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主之剑 作品

第74章 岁月逮住了我

  “‘至耀星’希奧朵拉。”

  “此乃守誓者的女儿,尊贵的王室公主,”诺布顿了一下,带着深意看向泰尔斯:

  “兼星湖女公爵。”

  守誓者的女儿?

  泰尔斯呼吸微滞,望着这位眉眼犀利,薄唇轻笑的女骑士。

  “一生未婚的她在史上名声不显,但却是任职最久的秘科情报总管——精灵的血脉让她长寿康健——久到不得不早早退居幕后,另立总管,以免引起朝野争议。”

  泰尔好奇地看着这位英气逼人的公主,以及星湖女公爵。

  他的……先辈。

  【希奧朵拉·e·

  “怎么,看见我这么受欢迎,你嫉妒了?”泰尔斯乐得看见拉斐尔不爽的样子。

  拉斐尔轻哼一声,继续前行。

  “好吧,所以,拉斐尔导游,这是谁?”

  泰尔斯随手一指。

  拉斐尔瞥了一眼:

  “利桑德罗·埃斯波西托,没有外号。”

  或者说,绰号太多,干脆不报。

  泰尔斯凑到画像跟前,那是一个笑容卑微,和蔼谦恭的中年男子:

  【利桑德多·埃斯波西托,530-602】

  【当你知错了,你便做对了。】

  “他出生在贤君故去的那一年,作为一个卑贱的制皮匠之子,他通过识字考试改变了命运,最终成为‘沉默者’苏美四世的情报总管,列席御前会议。”

  拉斐尔稳步向前,丝毫不管泰尔斯在背后被落下:

  “自他而始,王国秘科一扫陈旧传统,不再是国王的私人玩具,而是权责分明,运作高效,预算充足,地位重要的国家情报部门,一点一点,一步一步,将百年来我们面对暗室的劣势一一夺回。”

  “遂有今日秘科。”

  拉斐尔语气尊重。

  泰尔斯不得不一路加快脚步,跟上拉斐尔毫不体谅的步子。

  “而他也是莫拉特·汉森勋爵的老师。”

  拉斐尔走出廊道,来到一扇形制特殊的铁门前,同样手指虚划,在空气的涟漪中打开魔法锁,转进一间昏暗的内室。

  “你是说黑先知?”

  泰尔斯快步跟上,走进这件内室:

  “他的老师?”

  但就在他踏入室内的一瞬间,泰尔斯突然一阵心慌!

  狱河之罪不安地躁动起来,却与之前的任何一次危险都不同,这感觉虚无缥缈,却令人毛骨悚然。

  “嘶嘶嘶啦……”隐约的窸窣声在耳边响起,让人想起蛇类滑动的样子。

  幸好,这感觉一瞬即逝,似有若无。

  若是再短一些,泰尔斯甚至会以为是错觉。

  怎么回事?

  泰尔斯适应了内室的昏暗,提心吊胆地跟上拉斐尔的脚步。

  “要知道,我们一般不提这外号,殿下。”

  荒骨人的语气变得小心翼翼:

  “尤其是在秘科里。”

  “为什么?”昏暗的光线下,他们向前走了十几米,泰尔斯还沉浸在方才的心惊胆战里,下意识地回问道:

  “为什么不提?”

  下一秒,一个阔别六年的嘶哑嗓音自黑暗中响起:

  “就像我们一般也不当着您的面提‘裙底之星’。”

  “泰尔斯殿下。”

  这是……

  听见这嗓音,王子生生停下了脚步,甚至没有时间去理解对方话语中的调侃。

  心慌的感觉再度袭来,尤甚方才。

  狱河之罪躁动不休。

  拉斐尔停在他面前几步,转过身来。

  露出他身后的人。

  泰尔斯眼睛睁大。

  他预想过这一幕,但是……

  “汉森勋爵,”泰尔斯死死盯着眼前的瘦小黑影:

  “好久不见。”

