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7章
一番寒暄亲近之后，朱榑嘴角上挂着笑容，颇有些志得意满的离开了华盖殿。
……
应天城，一处隐秘酒馆之内。
朱榑眉飞色舞的和涂节讲述着今天所发生的事，而涂节只是笑意盈盈的听着。
“多亏了大哥的指点啊！”
“果然是有效果，效果真的是太好了！”
朱榑由衷的感激道。
从小缺乏父爱的他，今天终于是在朱元璋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丝父爱！
就这一丝丝父爱，都让他心中惊喜万分！
今天这事，值得回味好些天了！
“哈哈哈，那是自然。”
涂节抚须笑道，
“你的所有的话语，所有的神态和动作，都是我帮你精心设计过的，目的就是在不让陛下反感的情况下，让他和你迅速拉近距离！”
“我为什么一开始让你从二十四孝图入手，就是因为最近陛下下令要整治民间的孝道乱象，他内心是厌恶这所谓二十四孝的！”
“可厌恶，不代表你提这个他就讨厌你，恰恰相反，这反而让你们父子之间有了一场对话，虽说是陛下单方面的训诫，但他愿意跟你多说，这就是一个很好的开端了。”
“训诫，就是指导，老子指导儿子，往往会对其抱有一定的期望，而只要你将来能够让他明显的看到你的改观，他一定会愈发看重你的。”
朱榑连连点头，神色无比的认真。
他甚至还掏出了一本册子来，进行详细的记录。
朱榑深知，自己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
涂节随便一个环节的设计，都只得他去反复的揣摩！
“还有，你一定要在你父皇面前保持的一个品质，那就是——忠实而又笨拙。”
涂节继续道，
“人在憨态的时候，不管做了什么时候，都不会被他人所厌恶的，反而会觉得这个人憨态可掬。”
“而这个憨态，在加上忠实，就会给人一种地主家的傻儿子，虽然人傻傻的，但是良心却是很好的，非常为父母，为他人着想，这样一来，可以说是无往不利！没有人会讨厌这样的一个人！即便是皇帝陛下，也会放下戒心，认为你是个好儿子。”
“你的优势就在于，除了小时候的一些陈年旧事之外，先前陛下对你是非常忽略的，所以他根本就不知道你真正的性格是怎么样的，也不知道你的行为举止，所以这样一来，你的可塑性就非常的强！”
朱榑无比专注的点了点头。
“明白，我明白了。”
“就是要憨，又要表达自己的孝顺！对吧？”
涂节笑了笑，却是摇了摇头。
“对，也不对。”
他道，
“事实上，憨过了度，就是傻！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傻子！”
“为什么吴王会那么受宠？当年他是傻子的时候，难道陛下就真的那么喜爱他吗？还不是后来恢复过来之后，接进了皇宫，那一股子聪明的劲儿，让陛下欢喜的吗？”
“所以说，要憨，但不能傻！否则照样还是会让陛下不耐烦的！陛下的时间很紧张，他不会在一个傻愣愣的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的。”
“而掌握这个度的诀窍就在于——凡事只有第一次可以显得憨一些，陛下提点之后，就要马上反应过来，下一次绝对不会在同一件事上犯傻！若能稍稍举一反三，那自然是更好！”
“憨而有内慧，这才能让陛下喜欢，并愿意不断的和你交流，不断的教导你。”
朱榑闻言，不禁深吸了一口气。
“这……的确也是有点难啊。”
他忍不住感叹道，
“要把握好这个度，实在不容易。”
“要当一个受宠的皇子，背后所付出的艰辛，真的是难以想象啊！”
涂节点了点头。
“那是自然的，伴君如伴虎，这句话不是乱说的，你以为我们这些当臣子的不难？”
他笑道，
“你们好歹是皇子，是亲父子的关系，不管怎么样，起码能当个亲王。”
