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影也没想到，查右丞相竟然会牵扯出这件陈年旧事。
“回禀陛下，虽然时间久远，很多人证物证都找不到了，但……大理寺对比了时间线，结合这些日子的观察验证，事情的确是这样。”
叶苏落眼底是浓烈的愤怒。
即便君华宸现在已经能站起来，伤痛也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但这件事在她心里，依旧没有过去。
“继续查！朕需要确凿的证据。”
“另外，只有这一项罪名还不够，还需要其他罪名一起，数罪并罚。”
右丞相肯定早有准备，要有足够直接的证据，才能让他乖乖认罪。
浮影垂下眼帘：“是。”
寝宫内又一次安静下来。
叶苏落摁了摁眉心，控制住有些杂乱的思绪。
这个时候，许一渡来了。
少年端着托盘跪在地上，双手呈给她：“陛下请用膳。”
叶苏落盯着少年那张脸，忽然伸手捏住他下颌，声音淡淡的。
“你说……你父亲故意陷害君华宸，差点真的害死他，是不是想让你取而代之？”
她力气并不大，只是虚虚的捏着。
但许一渡的心中呼啸过一阵寒风。
他抖着身子，还不忘了小心翼翼将托盘放在桌上。
“陛下……您……发现了？”
“小人没同意，那个时候父亲日日都来劝，见我油盐不进，就将我关起来，饿了整整七日。”
叶苏落没吭声。
她的手松开少年的下颌，掐住他的脖颈。
指尖落在他脆弱的动脉上，感受着血管一下下的跳动。
“你可参与了这些计划？”
她问。
少年忙不迭摇头，快要被叶苏落的威压震慑的喘不过气。
他仰头看她：“这个计划，是父亲和当时的皇后娘娘商量出来的，小人对天发誓，没有参与进来。”
话都没说完，他忽然口鼻出血，疼痛传遍五脏六腑。
叶苏落眯起眼眸，松开他。
“朕告诉过你，你第一日进宫吃的毒药，是无解的。敢说一句谎话，当场七窍流血。”
许一渡很想拉住她的衣角，告诉她不是这样的，但疼痛让他匍匐在地上，血弄脏了地面。
他咬着牙，硬生生咽下嘴里的血，从地上爬起来，跪直了身子。
最终，在疼痛和叶苏落沉默中，他终于开口。
“小人……只偷偷换掉了布防图。因为能力有限，又生怕父亲起疑心，只改掉了细微的部分。”
叶苏落目光落在他身上。
很狼狈，但口鼻的血不再往外涌。
说的是真话。
叶苏落有一瞬间恍惚，她记得从前百姓们都说，君华宸命大，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还能活着回来。
君华宸自己也说过，当时是必死的局面，他拼了命和心腹杀出一条血路，才博得一线生机。
可，如果真是必死的局面，拼尽全力又能改变得了什么？
唯一的解释就是，许一渡偷偷改掉的那些细微部分，成了君华宸活下来的契机。
叶苏落有些不太明白了。
“你为何最开始想要隐瞒自己做的事？这又不是坏事。”
若非许一渡刻意隐瞒，也不会触发毒素。
许一渡垂下眼帘，声音很淡：“我做的这点事太过微不足道，也没能救下皇夫，反而让他处境变得更差。”
他头垂的更低了。
如果他当时能更勇敢一点，直接把整张布防图都改了，君华宸是不是就不用陷入昏迷、双腿瘫痪了？
他从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正确的事，事情过去这么久，他依旧还在自责。所以提起来的时候，他下意识的反应，并没有邀功。
叶苏落看着他，叹息一声。
“你父亲应该是准备害死君华宸，然后让你取而代之。虽然不知道他具体想如何实施，但有一点……当初如果他和皇后的计划真的成功了，你怕是要经历更深的折磨。”
比如让他毁容，只能依稀看出和君华宸相似的特征。
比如毁掉声音，不让他真实的声音暴露身份。
整套下来，许一渡就人不人鬼不鬼。
说着，她伸手把人扶起来，递过去一条帕子，让他擦唇角和脸上的血迹。
许一渡先仔细把手擦干净，这才去擦脸上。
“陛下，还请您相信我，小人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害您。出身是不能选择的，我有这样的父亲，也很难受。”
叶苏落望着他，忽然伸手落在他的脸上。
遮挡住唇，上半张脸简直就是年轻版的君华宸。
她笑起来：“知道了，去更衣吧。”
许一渡也担心自己身上的血迹弄脏了叶苏落的华服，在退下之前，甚至还把地上的血污也一并收拾干净了。
再进来时，他只穿了素白的长袍，脸色微微有些泛白，显然是刚刚吐血导致的。
他一步步走过来，重新跪在叶苏落裙下：“陛下，您要对付我父亲了吗？可需要小人帮忙？”
他想帮她，而不仅仅只是当个花瓶。
叶苏落犹豫着，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交代几句。
许一渡脑子里一片空白。
太近了，两个人离得太近了。
叶苏落身上的香气沾染在他衣袍上，又粘在侧脸，整个人像是落入她的怀抱，被她轻飘飘亲了一下。
许一渡呼吸有些乱了，理智告诉他，他不能这么想象，不能玷污了陛下。
可他根本控制不住，甚至，他垂下眼帘，盯着在他耳边仔细交代的年轻女帝。
是那张看过就再也忘不掉的面容。
他努力记下叶苏落说的话，死死攥着手，让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别那么猛烈。
他一边唾弃自己伪装的过分，一边装的乖顺温和。
一直到叶苏落说完，香气远离他，他还沉浸在刚才梦一样的近距离中。
他终于意识到，原来喜欢是不受控的。
叶苏落等着他的反应，一扭头，却只看到少年泛红的耳尖，和近乎红透的整张脸。
她瞬间什么都明白了。
她俯身拉近两人的距离：“许一渡，你在想什么？”
少年眼眸猛地瞪大，脸色红到极点。
“没……没什么，小人还在思考陛下说的话。”
叶苏落挑眉，捏着他的下颌：“朕好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