  他的面前,凯瑟尔王的现任情报总管,淡出朝野视线多年的秘科首脑,黑先知,莫拉特·汉森勋爵坐在一张漆黑的轮椅上,正对着他。

  只见眼前的老人一边痛苦喘息,一边抬起风烛残年,只剩皮包骨头的可憎面孔,对泰尔斯露出一个令人生畏的笑容。

  泰尔斯不无惊讶地看着莫拉特。

  怎么……

  他记得六年前,那时候的黑先知虽然年事已高,却精神矍铄,气势逼人,还能拄着拐杖威胁基尔伯特和姬妮。

  但是现在……

  泰尔斯呆呆地看着对方座下的轮椅。

  他怎会是如此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苏丹小说网

  可泰尔斯很快觉察不妥。

  “嘶嘶……嘶嘶啦……”

  地狱感官反馈给他无数令人发毛的窸窣声响——源自那把漆黑无色的“轮椅”。

  狱河之罪蔓延上泰尔斯的双目,让他看清昏暗的室内。

  泰尔斯本能地下望:只见黑先知的轮椅上“包裹”着无数粘腻湿润的黑色脉络,像肌肉纹理一样,同样把莫拉特的双腿也包裹其中。

  还不时蠕动着,缩张着,呼吸着。

  那不是轮椅。

  那一刻,泰尔斯真真正正地汗毛倒竖。

  那是一个……活物。

  像枝丫,像藤蔓,像触手。

  它的后部延伸到室内的墙壁,像藤蔓一样铺满了半个房间,一直到天花板。

  而莫拉特,坐在“轮椅”上的他竟像是从这些藤蔓里,生生“长”出来的。

  泰尔斯愣愣地呼吸着,突然想起曾经的血之魔能师。

  这是……

  “别害怕,”莫拉特艰难地呼吸着,举起枯瘦的手臂,连接着千千万万不住蠕动,如万蛇纠缠的黑络藤蔓:

  “一些必要的手段,就像吃药治病。”

  拉斐尔站在一旁,面色不改。

  吃药治病?

  泰尔斯花了好几秒钟才冷静下来。

  “勋爵阁下,你,您怎么了?”

  莫拉特笑了一声,引得身周的黑脉藤蔓一阵耸动。

  “老了。”

  “星湖公爵阁下,”黑先知的声音有些缥缈,却依旧让人心寒:“岁月逮住了我。”

  “就像它曾逮住过利桑德多老师,也逮住过艾迪陛下。”

  “就像它终将逮住每一个人。”

  黑先知的眼神一滞,露出向往:

  “当然,精灵除外。”

  泰尔斯恍惚地呼吸着,那个瞬间,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怪物般的对方。

  “相信您看到了,殿下,王国秘科历经五十七任总管,”莫拉特回过神来:

  “皆与星辰休戚相关,荣辱与共。”

  “密不可分。”

  “我们不是你的敌人,泰尔斯,”莫拉特不无感慨地看看缠绕自己半个身子的恶心活物,喊出公爵的名字:

  “事实上,我们与你一样挣扎。”

  泰尔斯死死盯着那些黑色的藤蔓,只觉眉心抽动。

  黑先知抬起手,不知道做了什么,蔓延他半个身子的黑脉藤蔓随即齐齐一颤,纷纷从他“轮椅”的后部脱离开来,将莫拉特“释放”。

  “嘶嘶嘶……”藤蔓收缩的声音令人发颤。

  唯有还包裹轮椅上的部分,依旧在来回动弹,如蛆虫涌动,虫蛹抽搐。

  看着这一幕,泰尔斯觉得腹部有些不适。

  莫拉特闭上眼睛,做了几个深呼吸,这才虚弱地睁眼,向拉斐尔点了点头。

  “让我们开始吧。”

  荒骨人恭谨低头,转身打开另一扇门,消失在门后的黑暗里。

  眼见拉斐尔离开,泰尔斯突然意识到,此时留在房间里的,唯有他和黑先知本人,以及……那些黑色的“东西”。

  这想法让他忐忑不安。

  “介意推我一把吗,殿下?”

  莫拉特向着泰尔斯伸出枯瘦的手,张开不成人形的嘴巴,笑得像棺材里的死人:

  “别担忧,这次不读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