"你监视我?"

"是你经纪人喝多了。"她仰头承接落雪,喉间的血包在低温下凝结,"他说你疯了,要息影半年。"

爆破声震落檐上积雪。

张煜在漫天纸屑中摸到她真实的颤抖,怀中的身躯比任何一次排练都更真实。

"因为..."他的台词卡在喉间,被她的指尖按住嘴唇。

"卡!"导演的怒吼惊飞觅食的麻雀。

苏曼扯开假血浆袋,嫣红溅在他苍白的脸上:"这句词改得好。"她笑着后退,脚跟碾碎薄冰,"可惜太假了。"

庆功宴的霓虹在窗外流淌。

张煜在消防通道找到蜷缩的苏曼,她正对着手机练习微笑,屏幕上是她五年前拍的奶粉广告。"要笑到颧肌发抖。"她没回头,声音浸在黑暗里,"那时候我总想,要是能像你一样..."

突然响起的烟花炸裂声吞没了后半句。苏曼的剪影在明灭的光里忽隐忽现,肩头披着他的旧外套。

张煜蹲下了身时,闻到她发间残留的碘伏味:"威亚事故那天..."指尖触到她冰凉的腕骨,"我在台下。"

苏曼的瞳孔在昏暗中收缩。

记忆闪回那个阴沉的午后,她挂在十米高空,看见台下新人奖得主淡漠的侧脸。

此刻那个侧脸的主人正颤抖着解开她手腕的纱布,温热的唇贴上凹凸的疤痕。

"你..."她揪住他后领的力道像要勒断呼吸,"现在装什么..."尾音被突如其来的吻碾碎。

这个吻没有血腥味,只有甘草的苦涩在舌尖纠缠。远处传来人群的喧闹,而他们在安全出口的绿光里交换着缺氧的笑。

"你输了。"张煜抵着她的额头,"这次是我先眨眼。"苏曼咬住他下唇的力道很轻,像幼兽试探性的撕咬:"这场戏..."她舔去渗出的血珠,"我要求重拍三十次。"

片场的旧空调发出苟延残喘的嗡鸣,张煜的指尖悬在苏曼后背半寸处,迟迟落不下手。

她趴在褪色的布艺沙发上,后腰的淤紫在晨光中泛着青,像片被揉皱的月光。

昨夜暴雨浸透的戏服还没干透,潮湿的布料勾勒出她肩胛嶙峋的轮廓,仿佛一碰就要碎在掌心。

"要等到杀青宴吗?"苏曼闷在臂弯里的声音带着笑,脊背随呼吸微微起伏。

张煜的喉结动了动,药油在掌心搓开的灼烧感直窜眼眶。

指尖触到皮肤的瞬间,她突然弓起腰,后颈的碎发扫过他手腕内侧突跳的血管:"轻点,这可是吃饭的家伙。"

药油混着汗水的味道在闷热中发酵。

张煜的拇指按上那道三寸长的旧疤,掌心下的肌肉骤然绷紧。

五年前片场事故的新闻标题突然在脑海炸开——"新人演员高空坠落,剧组拒绝赔偿"的铅字化作掌中真实的凹凸。

"当时......"他的声音卡在喉间。

苏曼支起上半身,戏服领口滑落露出锁骨处的烫伤,月牙形的,像枚褪色的印章:"当时我在想,要是能摔在镜头前就好了。"她转过脸,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阴影,"至少能上一次头条。"

场务的吆喝声刺破寂静。

张煜的手帕按在她渗血的膝盖上,粗粝纱布勾住丝线,她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指甲陷进昨夜抓破的旧伤,"当年你坐在评委席上鼓掌的时候,可比现在真诚多了。"

暴雨在午后如期而至。

人造雨砸在铁皮屋顶的轰鸣中,苏曼赤脚踩进积水潭,泛黄的纱布在浑浊水面漂浮如残荷。

按剧本她该跌进他怀里,却在触碰的瞬间反手扣住他喉结。

监视器里她瞳孔烧着暗火:"你逃不掉的。"指尖划过他突跳的颈动脉,"就像那年冬天的火。"

导演喊"卡"的第十七次,张煜的戏服下摆缠住她脚踝。

两人栽进水潭的瞬间,苏曼的笑声混着水花溅进他领口:"张老师连摔倒都要找垫背的?"她湿透的鬓发贴在瓷白脸颊,唇色被冷水浸得发紫,眼底却燃着顽火。

更衣室的灯泡忽明忽暗。

苏曼裹着发霉的军大衣发抖,指尖捏着的烟怎么也点不着。

张煜的保温杯递过去时,她突然咬住杯沿,虎牙磕碰瓷器的脆响让他太阳穴一跳:"砒霜我也......"

"是姜汤。"他转身的瞬间被她拽住衣角。

潮湿的布料下,她膝盖抵着他小腿肚:"当年颁奖礼,我裹着石膏在后台看你领奖。"

冰凉的指尖戳他心口,"你这里,跳得和现在一样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