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昏黄,柜台上的漆面早已斑驳。
掌柜的是个佝偻老头,枯瘦的手指蜷曲着,正支着脑袋打瞌睡。
要一间厢房,剩下的不用找了,多送点饭食过来。
几人走进客栈,头领将碎银子当啷一声搁在柜台上,惊得老头一个激灵。
老头慢吞吞掀起松垮的眼皮,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抓起碎银在掌心掂了掂。
九十文一间,有被褥,热水卯时送,饭食另算。说着抬手指了指头顶,楼上左转第二间。
车夫搓着皲裂的手,声音细如蚊蚋:要不......我睡马厩?
马都没了,睡什么马厩?护卫嗤笑一声。
头领的肚子发出一声响叫,他揉了揉。
一起住,夜里轮流守。
好几天了,都没有吃上一顿饭,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听到声音,护卫也揉了揉肚子,三人一起上了楼。
厢房比想象中宽敞,却透着股霉味。
褪色的屏风上绣着残缺的鸳鸯,大床的帷帐泛着可疑的黄渍。
护卫四仰八叉倒在床上,顿时眯了起来,肚子太饿,根本睡不着。
那...那钱......
车夫突然开口,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的目光死死黏在头领胸前鼓起的部位,喉结艰难地上下滚动。
头领缓缓从怀中掏出一个干瘪的布袋,铜板相撞的声响在房间中响起。
一共四十两,一人十两。
头领顿了顿,接着说道:剩下十两,已经付了店钱,明日还需要购买一些物资。
他的眼神陡然变得锐利,像两把出鞘的短刀。
你没意见吧?
车夫不自觉地后退半步,后背抵上了冰凉的墙壁,两人之间不过三步距离,却仿佛横着一道看不见的深渊。
咽了口唾沫,缓缓点头:没...没意见。
头领数出十两,交到了车夫的手中。
这时,楼下突然传来木楼梯吱呀作响的声音。
店小二端着个缺角的托盘进来,上面摆着三碗稀粥、一碟咸菜、还有六个煮熟的鸡蛋。
客官请慢用。
护卫听到动静,立刻从床上爬起。
不等店小二放下,一把抓起粥碗就往嘴里倒,滚烫的粥水烫得他直咧嘴,却舍不得吐出来半滴。
鸡蛋是掌柜的特意吩咐加的,六文钱一个,六个共三十六文,算您三十五文。
头领接过托盘,摆了摆手,示意对方可以离开了。
店小二弯着腰,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将托盘放到桌上,一人分了一碗,开始大口吃了起来。
头领用筷子仔细刮着碗底,连最后一粒米都不放过。
车夫则是拿起鸡蛋,先是在桌角轻轻敲裂蛋壳,再用粗糙的手指一点点捻去碎片,生怕浪费一丁点蛋白。
蛋黄碎屑沾在他指缝里,他偷偷用舌头舔干净。
唔......
护卫突然噎住了,整张脸涨得通红。
他抓起最后一个鸡蛋囫囵塞进嘴里,连壳都没剥干净。
蛋壳碎片在他牙齿间咯吱作响,他竟也混着咽了下去,又猛喝了几口水,这才觉得舒服多了。
车夫吃得最慢,时不时偷瞄另外两人。
吃完后,护卫打了个带着蛋腥味的饱嗝。
车夫抱起那床散发着霉味的破褥子,准备睡地上。
睡床上去。
头领见状,走了过来,突然命令道。
反而将那名护卫拽了过来,往地上按:“我们守夜。”
车夫闻言,只能起身,爬上床。
后腰处的衣料绷紧了,隐约露出个方形的轮廓。
头领侧卧在冰冷的地板上,静静地等着。
他瞪大眼睛盯着房梁上晃动的蛛网,蛛丝在夜风中微微颤动。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粗重的鼾声。
仔细分辨过后,不是来自床上的车夫,而是近在咫尺的兄弟发出的。
他猛地转头,借着窗缝透进的月光,看见护卫四仰八叉地躺着,嘴角还挂着涎水。
那鼾声时而如闷雷滚动,时而似拉锯般刺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恼人。
这蠢货...
头领咬牙切齿地暗骂,手肘狠狠捣向护卫的肋间。
护卫在睡梦中唔了一声,翻个身竟打得更响了,一条腿还重重压在了头领的腰上。
头领额角青筋暴起,正要抬脚踹人,忽听床板吱呀一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