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顺着暗道跑了大概有三百多步就到头儿了,爬上去发现已经到了苇塘里,四下都是苇子,上次的大火没有烧到这里来。
付闯举着火把四下探了探,立马就觉得脚下不对了,这土肯定被翻动过。
跟着的警察身上有铁尺,他借过来在地上翻了几下,先是露出来了一片衣角,然后再一扒拉,居然是具尸体!
埋得不深,也还没有完全腐烂,看来埋下去的时间不长。
紧接着附近又挖出来了三具尸体,腐败程度不一,但是看衣饰,年纪相差比较大。
沾上了人命,这个案子的性质就变了,必须得通知天津警察厅了。
等到天亮的时候,天津警察厅刑警大队的人就到了,在苇塘那边进行地毯式的搜索。
付宁也下去看了一眼,这条暗道的出入口藏在几口箱子后面,被东西挡得严严实实的,所以开始探查的时候都没有看到它。
而那个老太太,自从被付闯抓住之后,眼睛就没睁开过,不管他们是用中文还是日文询问,她都不理睬。
黄琛把自己的心腹叫过来了,把这个老太太交给了他们,这些孩子都是经过慎刑司的调教,手里还是有些东西的。
而从底下搬上来的东西里也有了新发现。
裴立言手里拿着一幅打开的卷轴,刚看了一眼就“诶”了一声,调头就在昨天鉴定过的那堆东西里翻过来翻过去。
“找到了。”
现在付宁眼前出现了两幅一模一样的画,他是个外行,趴在画上看了半天,愣是一点儿区别没找出来。
“这也是揭的?”
裴立言摇了摇头,“这是仿品,纯假!”
看着他手指头指的那幅画,付宁又看了半天,算了,不是这块儿料。
这堆东西里,不仅是书画有孪生兄弟,瓷器、玉器都有,特别是玉器,连沁色都做得惟妙惟肖。
苇塘那边已经清理出来了六具尸体,底下可能还有,但是现在地已经上冻了,挖着费劲不说,还怕伤了证据,就暂时先停下了。
可是六具尸体已经不少了!
这是个大案子啊!
那帮刑警愁眉不展,他们是想要功劳,可是这案子他们来之前就听说了,又是租界、又是富商,闹不好功劳得不上,大黑锅背不完啊!
黄琛可顾不上他们的想法,一封一封的电报往警察总署发。
首先是申请提权并案,他本来只有追踪流失文物的权力,沾上了这么多条人命,两个案子之间的联系又这么紧密,得给他赋权。
再有就是让警察总署找一个或是几个鉴定专家过来。
裴立言眼力再好,也不过就是江南小城里一个当铺的朝奉,他的结论权威性不高。
这真真假假的事情,还是得德高望重的人来拍板。
电报发出去了,并案的事儿还没有回应,但是老头儿给他发过来两个。
前朝皇室被驱离紫禁城之后,那儿就改称故宫了。
虽然逊帝带走了几百箱的私人财产,但是那宫殿里也留下了海量的文物。
所以政府打算成立一个博物院,对那些东西进行清点、保护、研究。
这次过来的两个老人都是从筹备处借来的,在鉴定界算是权威。
一进这院子,俩人眉毛就皱起来了。
裴立言已经把东西过了一遍,一模一样都放在了一块儿,他觉得是赝品的也放在了一边。
有个老爷子在看见一尊青铜鼎的时候,眼睛亮了一下,拿在手里反复的观察。
这手就一直哆嗦着。
开始是激动的,后来是气的,“这是谁干的?!”
付宁赶紧摇脑袋,他们就是把东西从底下拽上来,然后看了看、摆了摆,没干别的。
老爷子叹了口气,指着那小鼎说:“这是战国鼎,能品相这么完好传世的凤毛麟角,可是它被酸洗过了,上面的印子洗没了,原本的纹饰和铭文也都毁了!”
他越说越激动,最后都捶胸顿足了。
付宁赶紧过来,又是搬凳子,又是端茶水,这么大岁数了,真怕他一口气上不来,再撅过去了。
不过他特别理解这老人的心情,青铜器最重要的就是铭文,看着东西毁了,越是知道它的价值越是心疼。
这群人里最兴奋的就是裴立言,大家啊!这可是鉴赏大家啊!
要不是有这个机会,他一辈子都见不着人家一面,更别说有机会凑在旁边看着他们鉴物,还能听着讲解。
相对于这边的进展,另一边的命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总署迟迟不给黄琛赋权,他并不了案就只能把命案交出去,看着人家把人犯提走。
但是他强硬的把那两个假扮老夫妇的日本人留下了,还有后来在暗道里抓到的那个老太太也没有放手。
“这是跟古玩相关的案犯,我这点儿权力还有吧?!”
他那个疯劲儿一上来,谁看着都害怕,草草说了几句话,把三个犯人扔下,剩下的都带走了。
可是天津警察厅前脚把犯人带走,日租界后脚就来要人,说这三个人都是日本公民,中国警察无权逮捕羁押。
黄琛不跟他们废话,我是听命于警察总署的,有事儿你找他们交涉去,我看的是上峰的指令。
话是这么说,但手底下的活儿都加快了进度。
谁知道那帮家伙能顶几天啊?!
那个老太太的嘴总算是给撬开了,她不是日本人,家里几代人都是造假的,后来通过张聚财搭上了渡边这条线。
那些从宫里出来的好玩意儿,到了他们手里,能造出假的就造出来,能蒙几个就蒙几个。
万一有眼力还行的,在交易的时候看出端倪来,就直接把人打死在苇塘里,就地一埋,那儿临水又长着大片的苇子,用不了三年就只剩下白骨了。
口供到手了,京城和天津各发了一份,黄琛就等着回信,可是这回信是迟迟不来。
天津警察厅有托词,孙先生北上在天津落脚,因为病得厉害,住在了张园,他们得抽出大部分警力来做保卫工作,顾不上这个案子。
而警察总署的电报姗姗来迟,满篇只有两个字:放人。
“你大爷!”黄疯子把电报拍在桌子上,“我忙了两个月,就得这么两个字,我@$\/%……”
付宁也沉默不语,他想着渡边那猖狂的样子,又想了想那两个日本人虽然开了口,却死硬死硬的嘴脸。
他有个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