“可我们这些大臣，要是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就会被陛下所贬谪，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官身，一下子就又回去种地了。”
涂节稍稍一顿，又道：
“当然了，你在先天上没有优势，你的出身不够好，不是皇后的孩子，自然就要比皇后的孩子低一等，而像大皇子朱标、吴王朱橘、燕王朱棣这样的皇子呢，又天生机敏有能，自然得陛下的宠爱，这一点你也没有。”
“所以，笨鸟先飞！你只能趁着这个空档，不断的去补足，不断的去进步！从而打动你的父皇，从而让你的地位得到提升！”
“机会，只有一次，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自己了，等吴王回来之后，你在陛下心目中的地位就定格了，甚至还会有下降，因为吴王素来不喜你。但你只要本本分分的做事，老老实实的做人，起码陛下不会对你有什么恶感。”
朱榑的目中，不由得升起了一丝不忿之色。
“难道，我就没有超过他的一天吗？”
“再怎么努力，也做不到吗？”
他不服！凭什么朱橘可以一辈子骑在他的脖子上拉屎，而他自己却只能是唯唯诺诺的，夹起尾巴做人？！
他要逆转乾坤！
然而，此刻涂节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一般。
“人，要有自知之明。”
涂节有些无语的道，
“吴王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什么权势？那是你能比的？”
“连朱标现在都没法跟他比！你拿什么跟他比？别怪大哥说话难听，你一出生就不可能打得过他，除非你也是皇后肚子里爬出来的。”
“如今，连太孙都已经指定是吴王之子了，你居然还抱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我真不知道应该说你是有勇气呢，还是狂妄呢？”
朱榑：“……”
这一盆冷水浇灌了下来，浇的他一个心灰意冷，只觉得刚才的那一股子兴奋劲儿，也已经是荡然无存。
是啊。
自己永远都不可能超过朱橘的。
只能说是尽一切努力，提高自己在父皇心目中的地位，好为将来做打算。
见他默然，涂节也没有继续再打击，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过，世事无绝对，不管怎么说，你总归是皇子，总比我们当皇帝的希望大……哈哈哈哈，开玩笑开玩笑，不扯了，坐下吧。”
涂节笑道，
“咱们继续往下说，在陛下那边，你今天的表现也还算可以了，我可以给你优秀的评价，所以你要再接再厉，把握好这个度。”
“事实上，我们也是通过各种试错和揣测才得来的这么一点经验，这能让你开个好头，但如果说真的要让陛下喜欢你，你自己也得察言观色，去摸清陛下的喜好，然后不断的去尝试着拿捏好这个度。”
“唯有如此，才能走远，我们能帮你的，也就那么多，都是一些基础的事。”
朱榑郑重的点了点头。
“大哥，我明白了。”
“我会的，现在我已经稍稍有几分感觉了，相信以后一定会越来越顺利的。”
涂节再度颔首。
“嗯，除了陛下这边，他身边侍奉的那些内侍奴婢，也一定要打好关系。”
他继续道，
“虽然陛下对宦官是非常防范的，但不管怎么样，除了至亲骨肉之外，这些宦官就是皇帝身边最亲近的人，若是相处的得当，又怎么可能不被陛下所喜？”
“而且，他们算得上是最懂陛下脾气的人了，到了后面，你说不定还要找他们去取取经呢！此外，这些人稍稍不露痕迹的为你美言几句，你在陛下那边的印象也会好很多。”
“跟他们打好关系，其他还有很多的好处，比如说某天陛下心情不好，那就会提醒你别撞上去，又比如说某天陛下想吃什么了，那你就可以不经意间送上……反正好处多多，你自己慢慢体会，把他们打点好了，价值远远超过那些金豆子。”
