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百川既惊佩,又惭愧,说道:“这个地下机关安排得巧妙之极,当真匪夷所思。这位仁兄在顷刻之间,便发现了机括所在,聪明才智,实不在建造机关者之下。”
包不同摇头说道:“非也,非也!大哥你焉知这机关不是他自己建造的?”
邓百川笑着说道:“我说他才智不在建造机关者之下,如果机关是他所建,他的才智自然不在他自己之下。”
包不同又是摇头说道:“非也,非也!不在其下,或在其上。他的才智又怎能在他自己之上?”
短斧客再捣了十余下,大石板已全部露出。弹琴老者握住铁环,向上急拉,却纹丝不动,待要运力再拉,短斧客缺惊叫道:“大哥,住手!”
短斧客说着纵身跃入旁边一只石臼,突然撒起尿来,叫道:“大家快来,一齐撒尿!”弹琴老者一愕,忙放下铁环,霎时之间,使棋盘的、书呆子、使判官笔的,再加上弹琴老者和短斧客,齐向石臼中撒尿。
邓百川等人见这五人发疯撒尿,尽皆笑不可抑,但顷刻之间,各人鼻中便闻到了一阵火药气味。
那短斧客松了口气,说道:“好了,没危险了!”
偏是那弹琴老者的一泡尿最长,撒之不休,口中喃喃自语:“该死,该死,又给我坏了一个机关。六弟,若不是你见机得快,咱们都已给炸成肉酱了。”
邓百川等人都心下凛然,均知在这片刻之间,实已去鬼门关走了一转,显然铁环之下连有火石、火刀、药线,一拉之下,点燃药线,预藏的火药便即爆炸。幸好短斧客机警,大伙撒尿,浸灭引线,大祸这才避过。
短斧客走到右首第一只石臼旁,运力将石臼向右转了三圈,抬头向天,口中低念口诀,默算半晌,将石臼再向左转了六个半圈子。只听得一阵轻微的轧轧之声过去,大石板向旁缩进,露出个洞孔。这一次弹琴老者不敢鲁莽,向短斧客挥了挥手,要他领路。
忽然地底下有人骂道:“星宿老怪,你奶奶的,你这贼王八!很好,很好!你终于找上我了,算你厉害!你为非作歹,终须有日得到报应。来啊,进来杀我啊!”
书生、工匠、戏子等齐声欢呼:“老五果然没死!”
那弹琴老者叫道:“五弟,是咱们全到了。”
地底那声音一停,跟着叫道:“真的是大哥么?”声音中满是喜悦之意。
嗤的一声响,洞孔中钻出一个人来,那人胡须半黑半白,正是阎王敌薛神医。
薛神医他没料到除了弹琴老者等义兄弟外,尚有不少外人,不禁一怔,向玄难说道:“大师,你也来了!这几位都是朋友么?”
玄难微一迟疑,说道:“是,都是朋友。”
本来少林寺认定玄悲大师是死于姑苏慕容氏之手,将慕容氏当做了大对头。但此番同来柳宗镇求医,道上邓百川、公冶乾都说玄悲大师决非慕容公子所杀,玄难已信了六七分,再加此次共遭危难,同舟共济,已认定这一伙人是朋友了。邓百川听他如此说,向他点了点头。
薛神医说道:“都是朋友,那再好不过了,请大家一起下去。”说着抢先从洞孔入口走下地道。当下各人扶抱伤者,鱼贯入内,连玄痛的尸身也抬了进去。
薛神医扳动机括,大石板自行掩上,他再扳动机括,隐隐听得轧轧声响,众人料想移开的桂树又回上了石板。里面是一条石砌的地道,各人须得弯腰而行,走了片刻,地道渐高,到了一条天然生成的隧道之中。
又行十余丈,来到一个宽广的石洞。洞内生了火炬,内有通风之处,烟雾外透。火炬旁坐着二十来人,男女老幼都有。这些人听得脚步声,一齐回过头来。
薛神医说道:“这些都是我家人,事情紧迫,也不叫他们来拜见了,失礼莫怪。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的?”不等弹琴老者回答,便即察视各人伤势。
第一个看的是玄痛,薛神医道:“这位大师悟道圆寂,可喜可贺。”看了看公冶乾,微笑着说道:“我七妹的花粉只将人醉倒,再过片刻便醒,没毒的。”那中年美妇和戏子受的都是外伤,虽然不轻,在薛神医自是小事一件。
玄难将自己和邓百川的症状告诉给了薛神医,薛神医诊视二人病情,闭目抬头,苦苦思索。过了半晌后说道:“星宿老怪这毒确实厉害,在下虽然能治,可这里并无草药,只能等出去以后再行救治了。”
忽听得一个洪亮的声音说道:“薛先生,既是如此,我们便当告辞。”说话的正是邓百川。
包不同说道:“是啊!躲在这地底下干什么?大丈夫生死有命,岂能学那乌龟田鼠,藏在地底洞穴之中?”
薛神医冷笑道:“阁下吹的好大气儿!你知道外边是谁到了?”
风波恶说道:“你们怕星宿老怪,我可不怕。枉为你们武功高强,一听到星宿老怪的名字,竟如此丧魂落魄。”
那弹琴老者摇头说道:“你连我也打不过,星宿老怪是我师叔,你说他厉害不厉害?”
玄难岔开话题,说道:“老衲今日所见所闻,种种不明之处甚多,想要请教。”
薛神医说道:“我们师兄弟八人,号称‘函谷八友’。”
薛神医指着那弹琴老者道:“这位是我们大师哥,我是老五。其余的事情,一则说来话长,一则也不足为外人道……”
正说到这里,忽听得一个细细的声音叫道:“薛慕华,怎么不出来见我?”
这声音细若游丝,似乎只能隐约相闻,但洞中诸人个个听得十分清楚,这声音便像一条金属细线,穿过了十余丈厚的地面,又如顺着那曲曲折折的地道进入各人耳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