朱榑恍然。
“原来如此——多谢大哥提点，小弟真是茅塞顿开啊！”
他朝着涂节拱了拱手，一脸感激的道，
“要不是大哥，我现在还在犄角嘎达里呢！”
“来来来，小弟敬大哥一杯！”
“以后有什么事情，只要是小弟能帮得上忙的，小弟一定照做！”
说着，他便将酒杯举起，和涂节碰了一下。
“哈哈哈哈……”
涂节抚须大笑，道，
“一定一定，其实……还真有。”
“你知道我的恩师胡惟庸吧？”
朱榑果断点了点头。
“外朝的官员我知道的不多，但是胡惟庸胡大人我还是知道的，听说他现在已经荣升为左丞相了，真是恭喜的。”
说不定，将来大哥也有机会当上左丞相啊！”
涂节听到这话，不禁苦笑了一声。
“嗐——”
“我哪有那个本事？恩师的七窍玲珑心，我远不及也！”
他连连摆手道，
“当然了，如果将来真的能有这样一个机会，那一定需要老弟你的帮助！真的，没有你，我肯定一点机会都没有，但要是有你在，说不定还有一丝争一争的可能。”
朱榑再怎么说，也是皇子！是能直接和皇帝说上话的！
将来若是能够得宠，那自然是很有用的一枚棋子！
“我肯定帮你！”
朱榑毫不犹豫的道，
“行了，我也不多说什么了，一切都在酒里了！”
“来来来，咱们好好喝一顿，今天高兴，来个不醉不归！”
他再度倒酒，想要放纵一下，可拿酒的手却是被涂节给按住了。
“不要让你有任何意识不清醒的时候，所以，别说是喝酒了，哪怕是在梦里说梦话，都不能乱说！”
涂节郑重的道，
“陛下有锦衣卫，皇宫里，应天府内，乃至全国，都有锦衣卫的耳目！你以为你的齐王所里没有？如今锦衣卫日渐壮大，权力也越来越大！一定要慎之又慎！不能露出破绽！”
“一旦露出破绽来，让陛下起了疑心，那不但你之前的努力全都付诸东流，将来也不再有半点机会！所以，一定要把自己的那根弦给绷住了！”
“你要知道，你是不受宠的皇子，又不是皇后嫡出的皇子，必须要比人家付出多几倍的努力，要比人家更完美，你才有机会脱颖而出！得到陛下的重视！”
“明白了吗？”
朱榑闻言，神色微微有些暗淡。
这话虽然难听，但却也的确是事实。
作为不受宠的皇子，又不是皇后所出，他必须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比别人更加的完美，才能够看到朱标、朱橘的屁股。
没错，纵然是做到最好，也只能是看到人家的屁股而已。
就这个屁股，多少人想看还没门路呢！
“明白了。”
朱榑点了点头，沉声道，
“大哥放心，我有自知之明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心里都清楚。”
“不过，小酌几杯应该还是可以的吧？今天的确也算是有些高兴吧。”
涂节点了点头，将手中的酒杯举了起来。
“那自然是可以。”
“来吧，咱们就喝三杯。”
叮！
一杯酒下肚，涂节正色道：
“从明天开始，你又要学新的东西了。”
“陛下的眼光是很高的，对你的要求也会越来越高，如果你不提升自己，而是一直原地踏步的话，那他到时候也不会再理你。”
“这一点你必须要清楚，不要沾沾自喜。”
朱榑眉头一挑。
“学什么？”
“还是四书五经？”
他道。
涂节摇了摇头，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扔在了朱榑的面前。
朱榑一看。
“道德经？”
“这？”
他有些疑惑，抬眼看向了涂节。
“对，道德经。”
涂节道，
“不要觉得道德经是搞道学的，其实陛下最近是在研究和注释《道德经》，将来可能还会颁布天下。”
“你若是能将《道德经》研学好，那绝对是能让陛下眼前一亮的。”
朱榑微微颔首。
“好，只要是父皇感兴趣的，我就学。”
他道，
“你说吧，要我怎么学？”
涂节道：
“我会给你安排三个师父。”
“你要尽快学会，学好！然后我会告诉你怎么去陛下面前卖弄。”